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王孙雄、王孙骆立时附合,声称有理。
胥门巢却道:“展将军虽然是我吴国名将,不过就声势而言,只怕不比叶公子高,只怕还得派一人率数千兵在后接应,不过此人需有极高声望才是。依微臣之见,最好是由王子地率本部人马驻扎于江口,南下北上,仅一日多行程,可解危机。”
王子地道:“父王。儿臣愿意效犬马之劳。”
伍封心下雪亮,虽然他来吴国日短,不过也知道王子姑曹与王子地暗中争嫡,以兵权而论,吴国的兵权落在四人手中。王子姑曹手下的人马便有四万,王子地有近两万人,不过大军在姑苏之东,被王子姑曹严密监视,不敢轻举妄动,若由王子地将本部二万人带到江口,王子姑曹便难以对付了。太卒伯嚭也有不少兵马。不过都是各城的守军,人数虽然不少,却不能一时集发。另外,吴军之精锐,便是展如手下的一万水军和姑苏城的一万五千精卒,这都是夫差的亲兵,只听夫差的号令。若真如胥门巢的提议,展如的一万水军恐怕早晚会落入王子地手中,各方形势立转。
伍封本就不大愿意自己带兵北上,既然伯嚭等人怕他得了兵权,不让他带兵,那是最好不过,但眼见众人所虑都是如何将自己的权势增大,如何从他人手上削夺兵权,并不是诚心为了国事,只能暗暗叹气,知道吴事之难为。
伯嚭如何不知道王子地和胥门巢心中的主意?他眼珠转动,呵呵笑道:“王子地与胥门巢大有道理,但若论声望之高,吴臣之中无人能比得过沈诸梁,老臣以为,展如的水军当然要派到淮上,但策应之人,唯有大王亲自出马方能震住楚人,使其不敢轻举妄动。龙伯之言也颇有些道理,老臣也以为沈诸梁未必真会攻吴,大王御驾北指,也正好在军中与沈诸梁会盟,龙伯的反间之计亦同时进行,如此一来,必能将沈诸梁打发回去。”
伍封暗暗点头,不管他对伯嚭如何鄙视,这家伙的手段还是十分高明的,伯嚭这种做法,即不会使各方的权势失衡,又能当得上用处,夫差的王驾北上,那是吴人军心之所在,沈诸梁的胆子再大,也不敢轻易攻吴,若伤了夫差,吴楚两国的后事将难以预计。
伍封道:“太宰之谋甚妙,微臣以为可行。”
众臣无不愕然,人人都知道伍封与伯嚭势同水火,不料伍封反会同意伯嚭之议,可见此人公私分明,不会因私而毁公,颜不疑与任公子也不住点头。
夫差沉吟片刻,道:“也好,寡人便明日动身,去会一会沈诸梁。展如率一万水军先发,在淮水扎营。姑曹,你点一万人马交给不疑,由不疑带此万人护驾北上。姑曹与地儿的兵马、宫中的禁卫和城兵都不必动,石番要随寡人同行,馆娃宫的一千侍卫调入城,城中的守军和两宫的禁卫由王弟暂时代领,由寡人的虎符调度。太宰与任公子负责粮草的调度,余者各安其位,不可乱了职司。”
他并没有将万余城兵调走,反而从王子姑曹手中削了一万士卒,虽然由颜不疑统领,但颜不疑与他同往,其实这一万人马是落入了夫差的手中,伍封暗叫高明。
王子地和胥门巢脸露喜色,王子地赞道:“父王英明,如此最好不过了。”
