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法打出。这黑芒钉长仅寸许,喂有巨毒,钉尖成六角形,专破气功横练,钉身原为脆钢铸就,若被打中,钉身粉裂肤内,不割掉这块肉,根本无法救治,还有打暗器手法妙绝无比,七、九、十一,连续而至,分两手打出,前后相距不过五寸,有时后出者先至,今人防不胜防。
谢云岳瞥见银发妹婆任七姑手腕一动,便知有暗器,冷哼一声,身随剑出,只见扇形剑光递出,叮叮数声,七支黑芒钉尽数击落。任七姑出手奇快,谢云岳剑出得更快,任七姑两手九支十一支黑芒钉扣着欲发未发之际,只见迎面耀眼剑光急疾飞到,惊叫了一声不好了,左臂已被削断。
谢云岳左手一挥,咯咯声响任七姑右肩骨登时粉碎,一捏一抖、身形也被抖飞出五丈开外,左臂断处鲜血急涌出,随着他飞出的身形,洒了一道红色血路,地下尚留下一只断臂,掌心黑芒仍自紧扣着,这一幕,看得围堵群寇惊心动魄。
谢云岳对着面色灰白的众人投了一眼,嘿嘿冷笑,长剑入鞘,如飞地往东弛去。众人也不敢阻拦,走近扶起任七姑,见她已然绝气,猿公剑诸衡跺了跺脚,就此离开云雾庄,挑动天下武林,掀起一片血腥杀劫。
任七姑这个不可一世的黑道高手,轻易丧在谢云岳手下,起说来有点出乎意料,照说以她这高的功力与谢云岳拼斗,只要谢云岳不施展出菩提掌力,一时之间还不能奈何她,但一上来任七姑骄气太甚,为谢云岳先声所制,再被太阿神剑突袭,剑尖尚未及身,可是吐出一芒尾,左臂齐肩斩落,且谢云岳身法奇快,使她猝不及防,何况血肉之躯,岂能与前古神兵相拼。
且说谢云岳往东疾走,不时停下身形,仔细察看有无格斗痕迹留下,他只在山间飞越,不知不觉已是走出二三十里路程。日色已偏西,山风劲疾异常,扑面生风,白云缕缕掠过,他停在一块巨大山石上,黯然惆怅,遥见黄河如带,蜿蜒曲折天际生来,弄腾急踹。
他暗自忖道:“小童明明说是往东而来,迄今未见,怎一点痕迹都没留下,难道说小童是骗我不成?”其实小童并没有骗他,只是姑娘背着母亲,又避着氓山二毒及龙门四怪紧迫追随,东奔西窜,已是转向,与谢云岳所走路径南辕北辙了,是故不见。
谢云岳不禁猛一回头,往来路飞驰,走近云雾山庄时,只见一片残垣断壁,人头纷纷忙乱救火,残烬尚未扑灭,浓烟弥漫着,稍一留览,跟着又飞掠而出。
他来在瀑布源头处停着,夕阳残眼里,流霞满天,瀑声如雷,飞珠溅玉,景色无比。
可是爱侣芳踪已杳,心情宛如铅重,人是感情动物,多日来耳鬓厮磨,片刻温存,已是难分难舍,如今呢,似梦似幻,心灵上只留下一片空虚,忽忽若失,久之,突然双目突露出威棱,若有所得,掉头又往云雾山庄纵去。
山庄屋宇几乎毁去了四分之三,只剩下西边的一列厢房因远离火场,竟安然无恙,此刻庄中新遭大故,防守未免稍形松懈,谢云岳一路闪进,并未受到任何阻截,置身西厢窗外一颗枝密叶茂的梧桐树上,暮色苍茫下,任谁也不能觉察树上藏得有人。
西厢长长一列镂花窗格,竟是全部敞着,室内人物动静均可一览无遗。谢云岳人一藏好,就瞥见任龙右臂右腿白布紧裹着,布上渗出紫黑色的血迹,由其他三怪扶着进内坐下,是时夕阳下山不久,尚留着残余光亮。可以看得极其清晰,四怪眼圈都是红肿老高。
他们围着一张檀木上嵌白色大理石的方桌坐下,任虎举掌向桌一拍,叭地一声,好端端地石面四分五裂,只见他睁眼骂道:“我就不相信,这少年剑术就这么利害,明几个我就要寻遍江湖,非找着他不可。”
任豹哼了一声,道:“二哥,别叫人笑话了,以娘的那高身手,尚不能架抵人家一剑,纵然你找着了,还能把他怎么样?”谢云岳心知在说他,心中暗笑不止。
任虎横眉怒道:“怎么,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难道你就罢了不成!”
任豹冷笑道:“谁说了罢手,凡事总得有个计议,谋定后动,谁像你这毛包脾气。”
任虎眼睛一翻,正待发作,任龙连连挥手阻住,道:“豹弟说得确也有理,老二你这暴躁性情可要改改,所来的两少年无一不是好惹的主儿,也只怪我们过于托大,说什么云雾山庄犯者必死,多年来江湖路人谨守此戒,无不先通报才敢入庄。因循松懈,才让两少年轻轻得手。”
说至此,顿了一顿,长叹了一口气,又道:“就拿背出霞儿的那个少年来说吧,只腾出一只手,便将我们兄弟四人逼得无法还手,若不是氓山二老来很快,愚兄这性命亦将难保,你道好容易的么?”这话显然是说任虎听的。
任豹接口道:“氓山二位老前辈不知现在得手了未?”
