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粗气。
司马炎实在看不下去,怀着忐忑低声提示道:“父亲,伯父年岁已高……”
“你闭嘴!”司马昭厉声训斥,司马炎吓得一颤,不敢再做声。
司马昭看着山涛吃完,又递上一块。
“再来!”
山涛接过瓜,突然觉得自己太渺小——在司马昭的权势面前,他简直连块西瓜皮都不如,竟然还信誓旦旦地答应嵇康保护嵇家老小。此时的他感到又羞又惭,不禁落下眼泪。
“兄长!因何悲伤?”司马昭故作惊讶问道。
“没……没有”山涛赶忙擦去眼泪,“是臣失礼了。臣……实在吃不下了……”
“这就对了嘛!吃不下的东西,就不要再吃!”
司马昭说罢,将山涛手中的瓜拿回来放到桌上,不紧不慢地拿起手帕擦擦手。
“司马炎,送山涛回去。桃符,随我去读书。”
司马昭说罢起身拂袖而去,司马攸冷淡地施一礼一同离开。司马炎赶忙上前扶住山涛,此时的山涛五内翻腾,掩着嘴巴冲出门外。司马炎紧跟上去。山涛倚靠着庭院的大树呕吐起来。
“接着吐,多吐出来,感觉会好一些……”司马炎不停拍打山涛的后背。
山涛吐过一番,喘息良久道:“中抚军,忙您的吧,我自己可以了……”
司马炎心疼地看着山涛:“伯父,您千万别怪父亲,父亲肯定有他的考量。”
“我知道,山涛知道了。吃不下的东西,就不该再吃;救不了的人,就不要再救。”
“伯父……我安排车马送您回府。”
山涛摇摇头,直起身把嘴巴擦干净,对司马炎深施一礼,摇摇晃晃向外走去。
“承儿,承儿啊……”山涛呜咽起来。
长乐宫内,名医皇甫谧为嵇承敷上金疮药,叮嘱一番,起身告辞。郭太后赐过金银,令侍卫送他回去。
郭太后转过脸,眼中已是泪影婆娑:“孩子,你老实和娘讲,这刀伤到底是谁干的?为娘替你做主,灭他九族!”
嵇承很不适应郭太后这么快的称呼转变,有些尴尬。
“太后,这个真的是民女自己刺伤的。民女想见父亲,不得已自残的。”
“真是个傻孩子。”郭太后拭了拭眼角,“孩子,今日起,娘保证再不会让人伤你分毫!”
“太后,”嵇承正色道:“民女受宠若惊,但民女想不明白。”
“吾儿何事想不明白?”
“民女虽有皇族血脉,但毕竟是曹氏旁支,民女父亲嵇康,乃是朝廷罪人。于情于理,民女不配受此殊荣。”
“怎么?你也认为你父亲是朝廷的罪人?”
嵇承一愣,迅速一笑:“既是朝廷定罪,自是朝廷罪人。”
“谁家的朝廷?是曹家的?还是司马家的?”
这句话出自太后之口,令嵇承终于掩饰不住惊讶。郭太后看到嵇承一脸愕然,哈哈大笑。
“从今后你改姓曹,堂堂正正地用这个姓氏!我命你名为采蘩!于以采蘩,于沼于沚;于以用之,公侯之事!江离、辟芷,你们两个过来。”
两名宫女江离和辟芷款步走向前。
“这两个丫头一直侍候我老太婆,无事不妥帖周全。从今日起,我让她们侍候你,起居饮食,尽管吩咐她们——”郭太后转向二人:“你二人要好生照料长公主,待她如同待我,听清楚没?”
江离辟芷施礼应诺。
“费全,长公主的住所安顿好了没有?”
“是,”费全向前回道:“已安排妥当,长公主就住在长宁楼。”
“你办事像什么话!”郭太后突然厉声训斥起来:“我女儿岂能住那种楼阁轩居?腾出一宫给她!”
费全忙低下头:“是,臣安排不周。畅安宫已收拾妥当,公主随时可以入住。”
“费全,你是在试探我么?”
“臣不敢。”
“既是不敢,为何又同时准备一宫和一楼?你是想看我对长公主的待遇来见风使舵对不对?好大的胆子,你给我滚到一边去!”
费全慌忙退后,不敢做声。
“你们仔细听好了,”郭太后警告众人:“我待长公主视如己出,你们这帮下人哪个敢怠慢了她,我绝不会轻饶!”
“是……”众人怯生生地答应。
“好,你们带长公主去看看,若她有不满意,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一切安排依旧带着郭太后专属的雷厉风行,一如曹髦被杀后郭太后的处理手段一样。嵇承还在盘算郭太后的目的,众人已拥上前,众星捧月般引着嵇承走出长乐宫。
见嵇承走远,郭太后招呼费全向前。
“真是个挺有趣的玩偶。”郭太后冷笑道。
“不过,还太过稚嫩,看来坊间传闻有些言过其实。”
“坊间传闻?”
“是啊,”费全答道:“传闻说,嵇康的女儿颇有心机智谋。今日一见,也无非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或许她是为太后的威仪和德行所震慑,原本那点小聪明没法使出来吧。”
“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些!司马昭那边没有消息?”
“暂时还没有,与鲜卑谈判,非一朝一夕之功。”
“好,最好别太匆忙,我还有好多话没和长公主说呢!她可是个有用的棋子……”
此时的嵇承,正被众人引着前行。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宫中地形,她留意到皇宫高墙旁的一颗古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