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会伪装,山治更善於伪装,仿佛天性,自出生起便进驻他的血肉,让他挂上伪善的笑容,做别人希望见到的那个“山治”。
一点都不难,只要别承认自己爱著她,爱著那个女人,他的妈妈。
那是一种别人无法理解的爱,血浓於水,却因为无法被理解而遭到扼杀,所有人都觉得山治应该恨他的妈妈,恨那个几乎毁了他一生的人,就是这样,许多人觉得你应该恨的时候,便绝不能说爱。
也许得到死了,才能承认这份爱。
就像他的妈妈,就像他和索隆。
当毒品通过注射器进入身体的时候,山治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所有重担在一瞬间全部卸下,那一刻,在虚幻的快感中,他唯一想到的是索隆。
唯一想到的是,他到底有多麽爱索隆。
全世界都认为这段爱是错误的,只有他明白,那就是自己的全部。
从答应罗执行计划的那一刻开始,山治便不再抱有生存的希望。
──这样做的代价是索隆的安全,那麽一切都值得。
黑胡子似乎相信了那些传言,山治没有死,而是被他们带到了某个地方,关在一间昏暗的地牢里,仅有的光源是一小扇顶窗,高高地嵌在墙上。
太阳出来的时候,阳光便透过那窄小的一方,温柔地投射进来,在地上映照出一小块白色。
山治躺在冰冷潮sh的地上,无力的手颤抖著探进那片光,感受到一丝温暖,阳光照亮他的手腕,隐藏在镣铐之下残忍的伤痕,撕心裂肺的痛苦似乎还残留著,提醒著他,该有多绝望。
第一天,被夺去了最重要的双手。
第二天,双脚也未能幸免。
山治却没有感到痛苦,反而欣慰。
这是一种救赎,救赎早已身在地狱的自己,山治如同狂信者一般,相信著,痛苦是对他最後的惩罚。
他不哭,不叫,甚至没有晕倒。
用心地品尝痛苦,终於体会到了,他给索隆带来的伤害到底有多大。
终於体会到了,索隆会有多恨他。
然而这样的恨意几乎成了支撑山治的力量源泉。
即使被挂在铁链上,被带刺的鞭子狠狠抽打,山治能想到的,也只有索隆曾经承受过的一切,只有索隆会为此恨他到什麽地步。
命运对每一个人公平,过去他加诸於索隆身上的伤害,终於又一个个地回报到他自己身上。
这就是赎罪,山治想,这就是他对索隆的赎罪。
当一切罪孽偿清,他是不是就可以又干干净净地回到索隆身边?
即便只有一丝余地,也能让人永不放弃,这并非希望,而是绝望带来的力量。
当酷刑无法伤害到一个人的时候,总能有其他的方法让他屈服,毒品,是最好的选择。
第一次毒瘾发作的时候,山治狠狠咬著自己的手臂,嘴里尝到了血味也不放松一秒,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来自精神上的痛苦令他想到了死。
但他怎麽能死,怎麽可以死。
他还想回到索隆身边,干干净净地回去,带著他全部的爱。
就像过去一样,永远不可能在回到的过去。
这是一场博弈,一场他跟自己的博弈。
山治这辈子似乎都在同自己做抗争,从对妈妈说恨开始,他打败了自己,放索隆离开,现在,他仍旧要打败自己,为了能再次见到索隆。
这是一场漫长的战争,无声无息,没有硝烟,比什麽都来得更惨烈,只有一个敌人,胜利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艰难。
山治赢了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却在战争的最後,在某一天里,忽然感觉累了,身心俱疲。
他从毒瘾爆发的痛苦中缓过神来,颤抖著将手伸进阳光里,静静地看著,看著那双手,那双已经失去了作用的手,是多麽无力而丑陋。
再也,无法为那个人做出精美细致的食物了。
山治还记得,索隆最幸福的表情,是在吃到他做的料理的时候,那样子,可以让他为之付出一切,而现在,那个人唯一喜欢的,没有了,他能给那个人带来幸福的双手,已经没有了。
仿佛黑夜中最後一点烛光,噗地一声熄灭,绝望从没有来得如此汹涌,双手被废的时候也没有。
山治就像一个浑浑噩噩的旅人,扒著破烂的木板,漂浮在看不到尽头的海洋,狂风暴雨中,不停地往前游,坚信会看到遥远的海岸线,却在某个终於阳光明媚的早上,发现自己离希望到底有多远,他为之努力的一切,其实早已消失在暴雨中。
迷茫地看著那片光,山治想,自己大概……快要死了吧。
蜷缩著瘦骨嶙峋的身体,靠著冰冷的墙壁,远离那仅有的光,感受体温在不断流失,山治闭上眼,竟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回想起索隆最初的笑,爽朗而阳光,情不自禁地想要紧紧攥在手里。
他现在连那份笑容也抓不稳了。
心脏因为酸涩的情感而发热,缓慢地跳动著,山治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般希望它停止。
停止吧。
然後他就能坦然地承认,承认爱。
承认,他爱索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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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洁小文档番外2
小纯洁番外★、 2
挪威 松恩-菲尤拉讷郡
山治沿著卵石小路一拐一瘸地往前走,毫无热度的太阳悬於穹顶,轻盈的雪花却飘飘摇摇化在裸露的手背,双手已经僵直,即使布袋因重量紧勒住手指,却依然没有感到太大的不适。
道路仿佛没有尽头,延伸至柔软的草丛里,转过弯又再次出现在眼前。
从靠近海岸的露天鱼市一路走到近郊的家,山治始终保持著一个较为缓慢的速度──那时落下的病根,依旧缠绕著手脚不肯离去,无法顺利行进的双脚,还有乏力的双手,是那段日子存在过的证明,山治因此并未觉得不好,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