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搀扶。
曾氏待要说话,张开嘴却吐了口牙血——并半颗牙齿,她愣了愣,就呜咽着哭出来,却是连话也不太说得清了。
岳美人叹了口气,道:“我听说这牧宣徽从进宫来就没被冷落过,就是她当年还是青衣时也是盛宠的,你我也不过是散号罢了,你怎么竟会得罪了她?”
曾氏张了张嘴,想大哭又不敢,拿帕子遮着被打得基本没了知觉的脸,压抑着哭起来。
岳美人见她被打得也实在没法开口,只得叹道:“我可真是倒霉,不过是与你遇见这么一回……就赶上了这位主儿罚你,虽然猜她多半是叫你跪一个时辰的,可两年前你一次挑衅都记到现在,谁晓得方才我不得她准许就出言,会不会也叫她恨在心里?罢了,也陪你一起跪满一个时辰罢,我可不想回头叫她使了内侍来教我规矩……”
说着也不禁凄然一叹,“这位宣徽虽然是公认的不好惹,但平常也不会主动生事啊,今儿怎么冲到咱们云台宫……等等!她到咱们宫来了?这是去找谁?”
岳美人吃惊的望着长锦宫一行人消失的方向,不出意外的远眺到了神仙殿的屋檐飞角,樱桃小嘴几乎张得合不拢:“牧……牧宣徽这是去寻隆……不,凝晖娘娘的麻烦?这……其他人仿佛也没资格叫她亲自登门,可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岂止她不明白,神仙殿里,唐氏跟飞奔过来报信的内侍确认了两遍,还是一头雾水:“这牧氏在发什么疯?”
柯青衣警醒,料得内侍没这个胆子胡乱禀告,提醒她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娘娘如今快想一想这牧氏如此大张旗鼓的打上门来,分明就是不把咱们云台宫放在眼里……”
她话还没说完,门口已经一阵尖叫传来,就听长锦宫的青衣闵氏代牧碧微厉声喝道:“唐氏何在?我家娘娘寻你出来说话!”
唐氏气往上冲,一拍小几才站起来,却见殿门猛然被推开,原本守在门口的几个宫人都捂着脸,分明是人人带伤!牧碧微一身锦绣华服,高高盘起的灵蛇髻,两面坠下来一挂三串的珍珠流苏,金珠玉器之间将她原本柔弱的气度遮掩,衬着双目犹如寒星,气势凌人!
她走进殿来,劈面就是一句:“唐氏贱妇!安敢如此欺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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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我虐主的人出来!
现在开始虐回去了!
赤果果的虐回去!
第九十九章 有怨报怨
这一声问衬着随她拥入的长锦宫宫人个个面色不忿、人人气愤不语的情景,当得起气势如虹四个字,连方才还一头雾水的唐氏被这么一喝也不禁气势不弱,还当当真是自己理亏,下意识道:“怎么了?”
她接了这么一句,见牧碧微眼中微露笑意,这才省起不对,转而怒喝道:“牧氏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闯到本宫这里来!你把宫规当什么?”
“宫规?”牧碧微扬眉,厉声道,“唐氏你固然与本宫同为下嫔,但凝晖向来排在宣徽之后,如今见了本宫竟不先行行礼!这就是你提的宫规?!”
她疾言厉色理直气壮,驳得有理有据,唐氏顿时一噎,心头大恨,她到底是做了近四年上嫔隆徽的人,虽然秋狩前被罚降了位,可一贯以来都没有对牧碧微行礼过,方才牧碧微进得殿下来哪里就能立刻想起?
更何况如今牧碧微气势汹汹的杀上门来,若自己还要依她所言对她行礼,岂不是更显得势弱?
想到此处,唐氏把心一横,冷冷道:“若牧宣徽你是守着拜访的规矩,本宫自会对你先行礼,可你如今不问青红皂白的打上门来,分明就是不把云台宫放在眼里!本宫固然排位在你之后,下嫔六人却是平级,你凭什么强闯我云台宫门还打伤宫人?!”
到底唐氏已经失宠,被牧碧微拿两人位份排名一压,却不敢再呼她为牧氏了。
这里头已有示弱之意,牧碧微如何听不出来?将笑意压下,牧碧微冷笑着几步走上丹墀,因唐氏方才含怒之下站起身来,离榻走了几步,她便抢上去往那上首一坐,反客为主,呵斥道:“若非你行事丧心病狂,惹怒本宫在前,本宫何至于大冷天的找上门来问罪?!拜访?本宫此来是为问罪,你这贱妇也配叫本宫拜访吗!”
