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阙忙束发而出,只见厅中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容貌英俊,气度雍容,正是赵王太子公子嘉。
此时他见孟阙出来,忙站起身来,对孟阙拱手为礼,孟阙也忙以臣下之礼相见。
公子嘉道:“此非朝堂御宴,孟公子不必拘礼。”
当下两人相对跪坐,各人面前各有一个桌案,姐姐将公子嘉面前茶水换过,又给孟阙倒了一碗,孟阙道:“阙也家贫,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公子嘉道:“此茶清香,饮之如饮甘露。公子所献马鞍马镫草图我已于父王处见之,此真神物也,足以使我大赵全部成年男子都能骑马征战,于中选出十万骑兵不难。我又闻公子独拒谷口,力抗万军,杀奴贼千人,又发现河水中之剧毒,救了全军性命,更加斧劈胡神,威破幻相,如此文武双全,旷代才智之士,当真古所罕闻,嘉也鄙陋,唯愿日夕得先生提点,以开茅塞。”
他看似不经意的把对孟阙的称呼由公子改为了先生。
孟阙忽然仰天大笑。
公子嘉奇道:“先生何故发笑,敢是在下有甚失礼之处,还望先生明言,我必改之。”
孟阙道:“非也,我见太子殿下如此礼贤下士,折节垂询我这鄙陋之人,不由一时有感而发,得二佳句,其文曰‘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先生好文采”,公子嘉击掌道,“既如此,先生何不随本公子回到邯郸太子宫中,本公子略备薄酒,于席间聆先生高论。”
孟阙一边暗自惭愧盗版了李白老先生的名句,一边道:“如此却是不必,殿下乃非常之人,我当对以非常之礼,殿下每日锦衣玉食,轻裘肥马,我孟阙非是分文皆无之辈,原也能请得殿下到邯郸鸿盛居一饮,然我与殿下既是君子之交,我则必欲于家中以粗茶淡饭待之,殿下允否。”
公子嘉知他有欲让自己亲尝民间疾苦之意,于是欣然应允。
当下两人来到院子当中,孟阙家院子里有一棵大槐树,枝繁叶茂,亭亭如盖,孟阙只抬了一章桌子,与公子嘉对坐,公子嘉入乡随俗,毫不挑剔。
于是姐姐下厨做饭,刚被孟阙二人高谈阔论吵醒的伊里沁略作洗漱梳妆后也打下手帮忙,不久几样虽不丰盛但十分精致的小菜端上,姐姐又去村头沽来米酒,两人边吃边谈,这时的男人间吃饭,女人都是不上桌的(公侯家有例外,因为那些女子都是有“身份”的),因此姐姐向公子嘉道了个万福,就退下去了,伊里沁见状,想自己在匈奴虽然尊贵,可在此间可算是身份并未得到赵国君臣正式认可,于是也学着姐姐的样子做礼退下了。
数杯过后,公子嘉道:“敢问先生,我赵国弊政为何,当何以除之?”
孟阙道:“夫政者,法之余也。先不论施政是否有弊端,我大赵自武灵王胡服骑射以来,国力蒸蒸日上,曾大会诸侯,诸侯莫敢不从,后唯秦可与我争锋,惜长平一战,我大赵元气大伤,然至于今日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元气已然稍复,然于强秦亦不过仅能自保而已。或有谓我大赵之衰,全因长平,余认为非也。”
公子嘉不由得十分诧异,道:“愿闻先生高论。”
孟阙道:“夫胡服骑射者,只强我大赵军力,于我大赵农业生产却无太大帮助,或谓我大赵农牧并重,牧尚胜农,故农业非急务,此非也。须知牧业经济有其极限,纵得全匈奴之地,能养多少人口,男女老幼皆算,亦不过几十万而已(作者按:“此时匈奴尚未到最强大之时,最强大时也未必有一百万人口),而秦国有百姓五百余万,我大赵全国不过一百余万,此即因农业不足之故,秦国以强大农业基础,能动员百万士卒,我大赵四十余万是其极限,而士兵战斗力相差不远,故秦国军力远胜于我,以廉颇之勇略智谋,亦只能采取守势,这才有赵括被换上的机会,若我赵军始终与秦国旗鼓相当,何至换将?所以,今日之赵国,欲复兴,首当变法,变法即兴农业也,至于鞍镫之事,不过是胡服骑射之延伸耳。”
公子嘉击节而赞道:“先生高论,直指根本,令本公子茅塞顿开,然如何兴农业,修战守,务耕织乎,我大赵虽不及秦国之施政力度,但也一直在做。”
孟阙道:“我之意,变法不能用一家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