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的一位冤大爷……”焙茗皱眉沉吟道:“不相干么?……只怕我们那位真的,还不知道,若是知道了……怕是要弄假成真了!”琴张道:“怎么你满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我都糊涂了!”焙茗便道:“原难明白的。记得二爷跟我念叨过,曾在梦里见着一座大牌坊,那上头有副对联: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你能明白么?”说着有船工走来,二人忙止住话头。
当晚入睡前,琴张把从焙茗那里听来的话,跟妙玉学了番舌。妙玉眉梢略有颤动,却缄默无语。
几日后,船至临清,靠拢码头,补充给养。妙玉让琴张打听一下,忠顺王爷的船队经过了有多久?琴张颇觉纳闷,打听这个做甚?但对师父的吩咐,她从来都是不打折扣地尽快执行;自己不好向船主开口,便转托焙茗探问。焙茗问那船主,船主道:“快别提那钦差!他们二十来只大舡,昨天才走,把这岸上的鸡鸭鱼肉、时鲜菜蔬捡好的挑走了也罢,竟把那面筋、腐竹、粉皮、豆芽、鲜蘑、竹荪……凡好的也搜罗一空,你们要上好的斋饭,只怕只有到苏州上了岸,自己想办法去了!我给你们好不容易弄了点青菜豆腐,将就点吧!到了瓜洲,他们怕要停留多日,好的自然他们占先,只怕那时连像样的豆腐也弄不到几块——他们那差役拿走东西向来不给钱,你想就是有东西,谁愿意摆出来卖呢?”这样总算弄清楚,忠顺王爷的船队且走且停,并未远去,或许就在前面一站。
又过了几日,入夜时分,只听见船下浪声要比往日激昂,从船舱的窗户望出去,依稀可辨的只有浩淼的江水,不见两岸轮廓,知是运河已汇入大江;再细往远处看,两三星火,闪烁不定,摇橹的船夫高声道:“瓜洲到了!”
天亮前,他们一行的船已靠拢码头。所泊靠处,已在码头的边角上,因为码头正中,泊着忠顺王爷的船队。那王爷作为奉旨出巡的钦差,沿途各站的官员竭力奉承;船队的每只舡上都插着旗帜告牌,停泊时周遭有小艇巡逻,不许民船靠近。
天色大亮。早餐毕,妙玉让琴张和嬷嬷们上岸走走,只留焙茗在舱外以防外人骚扰。正欲打坐,忽听船舱外传来打骂声与哭辩声,那后一种声音里颇有相熟之韵,不禁侧耳细听,越发觉得非同寻常;将窗帘掀开细观,只见是一只在江中兜生意的花船,只有棚顶,露出船上所载之人,是一个鸨母和几个妓女,那鸨母正在打骂那抱琵琶的妓女,道:“你那舌头就该剪下一截!‘二月梅’三个字都咬不准,什么‘爱月梅’‘爱月梅’的……本以为你是棵摇钱树,谁知道是白费我的嚼用!”那抱琵琶的只是不服,争辩道:“我改好了多少的唱词儿,你怎么就不算这个账了?……”妙玉心下判断已定,顾不得许多,忙到舱门边,掀开门帘,招呼焙茗,命他将那花船唤过来,告诉那船上妈妈,只要那琵琶女过这船来,银子多给些无妨;焙茗虽大不解,却也照办了;琵琶女过了船,付了那鸨母银子,言明两个时辰后再来接,那鸨母喜之不尽,花船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