唐氏气得全身发抖,她不是不想过去把牧碧微从自己方才的座位上拖起来,无奈牧碧微的身手在宫里早就不是秘密了,如今连带人打上门的事情都做出来了,唐氏可不保证牧碧微一定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动手——祈年殿的那宛芳的“病情”,唐氏也是看过的。
见唐氏嘴唇哆嗦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柯氏赶紧扶住了她,不卑不亢的看向了牧碧微,沉声道:“所谓理直则气壮,宣徽娘娘这样无缘无故的打上门来,还占了咱们娘娘的主位,到这会只说咱们娘娘不是,却不说前因后果,咱们娘娘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守在这神仙殿里好好的过日子,却不知道何时得罪了牧宣徽?宣徽娘娘何不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也好叫咱们娘娘知道到底是哪里叫宣徽娘娘误解了?”
牧碧微心道,这柯氏倒也有几分急智,也晓得今日自己骤然杀上门来,孙氏又不在这里,就是把唐氏怎么样了,姬深反正对唐氏已生厌心,压根不会计较什么,她这番话,既是圆场,好叫唐氏下台,更是缓兵之计,毕竟凭牧碧微带的这些长锦宫的宫人,砸场子够了,把整个云台宫封锁了不叫人去报信却不可能,何况就算把云台宫围了,外头经过的宫人岂能不奇怪不传话?
只是她既然看穿了柯氏的打算,加上牧碧微今日还真就是捏造罪名,只求速速料理了唐氏,好使太后爽快下旨,给自己添两个臂助的,哪里还肯和她罗嗦?
当下一拂袖子,喝道:“好个没规矩的东西!本宫与唐氏说话,几时准你开口了?胡乱插嘴是做奴婢的道理吗?”
闻言葛诺立刻踏前叫道:“愿为宣徽娘娘教导此婢!”
“给本宫好好得掌她的嘴!”牧碧微一拍几案,喝道!
唐氏大怒:“谁敢动本宫的人!”
只是她话才说完,却被带了个踉跄,抬头看去,却是葛诺大步上了丹墀,一把拖过柯青衣——毕竟葛诺正当年轻,柯青衣却上了些年纪,原本柯青衣是扶着唐氏的,猝然被葛诺拖下殿去,自然就把唐氏也带得差点摔倒,亏得柯氏发现之后松了手。
唐氏不敢相信的看向了牧碧微:“你——你好大的胆子!这里是本宫的神仙殿!可不是你的澄练殿!”
“胆子?”牧碧微吐了口气,笑了,“当年本宫才进宫时,你敲打本宫时也是这么说的,到如今还是这么一句话,虽然说知道你不过是宫女出身,不识几个字,用不了几个词,可翻来倒去就这么一句话,你不腻,本宫都腻了!”说到此处,不待唐氏接话,脸色陡然一沉,喝道,“本宫看到这神仙殿,就想起当年才进宫时,你这贱妇没事找事的种种!”
她打量了一下堆金饰玉的殿室,轻蔑的将榻上那只紫檀木雕花嵌云母小几、连同上面的一套梅雪争春贴金箔粉彩茶具刷的一下掀到地上,直摔得一片碎瓷飞溅,一字字道,“都愣着做什么?与本宫砸了这该死的地方!”
“是!”神仙殿上众侍大骇,长锦宫来的宫人却无人敢违背牧碧微的命令,何况也知道唐氏已经失宠,也没什么忌惮,纷纷冲进殿来,觑着最近的东西就是一脚踹倒,抄起摆放的种种玉器珍玩便一通猛砸——一时间殿上飞珠溅玉、碎金裂帛,唐氏当年也是盛宠过的,加上她与孙氏关系密切,因着出身贫寒的缘故辣文将住处装扮得珠光宝气,如今这殿上单是三尺高的珊瑚树就不止一株,每日里宫人擦拭都是小心翼翼的。
可长锦宫的宫人却不管这些,挽袂、挽襟两个原本都是泼辣的性.子,干这差使更是得心应手,两人一个抱了柄紫檀木如意,如意顶端原本嵌的美玉早在她对着一只前朝斗彩瓷瓶砸下去时就与那瓷瓶一起碎了的,紫檀坚固,再一下把上头嵌的两颗明珠震动脱落滚到了旁边,却也将一株四尺来高的珊瑚美树拦腰砸成了两段——
另一边挽襟更为豪放,竟是直接搬起了一只两尺来宽的小几朝着殿中原本进来时就能看见的那一张六尺来宽象牙底座牡丹富贵绣屏狠狠砸了过去!