王子姑曹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但夫差发了话,他也不好反对,只是向伯嚭看了过去,但伯嚭心思急转,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
颜不疑与任公子对望了一眼,明白夫差的心思,这一万人从姑曹手中调来,肯定不会再划归姑曹了,多半是夫差自行掌握,但这些士卒不可能由夫差天天上军营去统管,非得找一忠诚之将率军不可。颜不疑与任公子依附夫差,从表面上看绝没有自成一派势力,为的就是通过夫差来渐渐掌握兵权。夫差北上一趟转下来,这一万士卒十有八九会交给颜不疑率领,二人这么想着,暗暗高兴。
伍封无端端多了若干差事,虽然他暂领两宫禁卫和一万城兵,看起来势大,但他在吴军中未任过职,并无心腹,何况这又是夫差自领的士卒,算不上他的手下,反而要忙碌了许多,也不甚高兴。
众人各有心思,议事已毕,各自出宫。
伍封随颜不疑、任公子和王孙骆在城中走了一圈,见了见把守各门之将,又到馆娃宫走了一趟,将宫中侍卫领到城中,好在夫差与西施移回王宫时,将馆娃宫的珍玩尽数迁到了王宫,侍卫撤走后,也不怕会有歹人来抢掠,何况宫中还有寺人宫女不少,虽当不得大用,一些宵小鼠辈倒可以应付。
伍封又见过了夫差,夫差将领兵的虎符交给他,唠唠叨叨说了良久,才将伍封放出了宫。
伍封才出宫,便见石番和王子地在宫门外等着他。
王子地上前道:“王叔,小侄今晚在落凤阁设宴,承蒙应允,小侄便在落凤阁相候了。”
伍封大感愕然,心道:“眼下国中有事,明日大王要出城,弄不好便要两头受兵,与国之存亡大有关联,你怎念念不忘今晚的宴饮?”
王子地见他的神色,猜出他心中所想,笑道:“适才王叔外出公干,小侄向父王禀告,说王叔身负重任,今晚过后怕有好一阵忙,是以小侄便设宴款待,代父王向王叔敬几爵酒,父王十分高兴,说只要不饮醉误了事,但饮无妨。”
伍封见他连夫差也搬了出来,又口口声声称他为“王叔”,自称“小侄”,十分客气,何况他先前答应过石番,虽然国中有事,也不好自食其言,只好答应。
石番“呵呵”笑道:“既是如此,小人酉时到龙伯府上相候。”
伍封点了点头,寒喧了几句,告辞回府。
回到府中,将叶柔叫了来,告诉她叶公大军压境,又说了夫差的安排。
叶柔秀眉微蹙,道:“叶公用兵虽然爱行险着,但多是经过深思的,他这次的举动,恐怕大有文章,不可轻忽。”
伍封叹了口气,道:“这次到吴国一走,才知吴事难为。吴国虽有天下精兵,但缺乏粮草,难以使用。最可怕的还不是缺粮,而是大小吴臣贪利忘义,不分轻重。在齐国时,虽然田氏专权,但遇到国之大事,仍能以大局为重,吴臣却是不顾大局,处处只考虑自己的权势。”
叶柔道:“伯嚭身为太宰,那是百官之长,却私心最重,夫差多年来对他听之任之,给群臣做了一个极坏的榜样,这叫作上梁不正下梁歪。”
伍封又说了晚间要到落凤阁赴宴的事,妙公主不悦道:“夫君怎想着到那种下流地方去?没的失了身份。”
伍封叹了口气,道:“无非是应酬一下而已。”
楚月儿笑道:“夫君整日在临淄时,也不见踏进那长笑坊一步,这次去落凤阁,想来不是去沾花惹草。”
叶柔心细,问道:“这落凤阁是王子姑曹开的还是伯嚭开的?”
