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鱼!木鱼!余木头!”
昏沉沉的睡梦里,少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耳畔传来。
是小绳子?小绳子你不是被徐监工喝醉了之后拿鞭子抽死了吗!为什么我听得到你在喊我?难道说我也死了吗?死了也挺好,不用再这么累了,反正咱都没爹没娘的,你走了,汪老头也走了,留我一个人孤零零活着,那可是真的好孤单啊。
“余牧!”
少年睁开眼,一个身材瘦弱的男孩子笑眯眯地看着他。
余牧好不惊喜,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大喊道:“氾胜之!小绳子!小绳子,你……你怎么活过来了?”
氾胜之咧嘴一笑,一屁股坐在余牧身旁,一边抠脚一边说道:“我氾胜之是谁?早就告诉你了,我氾小爷可是有仙家看上的一等一的修行苗子!怎么能这么容易死?那徐老贼鞭子抽了我这么几年,小爷我已经忍够了!”
余牧看着好友生龙活虎地在边上唾沫横飞,说起浑话来依旧天花乱坠,这可不就是自己那个从小一道长大的好兄弟吗?
我余牧这辈子唯一的好兄弟又活过来了!
氾胜之还在兴高采烈地说着些余牧听不明白的话,什么先天命脉气海通窍之类云云,余牧现在只知道他在乎的哥们儿,活蹦乱跳地在他身边。
“牧哥儿啊……”
余牧一瞬间警惕起来,小声问道:“你又有什么阴谋?”
氾胜之翻了个白眼,道:“我现在可是修行者,是仙人,亏得老子还喊你一声哥,居然就这么怀疑我?”话没说完,氾胜之马上又摆出一脸谄媚的笑容,自认为是春风拂面真挚诚恳,殊不知余牧瞥了一眼,瞬间就被恶心的都不想理他。
“……牧哥儿,我就问你,我师父届时带我回宗门,你可愿随我一起去?我们兄弟俩,就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咱俩都是孤儿,懂事起就在这暗无天日的酒窖里干活到如今,咱过的是什么日子?做牛做马还不需要遭这种罪呢!不如跟着我一起拜我那师父修行,我们苦惯了,修行再苦能苦过这地方?到时间咱哥俩好好修行,说不准以后我们也是御剑飞行的神仙,看到长得像像徐老贼的就一飞剑砍翻掉。”
说罢,氾胜之眉头紧皱,用手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然后脸上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余牧看了一脚过去就往氾胜之屁股上踹。
说实话,小绳子这番话让余牧心动了。但是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透着一股不对劲,但仔细思索却又反而抓不住那种奇怪的感觉。余牧是亲眼看到小绳子满是伤痕的尸体的,算来也约莫数十天之前的事了。听几个平日里对待他们态度还算可以的监工聊天时说过窑洞里死去的童工都会扔到最下层矿坑的隧道里。
余牧和氾胜之从小长大的这个窑洞是这镇上最大的一个酒窖。寻常的酒窖,往地下两层已经是最多,而这个酒窖往下四五层全是错综复杂的隧道,摆满了陈年的老酒,几年前余牧和氾胜之偷听监工们喝酒吹牛时说起过,这里最早并非是专门的酒窖,而是开采挖掘东海道门神仙们修行所用的灵石晶矿,这灵石对凡夫俗子来讲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石头而已,但对一心求道的修士而言却是必不可少的东西。这窑洞也不知道开采了多少年,往下走也不知道最深处能有多深,具体又通往何处。
余牧想着想着,突然问道:“小绳子,你被徐老监工鞭子抽死之后去了哪儿?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氾胜之翘着二郎腿,盯着远处酒糟上两只正在偷吃酒糟的老鼠,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我也不知道,那天徐老贼喝得烂醉,见着我就拿鞭子抽,还打了小五和董鸭子,小毛头跑得快,就被抽了几下,妈的,老子被那徐虬髯揪起来打,真是倒霉到家了。打到后来我已经没有意识了……等我醒来,就看到一个中年人坐在我面前,然后等我回过神来一看,发现自己身上的老疤还是新伤统统都不见了。”
氾胜之眼神恍惚,喃喃道:“那个中年人,现在就是我的师父,是他把我救活了过来。说我命不该绝,与他注定有这一段因果,又问我愿不愿意拜他为师,他说我根骨尚佳,可教我修行。师父说他是东海境内一介散修,名叫鹿九道人。”
余牧静静听着氾胜之娓娓道来,虽然不甚明了,但好歹知道自己朋友是遇上了莫大的机遇,以后从小就跟着自己屁股后头一起躲开监工、寻偷残羹剩饭、一起抓隧道里那些老鼠烤着吃的兄弟,可是能飞在天上做神仙的,余牧的心里也跟着喜悦,只是仍有一丝淡淡的失落。氾胜之说也让他那师父鹿九道人收自己为徒,可余牧长氾胜之两岁,性情也是酒窖里这么多奴童里最沉稳缜密的,小绳子之前讲的他并不完全听懂,但他发自骨子里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是这劳苦挨罪的贱命,运气好的话,熬到弱冠,被监工们收入编制,成为挂名的监工,然后依旧不得出这酒窖,只是能够拿起鞭子冷冰冰地看着那些和自己遭遇相同的孩子们。运气差的话,那么就在艰苦劳作到精疲力竭之后不幸生病或者被某个酗醉酒的暴戾工头拿那节节带刺的皮鞭子抽死。
余牧知道,自己的运数可能没有氾胜之这么好。
以前听汪老头喝醉了之后讲,修行之事,那是是要看根骨和天赋的。没有老天赐予的这份天生的运势,凡夫俗子不论再是努力也无法踏上修行之道。
两个苦命的孩子从小相依为命,氾胜之似乎感觉到余牧突然沉默是在想些什么,他提声道:“余木头!你可别再想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