任龙摇摇头道:“邙山道上,陵墓丛丛,易于藏身,加以天色已晚,这少年又身手奇绝,说不定双方还楞着呢。”谢云岳听得邙山二字,急不择身即往回纵去,带起枝叶微响。
任虎立时警自觉,一场腕,五只黑芒钉电射打出,只听得一声冷笑,黑芒钉已然反击回来,打在桌面上火花迸冒。任虎任豹同时跃出一看,只见寒风习习,枝叶做晃,那曾见得人影,人家已走老远了,再追也是白费,丧气地返回室内。
邙山墓道,看起来极为深邃阴森。
而谢云岳此时也找着顾嫣文,两人拾抬级而下,谢云岳一眼瞧见有个黑衣妇人蜷卧墓道中,姑娘抢前一步唤了一声:“娘。”那黑衣人应了一声,姑娘两手抱着轻轻一拉,支着墓碑上坐好。
谢云岳这才瞧清楚了,面庞与姑娘长得一样一样,美秀俏丽,只是十余年囚禁,显得十分憔怀,额上多了几条皱纹,但见她一只星眼紧瞧着自己脸上,他立时悟出自己仍带着人皮面具,“啊”了一声,伸手揭下。
他发觉顾母星眼亮出光辉,面泛笑容,忽又幽幽一叹,道:“嫣文,娘现在形同废物,你救出娘来又有什么用,只是娘见你终身有靠,也安心了。”
“娘,尽说这些丧气话做甚,女儿纵然粉身碎骨,也要寻人与娘治好。”
谢云岳早就看出顾母软瘫,似是为人点上阴穴,当时又不便相问,此刻,才问道:“文妹,伯母受了伤么?”
顾嫣文满面幽怨之色,转头望了谢云岳一眼说:“娘被老贼婆掠来时,便逼着娘嫁与任龙,娘坚执不允,老贼婆竟下手点了阴蹻诸穴,致手足不能动弹,声言一日不允,即一日不解上穴道,你想我娘怎能应允,为此四肢筋络俱已萎缩,所幸老贼婆尚念师徒之情,三餐衣食不缺,且拦住任龙对我娘无礼,不然……”
说至此处不禁呜咽出声,道:“云哥你看赛华陀魏平洛可以治好我娘么?”
谢云岳心中恻然,沉吟片刻,说:“若是最近点中的,三两天便可恢复,但年代已久,主筋枯萎,非短时间可能奏效尚需灵药调治荣筋活血,使之逐渐增强活力,赛华阳也许可以,但长途跋涉人何以堪,论说愚兄对医治穴道颇有心得,不过男女……”
顾母忽然接口道:“谢贤侄,武林中那有这多的忌讳,何况你与嫣文这段关系……”说至此倏口不言,谢云岳何等聪明已听出顾母话中涵意,露出自己既是有半子之份,尽可下手疗穴,不由心下微微作难。
姑娘在火把子光辉映照下,粉脸显然格外娇红,只听她笑道:“怎么云哥你还会医病之学,任七姑手法独凸,别具一格,外人甚难破解,你有此奇学,日来我怎没听你说过。”
火褶将已燃尽,吐出微弱火苗,谢云岳忙道:“此地不宜多作耽留,方才二毒身旁所悬盛装毒器革囊,被我下手盗来,当时并未发觉,以他们之功力,此到必已知晓,恐他们返回此处,我先上去打发了他们再说,你可收拾一下。背着令堂同奔开封天马镖局,再商救治之法吧。”
说着,身形微晃,就到了墓口,移开墓碑钻出,再又封好。
繁星满天,钩月斜挂,阵阵朔风,夹起尘砂,在这山陵面层涌起一片黄雾,月色映照在邙山墓地上,平添了几分凄凉鬼气。谢云岳腾身在方才下手之处负手眺望,片刻间,即听得两声长啸传来,高吭悠亮,就遥见远处墓地上,两条黑影起伏穿落,在风砂中倏隐倏现,片刻就到了近前。
二毒一停身,即瞥见谢云岳立在高陵上,两人同时一声大喝,身形即扑向高陵,动作之快,眨眼即至。岷山二毒足一沾上,也不出声,便欺身四掌飞击,出手都是寻向重穴。
谢云岳微一冷哼,夷然不动,四掌堪填到得身前,两手疾地向二毒腕脉一拿一放,哈哈大笑声中,人已凌空,旋龙升天,人已拔起五丈六七,霍地放开身躯两足五踹,去势如电,眨眼已落在十数丈外高阜上。
这份绝世的轻劲身法,看得岷山二毒暗暗惊心,方才一拿自己腕脉就觉遍身酥麻,刹时有功力全失感觉,不过经他一放,真气又复运行,仅比一点,足听证明人家武学已过高深莫测地步,两毒不由相对苦笑了笑,眼前谢云岳负手伫立高阜上,冷淡的瞻辉映在他脸上,依稀可见鄙视不屑的笑容。
两毒虽然心惊那少年的功力高深,但此时已是骑虎难下了,于是同时暴喝一声,双双纵起,去势之快,并不比谢云岳逊色多少,淡日光辉下,如二只夜袅扶风飞去,在绵绵无尽陵墓上,直似鬼魅凌空,益增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