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引湖水贯注,碧波粼粼,庄院甲第连云,危阁崇厦,庭园清幽,花术扶疏,真可以说是富埒王侯。
这日庄主金钩无故辛蒙坐在大厅中左旁下首一把太师椅上,神情十分激动。
厅上尚坐着高黎贡山四魔,秦中双怪,天外三尊者及不知名三老者等人,还有混元指蒯浚,蓬头垢面,一身百结丐衣,不时翻着晶光双眼。
只因昨晚二更时分,一元居士胡刚父女两人进庄骚扰,合这么多武林奇人阻击,不但未伤及对方一根毫毛,而且连对方面貌都无法看清,只觉对方身形如电鬼魅飘风,只不过片刻时光,庄中好手死了三个,伤的不计其数,辛蒙不由心头气怒交加,身旁的茶几捶得如山响。
大魔华宇见辛蒙情状,微笑道:“徒儿!沉着点好,来人不过存心捣乱,又不敢明白叫阵,谅他们也不会再来。”说着呵呵大笑道:“今晚若再来的话,老夫叫他尝尝罡气的利害。”威光四射,不可一世。
华宇口中虽这么说,心中可暗暗嘀咕着,昨晚来人身法上乘,显然又是武林奇人,夜色黑沉,以他的目力,也无法看清来人是老是少,回忆当年自己四人大闹嵩山,全胜而退,又在华山芙蓉峰四剑击败少林五老,一时之内,名震华夏。
不料数十年后再出,名手辈出,大有凌驾前人之势,怎不令他暗生凛骇,大凡名隆誉深的人,无时无刻,不战战兢兢于保全名望,惟恐一旦失去,自古至今能有几人逃出名锁利缰之外,高黎贡山四魔何能有别。
这时,金钩无敌辛蒙默然须臾,突又抬头,瞪着对面一个黑须老者,眼内威光逼射。那老者神色局促不安,垂首无言。蓦然一声大喝出自辛蒙口中,声如霹雳,震得大厅嗡然作响。只听辛蒙喝道:“贺老师,你那宝贝女儿及姓王的小子找着了没有?”
黑须老者摇摇头,抬起面来,道:“我那孽女一定是跟那姓王的私奔了。”
辛蒙神情狞恶,嘿嘿冷笑道:“如果你那女儿勾通外人,与本庄为难,那时休怪我辛蒙不念旧交下手绝情了,从此以后,你经常有人监视,不得自由行动,除非你女儿与姓王的小子自行投到……”声犹未了,倏觉口中有一重物猛击,登时牙折迸飞,喷血如雨,眼内金花乱涌,一阵昏眩,噗通四平八稳倒在地下不省人事。
厅内群魔不禁大吃一惊,怔然离座忽又见一颗白色小球,电芒飞漩,由厅外急疾地向混元指蒯浚面前袭到。蒯浚身法奇快,双足一撤,飞手向白色小球的绷指一弹,只见那白色小球竟往上冲起,蒯浚身形暴长,探臂一捞,将白色小球捏在手中。
这时,辛蒙已被群魔扶起,辛蒙只是被那暗器击中口内,力道奇猛,受震昏眩,不一会便自苏醒过来。混元指蒯浚捏住白色小球,放掌寻视,不过白纸搓成一颗纸团而已,打开一瞧,蒯浚不由嘿嘿冷笑。高黎贡山四魔等又晃身近前细看蒯浚掌中白纸,只见上面绘的是四面龙狮虎形令牌,下端绘的两截断杖及一个化子跪着的图形。
群魔心内雪亮,均知道是什么一回事,无怪乎蒯化子气得一张脸又红又白,须发戟立,嘿嘿冷笑不止。
突然蒯化子哼了一声,两足离地平平飞起,其疾如矢,射出厅外。厅外一切了无异状,浓云蔽天,狂风四吼,园中树木枝叶摇晃乱舞,晚放的寒梅暗香阵阵袭鼻,但蒯化子游目四顾,不禁大感骇然。
原来侍立在厅外的庄中好手,及散立各处的明卡,一个个泥塑木雕,全部吃人点住穴道。高手眼内,看出不平常,事实的确是惊人,那有全部被点住的。
蒯浚暗暗心说:“自己绝无如此功力,最多动手之际乘其不备点倒两个,何至于这些人了无动手情状,不知不觉间被人点住,何况分布又甚广,真令人不可思议,自己尚以为丐门三老来此,看来另有其人,丐门三老并无如此功力,但此人是谁咧。”不由暗暗心内打鼓。
此时群魔亦均飞身厅外,他们都目光锐利,见状亦是一震,面面相觑做声不得,连为他们解开穴道都忘怀了。倏然,从厅屋上泻矢一般,飞落三人,捷如飞鸟。群魔定睛一瞧,原来来的是三个蓝布百绽大褂的老叟。正是丐门三老,九指神丐苍玺,星河钩客娄雍,竹杖叟洪璜。
混元指蒯浚一见他们,目珠一翻,跨前一步大喝道:“你们来此做甚么?”