就听哧啦一声清脆的裂帛声,那传自前朝、唐氏盛宠时候所得,在神仙殿里已经摆了足有四年的绣屏屏面被小几的尖角正中披开一条长长的裂缝!
原本富贵繁华的牡丹图,转眼之间就成了一幅残绢裂帛!
唐氏在丹墀上看得清楚——她尖叫起来,也顾不上自己与牧碧微的武力悬殊,伸出留着长甲的十指直往牧碧微脸上抓去,怒喝道:“牧氏你这贱人!你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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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贱妇居然还敢对本宫无礼!”牧碧微眼中杀意一闪,再难掩盖住得意之色,当下出手如电,抬手就一把扣住了唐氏脉门,略一用力,唐氏只觉得自己手腕差不多快断掉了,周身亦是一阵酸软,她有气无力的骂道:“我最近几时惹你了?你要这样羞辱我!”
牧碧微眯起眼,淡淡道:“贱妇,你这话说的好生奇怪,当初本宫才进宫来,连见也不曾见过你……你又为何要处处寻本宫的不是?既有当时,又何必怨恨今日?”说着用力将她一推,唐氏脚下顿时站立不稳,跌出数步,在丹墀最上一级的边缘处堪堪站住,愤然道:“当日我何尝如此对你过?你就不怕对我如此狠毒招报?”
“那是你没用!”牧碧微想到高太后当时那话心头就是止不住的怒火,只是太后的身份放在那里,她虽然可以提姬深兄弟三人也不太和睦的事情叫高太后堵心,到底不能直接骂回去出气,这会便一齐发泄在唐氏身上,抬手一个耳光掴得唐氏眼前金星直冒,只听牧碧微冷冷的道,“你当时若能这样收拾本宫,你会留手?!不过是因为你不敢罢了!莫非本宫还要为你当时的为难没能如本宫今日的回报来感激你不成?!”
唐氏尖叫道:“我好歹也是凝晖!你怎可如此对我!”
“凝晖又如何?”牧碧微大笑起来,“当年你乃高高在上的隆徽娘娘,本宫不过区区一介青衣,因着陛下的宠爱,你尚且不敢公然拿本宫怎么样,如今本宫位份宠爱都在你之上,你居然还妄想靠一个凝晖之位自保?真是可笑!可笑!”
话音才落,牧碧微笑色猛然一收,抬腿就是一脚踹在唐氏膝窝处,迫得她往前一扑一跪,这一下恰好跪到了方才牧碧微掀翻小几并茶具时摔碎的几片瓷器上,唐氏这四年来也算是锦绣堆里养着的,哪里还吃得了这样的苦?
她又是被牧碧微踹跪下去的,这么一跪瓷片都扎进肉里去,当下痛的失声痛叫——下面挽袂恰好看到了这一幕,顿时想起当年才见牧碧微,当她是个面慈心软好欺负的,结果被牧碧微骗进内室罚自己跪了近一夜碎瓷片的情景,虽然那伤口早就好了,这会也不禁又疼了一下,赶紧别过脸去不敢再看……
…………………………
话说,我码这几章时
想到的是
太祖好英明
武力是王道啊!
亲自动手神马的
最能使念头通达了!有木有?
第一百章 唐氏殁
年号……就当没改过吧……或者真的没改过?
………………………………
孙氏气得手不住发抖,连茶盏都端不住,居氏见状,心知不妙,惟恐她气出事情来,忙跪下劝说道:“娘娘快快息了怒!如今正是关键的时候,若是娘娘这会被气出事来,可怎么办?求娘娘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殿下也息怒啊!”
说着,居氏垂泪不止。
孙氏深呼吸了几次,又听居氏和左右再三提到新泰公主,又隐晦的提起安福宫中某处楼阁,她到底渐渐冷静了些,厉声道:“陛下怎么说的?”
“娘娘先喝口水。”居氏见她好容易息了点怒,哪里敢在这时候火上浇油,赶紧如若不闻的劝说着,看这情况,孙氏也知道多半是不好的了。
她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定了定神,吩咐道:“从实说来!”
居氏胆战心惊的留意着她的神情,小声禀告道:“陛下得知消息时,正在教那小龚氏作画,小龚氏听到一半,嫌弃去报信的人扰了她兴致,把一支画笔丢到那人身上……陛下也说那人没眼色,说这等小事,着左昭仪善后了就是……”
“他没提到长锦宫?”孙氏哆嗦着嘴唇追问,“唐氏好歹也是凝晖,与那牧氏同级,陛下居然连意思意思的问罪都没有吗?”
