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肩膀撞开屋门,狠狠地一脚踢飞了在门口等我的阿黄,它干瘦的髋骨如同石头般硬,我用手揉着大脚指长长抽了一口气,一瘸一拐地走出院子。路过我爹爹喝茶的石桌子,看到上面放着的一把红泥茶壶,不由怒从心头起,一把抓起来,这把泥壶是爹爹的最爱,从我记事起他就每天手把这把壶一边哼着戏,一边把粗茶送进口中,这把泥壶经过长时间抚摸,发出温润的玉色,可能就是所说的包浆吧。我举在头顶迟疑了一下,然后使劲摔在石桌上,泥壶发出啪的一声,碎片四射。我昂首走出门去,不管身后母亲发出凄厉的哭声。
我一边走一边用右手手指抚摸怀里的这把刀的刀锋,这把冰凉的牛耳尖刀没有因为怀里的温度而变得暖和一点,如同一块冰一般,我用手摸了摸,感觉到我的腰不由挺直了些,没想到手指碰在锋利的刀刃上,只觉得中指微微一凉,拿出手一看,右手中指被划了一个口子,鲜红的鲜血顺着手指滴滴答答滴落下来,我把手指含在嘴里,瞬间血腥味道在我嘴里蔓延开来,我使劲地把血水吐在我家的院子墙上,艳丽如同一朵盛开的鲜花,心里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痛快
我把衣襟敞开了,露出了我干扁的胸膛,憋着劲吼了一嗓子,把街上觅食的一群鸡吓得飞上了墙,屋后李老汉刚要准备出去,但是他看到了我血红的眼睛,如同野兽般看着他,他先是躲过了我锋利如刀的视线,然后低着头慢慢退回了自己的院子。
我不由仰天长啸。
有人说那天我的叫声很恐怖,如同狼嚎鬼哭。王家的夜哭郎听了我的叫声瞬间停下来哭泣,瞪着惊恐的眼睛。一下就治好了夜哭的毛病,哈哈原来我的叫声有治疗作用,他们还说那天我的眼睛血红,还说我的嘴角挂着血,好像是吃过什么活物,他们也有人说我中了邪,有人在背后说我变成了吸血鬼……
有人慌忙跑着去叫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卢秀才在这个富贵村德高望重,他是这个村子仅有的一位秀才,是正儿八经经过乡试上榜的秀才。他博学多才,怀才不遇。
谁能想到有这样的父亲,竟然生出了我这样的忤逆之子,有时候在我气他的时候,他竟然像是一个娘们一样的哭,哭的梨花带雨,抽抽凄凄。
那年我刚九岁,可能我对男女之事开心早,伙伴们都忙着在街头巷尾骑木马,一圈一圈满头是汗地推着桶圈,傻呵呵地笑着……我却骑在我家墙头看着隔壁老新婚的李家老二搂着新娘子在炕上滚,我现在还记得那天日头特别明亮,透过了纸糊的窗花,炕上翻滚着两团白光……我当时脑袋轰的响了一下,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就在那天我开了窍。
从今后几天我食不知味,就像是魂魄丢了一样,整个人木木的,怔怔的。老娘担心地一遍一遍抚摸我的脑袋,而且在晚上深夜的时候,悄悄拿起我的衣服,在村子里一遍一遍喊着我的名:“卢星回家了,卢星回家了……”我在梦中猛然惊醒,听着远处依稀传来的叫魂声,突然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最后感觉到叫魂声慢慢来到我家门前,母亲轻轻地把我的衣服盖在我的身上,我激灵打了一个冷战,就睡着了。
想到这里我加快了脚步,我不能让我的父亲抓住我,他一定还在村东大树下的私塾摇头晃脑地读书,他陶醉在读书中,有时候拍案叫绝,有时候感动地留下两行热泪,竟然流到了花白的山羊胡子上。他读书流泪的样子曾吓到了我们。我们放下手里的蛐蛐,回到书本上来,看到的依旧是枯燥的文字,乏味的文章,每次他用清白的手掌抹下干枯的老脸上的泪水,我就感觉到无比的耻辱,读书还哭?真丢人,这成了以后我和私塾孩子们冲突的原因,每次这些鼻涕虫在我面前装作父亲读书抹泪的样子,我就会冲过去把他们打倒在地,然后骑在在他们身上打的他们告饶。我得赶快跑,不然在大街上他又会如丧考妣地哭,看着了太心烦。
我一路往村子外面跑去,一边跑一边往背后看,怕被我父亲抓住我,以至于跑得太快,没看到脚下有块石头,绊在脚上一个跟头跌出去,脑门先着地没有磕着牙,我用手摸了一把,脑门磕破了一个大口子,摸了一手血,我气急败坏地咒骂着,回头却看到绊倒我的不是石头或树桩子,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