伍封吃了一惊,道:“是伯嚭开的,柔儿好生了得,居然能猜想得到。”
叶柔笑道:“公子一反常态到女闾中去本就稀奇,何况在国中有事之时,那自然是另有计谋了,也不难猜。此地月儿去不得,眼下平爷在外,公子便将小兴儿、小刀、小阳带去,或能派上用场。”
其实伍封倒没有想许多,只是见石番盛情相邀,难以推脱,至于晚间到了楼中该当如何并没有去想,听叶柔这么说,有些惭愧道:“我倒没有什么图谋,只是见一步行一步罢了。小刀和小阳还要留在府中保护你们,我带小兴儿去便了。”
叶柔心想,在吴国眼下只怕没人是伍封的对手,若能智谋,伍封也不在伯嚭之下,又怕了谁来?笑着点头。
正文第二十六章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还未到酉时,石番便到了府上,伍封只带鲍兴一人,驱车随石番往西南方向而行,出了内城外郭,便觉凉风息息,耳听湖书拍响,已到了太湖边上,转过了一边长长的竹林,果见前面一处大宅子,里面火光明亮,丝竹笑语从湖面上传来,想来里面热闹非凡。
这落凤阁选址颇好,借太湖之景,不仅幽静雅致,夜间湖境也十分美丽。
伍封一随石番踏入阁中,便见王子地笑呵呵迎上来,道:“王叔果然是个信人,小侄可等候多时了。”
伍封笑道:“实不相瞒,为叔是平生第一次到女闾中来,也不知阁中有何规矩,到时候闯下祸来,贤侄可不要见怪。”他话中是说,今晚说不定会寻人晦气。
王子地笑道:“王叔所至之处,百无禁忌,怎会有祸?”听他的语气,是巴不得伍封这惹祸的祖宗大闯而特闯其祸。
伍封心道:“你邀我前来,未必有何好意。”笑吟吟地随着王子地入了东侧一个极精致的房中,甫一入房,便微微吃了一惊。
原来这房中已有不少人,其中胥门巢、王孙骆、展如正各抱一女在怀笑闹,见伍封进来,忙向他打招呼,剩下还有七八个人都是锦衣玉带的大小官儿,伍封也不认识。
伍封向王子地看了一眼,心道:“你说请我来宴饮,原来还预先请了这许多人来。”
王子地笑道:“其实小侄今日请王叔来赴宴,只邀了展如作陪,他们闻说之后,都巴巴地赶了来,小侄也没甚奈何。”
王孙骆笑道:“龙伯府中美女如云,想来龙伯对女子另有一番手段,以至天下间美女尽往府上而去,今日正好在落凤阁学一学龙伯的本事。”
伍封笑道:“岂有此理?大夫说笑了。”
众人的眼光都不住向伍封身上打量,尤其是那些女子都盯着伍封,眼露惊异之色。
伍封身高一丈,便在齐国也未见有人高过了他,何况是在这江南锦绣之地?阁中这些女子平生阅人多矣,几曾见过伍封这种雄姿英发的健硕少年?何况此人来吴国月余时间,名声震响吴境,也怪不得那些未见过他的男女为之侧目。
胥门巢笑道:“我早说龙伯一到,我们在落凤阁中便不吃香了,果然如我所料不是?”
王子地将伍封引到主座之旁的空席上,伍封坐下来,早有两名女子跪于案旁,媚眼如丝,为伍封奉酒。
石番却向伍封告辞,伍封奇道:“石兄为何甫来便走?”
石番笑道:“小人怎舍得走?小人是想替龙伯去请人来。”伍封正想问他请谁,石番便笑嘻嘻走了。
伍封与众人对饮了数爵,便见鲍兴匆匆走了进来,由王子地的从人安排到伍封的案后,另设一案。他已停好马车,怕伍封人单势孤,便入了来。
尽管身旁女子大献殷勤,伍封却没怎么在意。一来这些女子虽然姿色不凡,但怎也比不上他府中的娇娆,不足以令伍封动心;二来伍封不知道王子地究竟有何图谋,心中暗生警觉,少了份沾花惹草的心思。
众人见伍封面带微笑,一连饮了数爵酒,神色却镇定如恒,连他身后的鲍兴也神情自若,不为女色所动,暗赞他年纪虽轻,治家却严。
王子地手握着铜爵,叹道:“小侄有个疑问,一直想问一问王叔,又恐王叔不愿意答理。”
伍封笑道:“贤侄想问什么?”
