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子母连环蚁元凯不由得惊叫一声:“敖师伯……”
顾姑娘看清了那是四个须眉俱无的老者,头童齿豁,清一色的黄葛长衫,四人形像各别,他们站在一列,由右数起第一个,是个阴阳脸,左颊紫红面面疤,几乎占满了整个左边。其次是个马睑,豆大鼠服与脸部全不相称,第二个皱纹累累,最左一个和尚,面部密麻深陷,可都是双目精光内蕴。这四老者身后尚立定三个黑衣中年汉子,均系一脸精悍之色。
那九子母连环蚁元凯叫了一声之后,便跃进当场,向四老者躬身行礼,阴阳脸老者微笑道:“蚁贤侄,令师好否?”继双目扫了一扫,又道:“你们为何发生争执?”
蚁元凯垂手答道:“托师伯价福庇,家师甚好。”又将他们比剑之事说了。
阴阳脸老者呵呵大笑道:“老朽数十年未曾下山,却未料竟有这等小辈,敢自称剑客,还闹什么排名之争。”
随着发出一声长笑,其他三老者,面色冷冰冰,直似三具活死人。陈元炯面色疾变怒容,司马仲明忙蜇过谢云岳身旁。
只听那阴阳脸老者接着说:“风闻中原道上又出了一个怪手书生俞云,搞得个腥风血雨,老朽远房室侄傲化亦死在此人的手上,为此接获激化之徒智空,及宫门二杰急求,我们这四个老不死的才再度下山……”
那蚁元凯接口禀道:“小侄也是为此受宫门二杰的邀请,日来手下侦骑四出打探,迄今未明俞云下落。”谢云岳暗暗冷笑不止,顾嫣文不禁转而瞥了谢云岳一眼。
阴阳脸老者大笑道:“饶他鬼魅行踪,老朽神自如电,除非他已死了,没有找他不出的。”谢云岳鼻间重重哼了一声。
阴阳脸老者深深地望了他-眼,又道:“这事并不在急,且等老朽等赶至镇风寺后,再作计议。”说完,又望着谢云岳顾嫣文两人一笑道:“两个娃儿,好俊的人品,你们如想称雄武林。可在一年后到高黎贡山锁雾峰来找老朽好了。”
说完与同来六人,身形一掠,转身就远在数十丈外。
谢云岳望着他们后影嘿嘿冷笑,司马仲明见状莫明其妙,笑道:“严老弟,这四人就是四十年前在华山芙蓉峰四剑败少林五僧,威震天下的高黎贡山四老,此后即隐居不出,现在为着怪手书生再度下山,眼看武林中又有一场大变。”谢云岳“哦”了一声,连笑不语。
陈元炯那里亦向顾嫣文笑道:“老弟剑术果然高明。钦佩之极;老朽与司马老师这场过节,冲着老弟就此算了,容再相见。”说罢,飘然离去。
在谢云岳与司马仲明谈话时,九子母连环蚁元凯等人已是走得无影无踪。司马仲明四周瞥了一眼,皱眉笑道:“蚁无凯此人睚眦必报,现在虽见机离去,还望老弟梁孟小心暗算。”
谢云岳相谢了指教,便道:“此刻路上手靖,在下骡车较快,想先行一步,赶赴洛阳,他日有暇,必来开封晋谒。”
司马仲明有点依依惜别。说道:“老弟梁孟一定要来的,老哥哥在镖局恭候就是。”
谢云岳见他称呼自己老弟,感到一阵愧疚,先父旧友,怎能如此混淆,可是目前又不能说明,只得忍下,于是与顾嫣文步上骡车,含笑作别。夕阳残照,映起满天流霞,寒风紧吹了,骡车如飞,往长治县驰去。
龙门,在洛阳城市甘五里有阙塞山,两山对峙若峙阙,伊水出其间,相传为大禹治水时所凿,一名伊阙,龙门为俗名,阙塞山东西绵亘,中断为谷,西崖曰龙门,东曰香山,谷形斜开,上大下小,江面相距约半里,伊水从西南来,为山所束,万马奔腾,声震山谷,远远望去,只见珠玉飞溅,水气弥漫,堪称奇景,妙绝天下。
俗传龙门天险,实在不是过分其词,西崖逶迤蜿蜒,怪石嶙峋,怒崖笔立,奇树插云,藤萝虬结,愈往西行,渐入万山丛中,往往林荫蔽日,不见天光,毒蛇飞鲁经常出没。
这日正是新正初五,早立过春了,可是阙塞山中,嗅不到一丝春天的气息,峰头积雪,在丽日照映下,瞻目欲化,树木除了长青松柏外,其余的均是-具枯杆儿,披着丑陋的外衣,在寒风中瑟瑟摇晃着,野草仍是萎黄黄的,不见一丝嫩芽茁出。时而一阵狂风过处,卷得枯枝萎叶飞涌半空,不停地打旋旋,此外,鸟兽无声,一切仍是严冬凛冽镜像。
