第五回 东平府新到孩子王 落雨街初见李瑞兰(1/2)
作者:街2000
诗云:
海洋映天蓝,江河夜幻星。
云泣风吹过,英姿留卿眸。
上回书说到,史大一行人打马东平府,进城后,急寻了一个驿站往家寄信,驿馆只有一个年老体衰的馆丞,见了来人,也不动弹,脚支在桌子上,半闭着眼睛哼哼唧唧,史大把书信递给他,他也不接,用下巴点了点桌子,史大着急送信回家,只好从衣服兜掏出一块一两的银子,馆丞立马像年轻了十岁,眉开眼笑,细细询问了地址,史大又嘱咐,送到以后讨个回信,还给一两银子,馆丞满口答应,史大走出门,看到驿馆门口瘦的像驴一样的马,叹了一口气,索性给他留下一匹快马,嘱咐到一定要快去快回。又走几步,心想,这老头子不会卖了马,故意不回来了吧,对于东平府的官差,史大实在没有一点信任,于是加价,说讨到书信,再赏他五两银子,才放心,毕竟一匹马总也卖不到四两银子吧。
在城里,众人找到一个街边茶摊歇脚,中毒的庄客已经能走动,史进也醒了过来,一言不发,自从那晚以一敌九,杀了九个恶贼后,众人都有点怕他,倒不是没见过shā rén,只是那样的虐杀给他们留下巨大的心理阴影,众人话也少了,每次说点什么,总要看一下史进的脸色,史进偶尔看谁一眼,谁就吓得舌头打结。史大不怕,他毕竟是史进的父亲,他明白,虽然是为了救人,迫不得已出手,史进心里还是有点膈应,史大嘴笨,也不知道怎么开导一下孩子,就什么也不说了,打定主意等回家和娘子商量商量再开导,实在不行就找香苑那丫头开导,史进虽然打小就乖,也常有想不明白的事,每年村里唱戏,他都会问一堆问题,为什么梁山伯不直接带走祝英台,为什么唐明皇要杀杨贵妃,华容道关羽不杀曹操对不对,等等等等,夫妻二人都不是读书人,只知道对错,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史进就去问香苑,香苑道理可多了,总能满意的打发走史进。
“因为梁山伯怂啊。你要碰上这种事,一个拦就打死一个,两个拦就打死一双。”
“因为唐明皇弱啊。要是他打的过安禄山,老婆就不用死了。”
“不对啊,关羽看上秦宜禄的老婆,曹操不给反而还占为己有,冲这关羽早该杀了曹操。”
虽然是歪理,却总能说服史进,史进脑子里的是非观,十有**是香苑灌输的,这次主持公道杀了坏人,心里还是疙疙瘩瘩,史进也好想快点回去,听姑姑讲道理开导他一番。
这时,一个庄客怯生生的问:“大郎,史进咱们吃点什么?”史进在想香苑的事,正发呆,被问话打断,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一愣神,就把那庄客吓了一哆嗦,史大看这压抑的气氛,心里略一琢磨,说道:“诸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不?”
众人疑惑,路上行走多日,早不记得时间了。
史进缓缓说:“爹,是你的寿辰吧。”
史大哈哈大笑:“没错,今天算起,老夫就三十六岁了,哈哈哈。”,前文说过,宋人三十六岁称老夫,史大就不能叫大郎了,只能叫太公。按如今的国标,三十六岁算是中年。
众人听了,纷纷改口:“难怪从没见你办过寿宴,原来年年都在路上过。恭喜史太公了。”,史大又俯下身子,和史进说:“以后,你就是史家庄的大郎了。爹爹老了,要做太公了。”
史进看看父亲,确实已经有点显老,头发中偶有几根银丝,眼角也多了皱纹,史进深吸一口气,索性暂时忘了那九个腌臜泼才,笑了起来,学着他爹的样子,端起茶碗:“承蒙诸位叔叔哥哥照顾,今天起,叫我史大郎吧。”,众人一看史进形容如常,这才胆大起来,纷纷和史进碰杯,也都改口:“大郎!”
