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江湖且行
于是乎,一个年方十六、尚未加冠的少年人,领着小小一个幼童,背着不大一包包袱,骑着一匹不好不坏的杂色花马,连仆人也没带一个,便胆大包天的闯荡江湖去了。
段正淳虽说是含着金汤匙生的,见惯了排场讲究,享惯了富贵奢华,轻易不肯委屈自己,可这一路上无论吃喝行旅,谈吐言行都颇为低调。
他深知自己半大不小,萧峰年纪尚幼,二人虽有自保之能,在高手面前却全不够看,尤其是江湖险恶,须时时提防,再高头大马前呼后拥的,便纯属往脸上贴了“人傻钱多速来”,不要钱也不要命了。
小包子手短脚短,虽说以他的轻功,窜到马背上早已不成问题,可当义父的还是放心不下,段正淳便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坐着,爷儿俩共乘一马,缓缓而行。
小包子眯着眼睛,小动物般扭着身子,不时拿脑袋去蹭段正淳的胸膛和肚子,不论他义父笑着呵斥他多少次,这打小养成的习惯是怎么也改不过来了。
萧峰长得飞快,早已不是周岁时浑身肉呼呼软绵绵的团子模样,他的小肩膀小胳膊变得结实浑圆,靠在怀里还怪舒服的。
一想到小包子吃东西的架势,段正淳就觉得他这辈子也不可能瘦到骨头硌人的地步了。萧峰好养得很,太好养了,两个当爹的基本没操过什么心。他不哭不闹,又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给什么吃什么,干巴巴的面饼也能用白白的小牙撕碎了,不皱眉头的咽下去,最精细的点心也跟鸡腿一般囫囵吞了,活脱脱一匹小狼崽子。
一路上餐风宿露,段二两辈子下来都没这么“颠沛流离”过。亏得他习武练功,身强体健,不畏寒暑,却也不以为苦。
萧峰倒忍不住问了:“在家时,义父包馄饨得搁十几种食材,煲汤得一两个时辰,鲜鱼又蒸又炸,做一道茄子恨不能用七八只鸡……”又一指路旁的面店道,“如今义父却拿几个馒头打发了……”
段正淳不禁失笑,一个小狼崽子,自家吃饭时牛嚼牡丹,连秸秆也能嚼一嚼咽下去,却嫌他这个当爹的膳食搭配不均。段二好容易忍了笑,语重心长道:“如果义父想好吃好喝,又何必闯荡江湖?吃得了百味珍馐,咽得下粗茶淡饭,不以美味佳肴为耀,亦不以之为耻,方为男子汉大丈夫。”
胯^下的马不紧不慢的迈着蹄子,道上尘土飞扬。这时,路旁一个声音钻进耳中,端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小兄弟,美食美馔,无人不喜,怎会以之为耻?”
段正淳勒住缰绳,拱手道:“不错,贪口腹喜滋味,人之常情,可世上难免有人自以为清高脱俗,瞧不起口腹之欲;有人愤世嫉俗,看不惯富人山珍海味,便以之为耻。”
飞扬的黄土尘埃落定,段二定睛一看,万万想不到非主流杀马特竟在一千年前横空出世。
只见一人衣着破烂,面色憔悴,一张脸叫灰尘泥浆涂得看不出模样,顶着一头乱七八糟、四仰八叉的头发,好似逃荒的一般。他身材矮胖,加之背上背了几个袋子,在路边一坐宛如圆球。
那人站起身子,掸了掸那掸不干净的衣摆上的尘土,回礼道:“不错,不错,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在下终于能心安理得的花几百文钱买身衣裳穿了。”别看这人一副难民相,言谈举止却有几分书生气,与周身流露的江湖做派混杂一起,着实有些精分逗比。
段正淳笑道:“阁下衣着清奇脱俗,莫非是丐帮中人不成?”
那人笑道:“小兄弟好眼力,在下忝居末职,不提也罢。”
段正淳暗笑道:你背后的袋子一眼望去,有七八只之多,还自称忝居末职,要么是书生气作祟,要么就不是个喜奉承好张扬之人。
他翻身下马,从包袱里摸了几个馒头出来,冲那人拱手道:“江湖相逢,即是缘分,一起用些从食可好?”
那人看样也饿了,略一思忖便点头称谢。在路边树下找了个干净所在,三人也不讲究,以手抓过馒头便吃起来。
其时民间饮食花样繁多,单主食就有饭,面,馄饨和米面,从食有各种饼,馒头和粥。段正淳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仅有的一点优越感,在见识了北宋的饮食后也烟消云散了。精工细作,花样百出,还没有地沟油……这些日子,与其说闯荡江湖,不如说畅游食海更贴切些。
时值英宗治平四年,正是十一世纪,公元1066年。此时的西方正笼罩着中世纪的阴影,百姓朝不保夕,贵族浑噩度日,整个欧洲大陆都在暴力的渊薮和贫困的泥潭里踯躅。大街小巷屎尿横流,农民用做工粗糙的简单木器耕地,平民百姓窝在棚屋里跟牲口同吃同睡,煮成灰色的糊糊是一日三餐,厨房里的面包硬得能砸晕小偷,烤苹果和烤肉是只有王公贵族才能享受的珍馐,东方的全部香料都盖不住冲天恶臭……
而北宋的米价每石不过七百文,段正淳花三十八文钱买的熟猪肉足够他和萧峰吃一日,包袱里还有五文钱买的两枚胡饼,六文钱买的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