王子地道:“这个疑问我猜在座诸位都有,便是人说王叔是个恩怨分明的人,那市南宜僚加害王叔爱妾,王叔能为一妾悬赏千金,又远赴千里之外追杀市南宜僚,既然如此,王叔为何会来吴国,助吴破越?”虽然他顾忌夫差的颜面,有些话未曾说出来,但人人都听得出来其语中的含义。那就是说,吴王赐死了你的父亲,你为何又来帮助吴王?
伍封见人人都看着自己,叹道:“先父忠于国而爱于民,明知已遭人猜忌,不能善忠,仍然勤于王事,终于被祸。其实以先父之能,若要弃国而走,何人能阻之?以先父之才,到何国会不被重用,视若国之柱石?先父之所以能慨然被祸,那是以国事为重,知其不可而为之,是为之忠。”
众人听他说得有理,齐齐点头。
伍封又道:“先父被祸,对在下来说是私仇。在下生长于吴,先父是吴之相国,家母又是吴国公主,在下自然算得上是吴人。身为吴人,便要以吴事为重,国之兴亡,匹夫有责,赴国之难,是为忠。父仇是在下的私事,吴难是公事,公私相衡之下,自然是公大于私,先公后私,才不违做人之理。何况先父以忠见诛,忠义之名天下皆知,在下若奋刀戈而入吴杀人,岂非令先父一生忠名付诸流水?”
众人听他义正辞严,暗生敬意,展如叹道:“若是人人都如龙伯所想,吴国岂至于此?当年吴国之地与鲁国相仿,凭令尊之谋划,用孙武之兵练,破楚灭越,夺楚东之地,平江淮之境,辟地千里,使吴国一跃而成大国,威加齐晋,兵甲雄于天下,战船所向无敌,那是何等威势?可惜如今被弹丸之越国所牵制,进退两难,展某身为吴臣,思之憾焉。”
伍封击掌赞道:“展司马言之有理!”心道:“这个展如武技不弱,谈吐文雅,原来是文武双全之士!他的一箭双矢之法算是种厉害本事,下次倒要见见。”
胥门巢哼了一声,道:“其实眼下吴国也未必弱于越国,展司马也不必抱怨,只要吴国能有三四个丰年,必可重振声威,与诸侯争霸。”想是他在伍封与展如的赌赛上输了不少金贝,心中愤愤不平,所以与展如说话就没有好声气。
王孙雄也道:“胥门司马言之有理,当年在下随大王南征越、北破齐,吴军何等了得!展司马虽在水军,但征越之时还是小儿,破齐时又未用上水军,未经此二战,自然不知道我们吴军是厉害处。”语中对展如没有丝毫敬意。
展如脸上微红,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王子地打圆场道:“话也不能这么说,眼下我们水军万人,全靠了展司马的调教,才能称雄东南。”
伍封心道:“展如的水军是大王的亲兵,由大王直辖,王子地定是想将展如拉拢过去,否则今日请他来干什么?”他见展如是个人材,又较清廉,心知胥门巢和王孙雄对展如态度不恭,多半是因为自己与展如一场赌赛,令得展如大丢面子之故,暗生歉意,便说道:“王子之言甚是,展兄水中的本事极其高明,是在下平生仅见,其实在下除了在水中能耐久之外,其余的本事未必比得上展兄,譬如说第三场泳速未比,真要比起来,在下绝非展兄对手。”
展如摇头道:“龙伯过谦了。”
伍封正色道:“非是在下故意吹捧,在下在水中速度的确平平,绝非虚言。”
展如见他一力为自己挽回面子,言语甚诚,心中甚是感动,心想这场赌赛是自己提出来,先行招惹,也怪不得伍封。
伍封又道:“展兄久在水军,在下对水战之法不甚了了,正想觅个机会向展兄讨教。趁此刻之便,在下有个疑问在胸中已藏得久了,便想讨教。”
展如道:“龙伯但说无妨,在下若是知道自会相告。”
伍封道:“在下曾将酒觥放在水中,却见铜觥浮而不沉,甚是不解,按理说铜重木轻,木能浮于水,怎么铜也能浮?”