“……奴……奴婢听说,小龚氏道,凝晖娘娘在秋狩前就收买过牧氏的宫里人污蔑牧氏,这一回定然是做了更大的错事,居然把牧氏气得亲自登门大闹,这定然是凝晖娘娘所作所为太过狠毒阴损,才大大得罪了牧氏……”居氏嗫喏着道,“陛下说,小龚氏说的有理。”
见孙氏手中茶盏无力落地,居氏轻声道:“凝晖娘娘并无性命之忧,娘娘……”
她正待劝说,却见孙氏的贴身大宫女之一,宛芹风风火火的从外头奔了进来,面上又是愤然又是不忍,奔到孙氏跟前,也不待人问,急急回道:“娘娘,陛下降旨——道凝晖娘娘无德无才,居隆徽之位不思长进,收买低阶宫嫔污蔑才德之妃,降为凝晖后亦不思悔改……”
孙氏猛然抬起头,这会宛芹才看到了居氏的眼色,只可惜却晚了,孙氏颤抖着声音问:“那……陛下到底要怎么处置她?”
宛芹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小心翼翼道:“……夺去妃位,打入思过宫!”
思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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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坊间俗称的冷宫,孙氏倒抽一口冷气,喃喃道:“便是欧阳氏于御前愤然与陛下争执,也不过贬为美人!她……唐家阿姐……她被牧氏那样打上门去羞辱,陛下居然……居然反而夺了她的位份,打进冷宫?!”
孙氏近侍都知道她和唐氏感情深厚,非同寻常,何况唐氏平常待她们也是极好的,这会都不禁泪如泉涌,又劝着孙氏:“娘娘,如今非常时刻,咱们不宜把事情闹得太大,只等到出头那一日,届时娘娘大可以也打上长锦宫去,为凝晖娘娘出了这一口恶气!何况凝晖娘娘在思过宫,到底也是在宫里,娘娘大可以照拂,求娘娘莫要因此动怒伤了身子……娘娘,容奴婢说句实话,这宫里头,娘娘唯一可信的也只有凝晖娘娘,何光训到底不是可靠的,不说她背叛过太后,就说这回小何美人的事情何尝不是她为了她妹妹说出来的?娘娘请想,如今这时候娘娘若是倒了下来,岂不是只剩了何光训主持局面?”
居氏一声声的劝说着,又暗使眼色,命人把新泰公主抱了来,叫新泰公主为孙氏擦着一串串滚下来的泪珠,新泰公主懵懵懂懂,又觉得母妃抱着自己渐渐用力,感觉疼痛,亦哭了起来,孙氏见自己激愤之下反而弄疼了女儿,心头又是后悔又是更添了一份仇恨,她勉强哄住了新泰,抱着她对居氏一字字道:“为了新泰也为了唐家阿姐,这一回本宫忍了,但绝对没有下一回!你亲自带人去思过宫为唐家阿姐打点住处,决计不能叫她过的比神仙殿里差!告诉她本宫迟早有一天会为她讨还今日的羞辱!加倍!”
“娘娘请放心,奴婢这就去预备!”居氏晓得孙氏这会忽然改了对唐氏的称呼意味着什么,论起来这里的人伺候孙氏也不过是从孙氏富贵之后的事情,可唐氏却是孙氏的同村人,那是打小就结识的情分不说,两个人还是一起进宫的,孙氏娘家人都没了,除了姬深和新泰公主,这世上最亲近的,就是唐氏。
更不说这些年来唐氏到底替孙氏做过多少事!
她郑重的行了礼,才出去没多久,外头又有人来禀告,匆匆道:“娘娘,晚玉趁夜过来,说是凝晖娘娘使她来传信!”
虽然圣旨已经废了唐氏,可这会孙氏身边的人都没敢改口,孙氏闻言,眼泪又掉了下来,哽咽着说了句:“本宫无能,对不住她……”却又猛然醒悟了过来,顿时感到一丝不祥,“为何是晚玉?本宫记得她不过是神仙殿上的二等宫女!逗字辈的大宫女哪里去了?”
旁边宛芹宽慰道:“娘娘别急,奴婢想着许是因为凝晖娘娘如今……如今忙着,那些都是娘娘近身得力的人,所以不得空,才叫了这晚玉来传信……娘娘不如先叫人进来问问,想来如今神仙殿的人去留也是被人盯着的。”
“叫她进来。”孙氏抿了抿嘴,却是无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