山道上,飞驰着两位少年,清-色的玄缎皮袍,背上斜搭着一柄斑剥苍古宝剑,头减四楞毡帽,人皮面具掩面,打扮装束都一模一样,若不是其中一个身材较为纤细,还分不清孰彼孰此呢。两人都是一言不发,飞步急驰着,穿林越位,宛如星泄电射,行在一条山涧前停住。
这条山涧,涧面几达两丈,其实可以称作小溪,蜿蜒曲折,涧水清澈见底,风过处,波纹粼粼。其中一人不禁口中念道:“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另一少年笑嗔道:“云哥,你真是,还有兴致吟那对联,此地涧水甚好,附近必有人家,我看,任七姑贼巢必不在远。”这两少年正是怪手书生谢云岳及顾嫣文姑娘。
谢云岳沉吟一会,笑道:“我们沿着溪流方向走,大概就在这十里方圆。”
抬头望了望天色,时已将午刻,两人顺着涧边驰去。
顾姑娘心情异常复杂,一种喜悦的情绪渗融着忧虑,似一杯黄连苦水和蜜糖在胸臆交汇,这滋味究竟怎样,自己也无法分辨。只因她患失之心作祟,她不知她苦命的娘亲还在人世否,如此也怕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倘或离开人世,这不是抱憾终天了吗?想至此处,双眸几乎流出泪来。谢云岳随在她身后,姑娘忧愁的心情,他无从可知。
突然,顾姑娘惊叫了一声:“云哥,你看……”
谢五岳顺着她手指方向凝视,见是到了离山涧尽头处不远,溪水尽头是一片断崖,冲激而下成为一条飞瀑,轰隆之声不绝,山谷回音,异常清澈,来途为林木所蔽,又是逆风,飞瀑响声被北风激起林间涛音所遮盖,是以他俩并无所闻。
只见溪水尽头处水气充斥,竟似一层浓雾,被风吹得动荡流转,只是不见开朗。
谢云岳此时眼力可透视重雾,已看清水气之外,竟是一块盆地,当中是一片绵延屋宇,气派甚宏,顾姑娘则一无所见,这固然是他服了千年何首乌之故,但主要的是其内功造诣特深,视力增强,不要说是水气,就是云掩之物,也依稀可辨。
且说谢云岳见盆地中有大片屋宁,心知必是龙门五怪的巢穴,不禁大喜,急道:“龙门五怪巢穴在那边了,我们快去。”拉着姑娘便窜近断崖瀑布源头,姑娘这时才看清了,不由喜得心内卜卜乱跳。
两人看准崖下落足之处,就要涌身飞下,攀闻一声极微小之喝声“且慢”,两人不禁身形停住,只见瀑布源头对涧三条人影急扑过来。三人均是长得十分清瘦的中年汉子,全部双目精光炯炯,为首一人唇上尚蓄有两撇山羊胡须。
“两位怎不听话,连唤数声不应,这云雾山庄是好去的么。”山羊胡须汉子冷冷地说,神色甚是傲慢。
谢云岳大为不悦,冷笑了一声,说道:“尊驾说话怎么这样无礼,想那瀑声甚大,岂能闻及尊驾蚊呐之音。”
那山羊胡须之人登时被谢云岳激怒,哈哈狂笑道:“你这两个后辈,真不知天高地厚。我陇西三岛与云雾山庄,是敌非友,这才好意拦阻,只要你们跃下,踏入庄外三里,便被飞芒毒弩狙杀,何况庄内除任七姑以外,还有两个极利害的魔头,氓山二毒在内,毕大爷是看出你们也是寻仇来的,不然,还用得着费唇舌么。”
另一人笑道:“二位请别见怪。我毕大哥就是这样火爆脾气,出言无忌,事实上我们合则两利,分则俱败,不管我们为的是什么,总之,俱是对任家不利而来,二位意思怎样?”
谢云岳听出他们话中涵意,是想与自己两人联合,心知他们看出云雾山庄有凶险,存心利用自己两人,我何不也利用他们呢。
当下微笑道:“三位尊姓大名,可否见告,怎样联合出手。说说在下也可有个计较。”
山羊胡须汉子大笑道:“俺叫华鹭。”用手指着两人道:“这位是罗鸿,那是雷燕,二位高姓?”
谢云岳拱手道:“久仰,久仰,敝姓严,单名岳,这位是盟弟顾文。”
毕鹭“哦”了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