众人都愣了愣,铜盆铜觥只要空着,口朝上置于水中的确不沉,这种事情是常常见到,不过并未想过其中的道理。
展如也有些愕然,他想了想,道:“这事与轻重无关,关键在于器皿之形状,铜觥口大而身阔,乃能浮于水上,铜爵口小身长,就算是与铜觥一样轻重,但却是入水而没,是以能否浮于水,在其形而不在其质。譬如有二人体重相若,一个肥而阔,一人瘦而长,那肥的在水中便不易沉下。”
伍封听他言之有理,又问道:“若是按铜觥之形,以精铜精铁造成巨舟,能否行于水上呢?”
众人吃了一惊,一起向展如看过去。
展如眼中一亮,缓缓道:“龙伯这想法甚有新意,只是在下不知该如何答了,依在下所想,如此巨舟说不定能浮于水上,但说出去只怕没人会信。何况如今谁有如此铸艺能造出铜铁巨舟?若有此巨舟,只怕纵横江河四海无人能敌。可惜那徐乘兵败为盗,已被龙伯所杀。此人世代在吴水军,最擅造舟,虽然造不出铜铁巨舟,但多半能解答龙伯此问。”
伍封心道:“你不知道徐乘以双层之木,内藏精铜改造余皇大舟,虽然不是铜舟铁舟,却大有鬼神莫测的奇思妙想,使那大舟坚固异常。”点了点头,又问道:“虽然列国之中,多有水军,但以水军之精而论,当数吴、越、楚三国,以展兄腹笥之广,可知如今水军之中,何舟最强?”
自从他占海上十八岛之后,对水军就极感兴趣,可惜乐浪乘、索家鱼等人虽擅水战,却无甚见识,怎及得上展如家传的水战本事?是以真心相询,倒不是为了替展如挽回面子了。
王子地等人见伍封对展如如此看重,尽感愕然,又不敢打断伍封的问话。
伍封此问正是展如所长,他朗声答道:“吴、越、楚地多水,水军自然要强过它国,舟楫战船也以这三国为强。不过这三国的造舟之法各异,以致战船大不相同。譬如说楚国,其主要战船名为‘舫’,是以二舟相并,中间宽板为桥,阔如四船相列,中间空处可容二船,其实并不甚大,但十分平稳。”
伍封想起在楚国之时,在江上偶见过这种舫,不过未曾在意,好奇道:“楚人为何将战船造成这个样子?”
展如道:“这与楚水有关。楚地不仅多湖,又有江川,其水军防守注重大江,有大江之险,水军横行江上,能保楚之腹地。但江上流激,又多礁石,如此双舟之舫中间可使激流冲过,缓流水荡舟之急,遇到小的礁石,大可以横跨而过。这种战船在江上颇有效用,也能在湖海之上行走,不过在海上和湖上便体会不出其中妙处,比不得越国的‘福船’。”
伍封没有见过福船,问道:“那福船是什么样子?”