神情十分激动。
九指神丐苍玺拂须微笑道:“擒你返归香堂,以正门规。”
虽是短短两句话,义正词严,比甚么毒骂的言辞都来得有力量,不管什么恶人,也有心虚之时,混元指蒯浚面色发青,嘿然不语,满头乱发根根笔立,大概心内急怒交加的缘故。金钩无敌辛蒙认定丐门三老,就是方才以暗器击入自己口内的人,喝得一声,跃身飞扑,其势迅如电奔风飘,探手出掌,迳望苍玺胸前幽门穴劈去。
九指神丐苍玺脚下微微一动,辛蒙一掌下去,只见人影一晃,便已打空,那凌厉的掌力打中地面,登时现出凹形下陷。这时大魔华宇说道:“徒儿,休要卤莽。”金钩无敌辛蒙狠狠地退在一旁。
大魔华宇突厉声道:“苍老化子,老夫不管你们丐门是非,但你们不该登门欺人?”
苍玺微微一愕,道:“老化子为寻本门叛徒而来,何致于登门生事欺人,华老师说话令人费解。”
大魔华宇嘿嘿冷笑,一张阴阳脸显得十分阴沉,那块赤红色疤痕变得紫黑,倏地语气一寒道:“你还敢推赖,飞石伤徒不是你们所为的么?眼前……”说着一顿,用手指着那被点住穴的人,厉声道:“不又是你们所做的么?何况一不登门拜帖,再蒯老师身为老夫贵客,焉可不称作欺人生事?”
苍飞呵呵大笑道:“高黎贡山四魔,几时又恋上红尘,身为辛庄主人,华老师,你说的飞石伤徒,点穴定身这两档子事若化子全然不知,看来另有其人。”
说着,双眼一瞥那些定住穴道之人,微露惊异之容,笑道:“华老师,你别在老化子面上贴金,老化子哪有凌空打穴的绝乘功力?”此言一出,群魔面上均变了颜色。
要知“凌空打穴”功力,较之飞花摘叶伤人及“米粒打穴”尤为难能,非具有一身绝乘罡气功夫不可,练武人的耳目聪灵,十丈以内,些微声响绝难逃出耳目之下,“凌空打穴”非在十丈以外,飞指打穴不可,还要认穴奇准,莫说是丐门三老,就是群魔也无此功力,不然,群魔听老化子出言,焉能顿时变色。
只见竹杖叟面目一寒,目光逼视着混元指蒯浚脸上,大喝道:“蒯浚,你若倚仗诸位老师之力,脱离本门之外,自立南派掌门,纵然成为事实,你也不见脸上有什么光鲜。”
突然混元指蒯浚乱眉一轩,放声大笑,笑声凄厉,似蕴有无穷愤恨,声荡云霄,惊得寒鸦噪林,卜卜四散乱飞,须臾笑定,带着一种极其鄙屑之容道:“蒯化子焉能请诸位老师助拳,如你所言,纵然胜了脸上也不光鲜,但蒯化子定下泰山之约,你们自等不得罢了。”
“再说,蒯化子原也无此心脱离本门,只为你们太以欺人,想我蒯某既为天南支堂堂主,号令刑责应均由我蒯浚负责,你们不但蔑视了本人职权,而且对于天南丐门门下稍有微轻过错,一不通知我蒯浚,二则刑罚极重,动则断筋刖手,你们眼内还有我蒯浚这个人吗?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你们来了早作了断极好,你们只要胜得了我蒯浚混元指,蒯浚立时随汝等返归总坛,领候刑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