这个生日宴会就在街边小摊办了起来,忙坏了小二,史家庄众人要吃牛肉烧鹅,要喝酒,他这破店没有,只能满城采买,好容易凑齐,众人吃好喝好,史太公把三两银子拍在桌子上:“多出来的,赏你了。”,小二乐的合不拢嘴,忙道谢,现在这个季节,城里的逃荒者也比一个月前多了,纷纷上来讨钱,史太公喝的微醺,一时豪气大发:“你们都别用铜钱打发人家,拿银子出来,咱家史大郎刚给咱赚了笔大钱。”,众人纷纷拿银子来散,逃荒的饥民各个感恩戴德的离开。
这时,史太公拍了一下脑门:“糟糕,我居然忘了,这破东平府城,没有像样的客栈。”
小二上来答话:“军爷,您何不去城西租个院子,你们人多,独门独户最好,放车马也方便。”,史大一想,对啊,确实,来东平府修整一个月的决定,是他在马背上疼得不行,临时想到的,确实没有好好谋划,史太公问道:“小二哥,你能找到喂马的草料不能。”
“能,城西的草料场就卖。”,城西草料场是军队的,东平府这边吃空饷严重,朝廷拨了一百匹马的草料,营中未必有十匹马,草料多被军健偷偷拿出来贩卖。
史太公大喜:“小二哥,我给你五两银子,你帮我喂马,就一个月,我们走前,再给你五两,你看好不好?”
小二说到:“没问题,何须这么多银子,大爷给小的三二两,小人就感激不尽了。”
史太公他们在城中采买一番后,傍晚才去到城西,东平府从五代起就是个军府,城西原本是前朝大周柴世宗时的一处军营,都是方方正正的四合院,院子很大,都配有马厩,每个马槽上都刻着大周显德年制,前朝柴家皇帝陈桥让位给宋朝太祖皇帝,所以大周的一应年号称谓,宋朝都不忌讳,反而崇敬有加。本来这些都是公家的财产,神宗天子年间,被前前任太守卖给本地一个卖生药的财主,名唤方朴,方朴把正整条街租了出去,破产失地的人进城来都租住在这,也没有什么营生,久而久之,整一条街都是靠暗门子,男女老少都靠女人家风尘卖笑生活。史太公他们一进街就感觉到了一股脂粉气,冗长一条街道,每个门口都有个妇人,或者插手站着,领口敞开,只系一个扣子,露出肚兜,还要在胸前插一条手绢,或者板凳上坐着,翘起二郎腿晃着脚,衣服像是刚被人撕扯过,举止轻佻,语气风骚,看到史太公一行人进了街,都挥动起手绢,喊着:“军爷进来玩会。”还有几个急着开张的涌了上来,生来硬拽,就往门里拖。史太公不理,手在刀柄上一握,妇人们被吓住了,都不敢上前。
娼妓这事,寰宇世界古往今来都有,一但繁盛,背后必然有莫大的悲剧,一朝衰落,也一定是人头滚滚,看官若不信,请看,古欧洲的西西里岛,海盗抢劫村庄掳掠来的女人都屯在这,供来往的海盗纵欲,生下孩子就扔到海里淹死,天可怜,两个孩子没死于波涛,被只母狼收养,这两个孩子后来一统罗马帝国,率领千军万马重回西西里岛,把岛上一干海盗全部杀掉,如屠猪狗。前朝大清年间,江淮一带被红毛祸害,农民流离失所,贩卖雏儿横行,世人称为“扬州瘦马”,本朝开国以后,太祖武皇帝下令铲除,民团杀得七万人方才平息,太祖武皇帝只说:“杀得少了。”,东平府被个鸟太守折磨的民不聊生,破产失地的农户,进城也找不到营生,都沦落到这些旁门左道,前几回说道大名府收留饥民,纷纷组织起来,或出徭役,造坝修路,或是出工,打铁酿酒,或是劳力,熬盐开田,都能找到正经营生。不像这东平府,即使哪个饥民有造屋盘炕的手艺,也没有食吃,不瞧这大zhōu nián间的房子还在住人么?
略走了几步,看到一个公子哥样的汉子,在一家门口大骂晦气,史太公上前,那公子立马收起嚣张的样子,说:“几位军爷来这做甚?”