展如道:“福船是单舟,比舫要小。这种福船底平体阔,速度不快,但有一个妙处,便是不仅能行于水,还能在沼泽泥地上以窄浆滑行,最适在湖中所用。越人从前不涉大海,后来被吴所逼,才开始往海上发展,这种福船在海上虽然平稳,但其速极慢,用于战事便不行了,是以他们便学我们吴国,仿造三翼战船。”
伍封点头道:“三翼之船,在下倒有数十艘,的确是快捷坚实,在水战中厉害得紧。”
展如笑道:“吴人能凭战船远涉大海,从海上攻齐,可见我们战船的厉害之处。三翼虽快,却不如余皇之威力无俦。余皇大舟是吴人独有,当时吴国有个奇人名叫巫狐庸,是申公巫臣之子,此人天纵奇才,不知怎么想出了余皇大舟这种战船,他为吴相四十年,督造出了三艘余皇大舟。巫狐庸死后,虽然留下了造舟之法,却再也无人能按其遗法造出余皇来。他有个姓徐的弟子,是徐乘的先人,后来勉强造出一艘,结果其速甚慢,不敌海浪,在大湖之上勉强可行,却入海不得,那艘余皇便入海而散,从此之后,吴人再不能造出余皇大舟来,想是巫氏造船之法,另有玄妙之处。是以越人能仿我们的三翼战船,却造不出余皇大舟来。”
伍封心道:“法师老丈人与巫狐庸都是巫臣之后,法师的遁者妙绝天下,巫狐庸能造出余皇大舟,能有如此聪明绝顶子孙后代,看来这巫臣老爷子当真是天下奇人,非同小可。”
他见展如侃侃而谈,如数指掌,更是佩服,忽想:“若能将展如收为家臣,为我掌练水军,岂非大佳?”转念又想:“这人在吴国位高权重,世代居吴,又怎会随我到莱夷去当个家臣?”这么想着,叹了口气。
王子地等人见伍封与展如谈得十分投契,将他们冷落在一旁,甚是不耐,好容易等二人说了个大概,便道:“王叔为何叹气?”
伍封道:“不瞒贤侄说,为叔府中有不少战船,家臣中才智武勇之士也不少,可惜没有展兄这样见多识广、深谙水战的高手,实乃憾事。”本来他只是与展如随口说说,不想展如大有才干,令他有惺惺相惜之感。
展如不料伍封对他如此器重,心中十分感动,心道:“我在水军中十余年,除了伍相国之外,便只有龙伯向我讨教水军之事。”心中生为一种知己之感。
王孙雄在一旁道:“怪不得人愁大将军为龙伯,对水中的事如此有兴趣,早知如此,我们这酒宴设在大舟之上,岂非更好?”
伍封这时微有酒意,笑道:“对在下来说自然是好,不过,这恐怕就要委屈了各位陪在下饮风了,与其各位饮风,不如由在下来倚红偎玉,陪各位饮酒。”
胥门巢笑道:“龙伯这么说,才象个消遣放松的样子,若再那么一本正经,与在庙堂之上又有何异?”
王子地向伍封身旁的女子使了个眼色,一女端着酒爵,嘤声道:“龙伯,请赏面饮此爵酒。”
伍封看了看那女子,见她容颜娇好,一双大眼睛如同滴得出水来,就在那女子手中饮了这爵酒,顺嘴笑道:“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笑道:“小女子名叫秀葽。”
伍封点头道:“好名字,好名字。”又问另一女道:“你又叫什么名字?总不成唤作鸣蜩罢?”
那女子吃了一惊,旋有笑起来,脸上显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儿,娇声道:“原来龙伯知道我的名字,我便是鸣蜩。”
伍封愕然,又哈哈大笑,道:“四月秀葽,五月鸣蜩,八月其获,十月殒龋Аt茨忝堑拿掷醋允校伲饴浞锔蟮闹魅说故歉鲅湃恕!彼傅牡比徊皇遣畤海钦饴浞绺蟮闹魇轮恕?br />
王子地笑道:“落凤阁有一凰四采,这秀葽、鸣蜩是四采之二,王叔若是喜欢,大可以携之回府侍寝。”
伍封笑嘻嘻地道:“贤侄不是想害为叔吧?若我将美人儿带回去,府中的妻妾岂不是会找我算帐?”
展如失笑道:“怎会如此?不过龙伯大可以来个偷香窃玉,就留宿落凤阁。这落凤阁未曾引来彩凤,却留得一龙憩息,岂非更好?”
伍封见这人向来正经,不料说话也颇风趣,哈哈大笑,道:“这落凤阁的名字,想来是因阁中一凰而来,这凤凰儿为何不见?”