太公说:“寻院子租一个月。”
那人大喜:“小人就是这整条街的房东。”,这人是方朴的孙子方质,诨名小王孙,是个纨绔子弟,一个月的劳动就是每月末来城西收租,手下养着一波闲汉,和东平府的守将董平最是要好。
“公子在此作甚?”史太公问。
那rén miàn露难色,看到这一群穿官家衣服的汉子,也不敢说谎:“小人今天来收租,这院里的婆娘上吊了,您说晦气不?死过人的屋子,哪个大爷乐意来玩?这群婊子拿什么交我的租。”
有多嘴的问:“为什么上吊。”,史太公早已面色一沉,不做声了。
“这婊子的男人,赌钱把她输出去了,你说一个**,跟谁不是跟,装什么贞洁烈女,居然上吊了,剩下两个孩子,大的女儿还不到卖的年纪,小的是个男孩,卖了也抵不上我的损失,晦气,晦气。”
太公早就听得不耐烦了:“我说那人,我们要租三个院子,可有?最好连在一起。”
那公子哥又面露难色,“不巧,没有啊,这个院子虽死了一个。也只空出两间屋子,院里还住着一个唱的,是米商马员外养在这的。左右的两个院子也没住满,但都各有一家卖的,东边这一出还好,只有一个婊子,西边的住着一家三口人,女的是卖的,男的是个瘸子,靠老婆养着,还有个女儿,还没到年纪。”,那人滔滔不绝的说着,听得太公头皮发麻,掏出一锭十五两的大银,那人立刻闭嘴,笑的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军爷你稍等,我立刻派人把这几个院子的人撵走!”
“不必了,合租就合租,钱不少你的,只是告诉他们,院子里不要放东西,我要喂马用。”,那人满心欢喜,忙说是,心下想这几个军汉真会玩。这时,两个汉子从院子里抬出一句尸体,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女人,舌头吐出来,眼睛上翻,脖子上两道淤青,一个小男孩追了出来,也是七八岁的样子,哭的满脸鼻涕,房东又招呼几个壮汉:“把这两个孩子拖出来,屋里的东西都扔出来,给军爷腾地方。”,那小男孩一直哭,哭的人撕心裂肺,被个大汉一把抱起,房东大骂:“闭嘴,莫哭走爷的生意。”,男孩哭的更大声了,房东忙对史太公笑:“对不住军爷,打扰了。”,这时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挎着个包裹走出来,一把搂住弟弟,摸着后脑哄着:“乖,别哭。”眼眶里没有一滴泪,这丫头也是颇有姿色,房东正盘算着,能不能卖了这姐弟俩,好平了这几个月欠下的房租,嘴里一直念叨着晦气,晦气。
每次来东平府,史大都是一肚子火,抽出马刀一刀辟在门上,吓得众人一跳,小男孩也不哭了,太公说道:“三个院子我租了,两个孩子留下,你拿钱滚蛋,再多说一句,砍下你的狗头!”。
小王孙一看这架势,也不敢多话,把一把纸扇插到衣领中,拿了银子走了,手下闲汉跟在身后,却把尸体也留下,走到巷子口,小王孙喊了一句:“军爷玩好!”,笑得很嘲讽。
就这样,史家的车队住进这三所挨着的院落,两个小孩自然是留在院子里,史大出钱给他们的母亲买了一口棺木,托几个力巴抬到城外草草埋了,这一双小儿女也不可能操办什么葬礼。史太公到底是个有盘算的人,想住在此等是非之地,也要多加小心,他和几个单身的庄汉住在死过人的院子,在当中,东面的屋子安排一对舅甥,一对叔侄,和一对父子,他们动什么邪念也好有个约束。史进一个人住到西面的院子,货物都堆放过去,方便看管,史进把给母亲买的辽参用一个嵌金的楠木匣子装好,就放在自己枕头下,什么丢了也不能丢了这个。史太公只嘱咐了一句:“在城中无论出了什么事,也莫要shā rén。”
众人安排好,一身的硬伤早疼的难以自持,纷纷回屋上药睡了,那个小姑娘跪谢了史太公的恩情,带着弟弟在柴房里睡去了,她早已打定主意,要是能卖身给这些军校,自己的弟弟也能有个前程。之前我们常说年级问题,到了年级就是指十四岁到了,可以出去卖了,这并不是什么朝廷的法律规定,乃是个风俗,徽宗天子的姘头李师师就是十四岁卖身给了当时的小端王,小端王每日在这温柔乡里厮混,乐不思蜀,上行下效,成了风尚,老鸨子们养的雏儿必定在十四岁生日那天,把chū yè卖个大价钱,正所谓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宋国这等风俗,也难怪日后被金人侵门踏户,掠去两个帝王,他们的淫威也就敢在这些十来岁的姑娘身上撒,在蛮壮的北地骑兵面前,却温顺的像骟过一样,高宗赵构在临行后宫时,被金国骑兵吓到,从此不举,实在滑稽,只是可惜了岳飞。
且说众人在城西养伤,史进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