王子地立时来了精神,道:“小凰儿雅致,向来不肯见人,等闲难以见到。本来小侄一早已告诉计先生……”,伍封问道:“计先生是谁?”
王子地道:“计先生是落凤阁的主事,小侄告诉他王叔今晚要来,请他带小凰儿来一见,小凰儿闻龙伯大名已久,听说王叔要来,才答应相见,否则小侄也不好请王叔来宴饮了,适才石番已去相请。”
伍封笑道:“看来这个石番对落凤楼熟悉得很,想是常来。”
鸣蜩在一旁笑道:“石车右是阁中常客,是萑苇的心上人哩!”
伍封心想这萑苇必是四采之一,也不在意,笑道:“秀葽、鸣蜩、萑苇,想来都是四采之一,还有一人叫什么名字?”
秀葽笑道:“她叫条桑,她向来只服侍太宰一人,等闲见不到她。”
伍封道:“原来条桑是太宰的心上人。”心道:“这个伯嚭年纪一大把了,还喜欢这调调儿。”顺嘴问道:“未知你们二人的心上人又是谁呢?”
秀葽和鸣蜩脸上微红,秀葽白了他一眼,娇声道:“秀儿怎比得上她们?我可没有心上人。不过鸣儿的心上人可了不起,是太宰的公子伯乙。伯乙正盘算要将鸣儿娶回去做妾哩!”
伍封愕然,向鸣蜩看去,见她双眼低垂,长长的睫毛翕动,若有所思,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叹道:“这就不大好说了,这个伯乙被在下打伤了,鸣蜩姑娘心中定会责怪在下了。”
鸣蜩摇头道:“是伯乙得罪了龙伯在先,那也没有什么。”
伍封叹了口气,道:“得罪了在下倒好说,看在太宰面上,在下未必会打他,不过他公然违抗大王旨意,这便不象话了,幸好在下留了手,没有伤他性命。不过在下有一句话,鸣蜩姑娘虽然未必爱听,在下也非说不可。”
众人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起看着他。
秀葽和鸣蜩齐声问道:“龙伯想说什么?”
伍封道:“看人做事,从一可以推百。这伯乙虽然家财甚富,但行事有些混帐。你想,一个人连王旨也不听了,好人也有限,还有什么事做不得?鸣蜩姑娘若真的嫁入他府中,只怕姑娘便有得苦头受了。”言之甚诚。
其实这道理最为简单不过,伯乙身为太宰之子,家中姬妾恐怕不计其数,怎会真的将女闾中出身的鸣蜩放在眼里?他答应娶鸣蜩为妾,只怕是为女色所迷。信口胡说,当不得真。就算是真的,这人新鲜劲儿一过,自然将鸣蜩冷落一旁,鸣蜩若不得宠爱,又无娘家人撑腰,岂不会受其他的妻妾欺负?
这种话王子地等人当然知道,只是不敢说出来,怕传到伯嚭父子耳中去。伍封却不怕,他存心要招惹伯嚭,说起话来自然是毫无禁忌。
秀葽、鸣蜩想不到这人为了一个初相识的女子,竟会当众数落伯乙的不是,行事与众不同,说话之中又十分诚恳,那是诚心替鸣蜩着想。她们虽然是风月场上的名人,但众多男人都只当她们是玩物,几曾有人设身处地为她们着想?愕然之下,微微有些感动。
王子地叹了口气,道:“王叔还真是个好人。”
这时,那石番走了进来,面色甚是难看。
王子地问道:“怎么未见计先生和小凰儿?”
石番摇头道:“计先生本来带小凰儿来见龙伯,不料师父王子姑曹和太宰带了个客人来了,师父硬生生将计先生和小凰儿扯了去陪客,还将小人大大地斥责了一回,甚是没趣。”
王子地不悦道:“莫非姑曹不知道小凰儿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