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决定再挽回一下,她深吸一口气:“要不我现在就送你下山,你自己亲眼见一见。”
牧云凉的目光又变得痛苦了,痛苦得瞳子都颤抖起来。九执帝君忽地意识到,我日,这特么不是在侧面赶他走吗?牧云凉是个很敏感的人,第一时间就读出了这层意思。他背过了身,不再去看她:“你走吧。”
帝君觉得自己把事情搞砸了。她很内疚,试图弥补:“云凉,我不是……”
牧云凉忍无可忍,平生第一次吼了出来:“走啊!”
九执帝君叹了口气。她知道他现在需要单独的空间,需要时间来冷静,所以她起身出门,将房门轻轻带上。
牧云凉是真的发了怒。他将镇国鞭从墙上取下,握住鞭柄将房中的一应东西抽了个粉碎。他太痛苦了,他需要发泄。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弃子,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他放手时,被人嘲笑怯懦;如今他坚持,却又为人嫌弃。他到底该怎样是好,谁能告诉他如何做才是对的?
器皿碎了一地,碎成尖锐的利器。他丢开手中的长鞭,赤着脚踩了上去,接着直愣愣地躺倒,仰脸望窗外的天。
天色已昏黑,星月尚未升起,黑黢黢的就像他此刻没有前途的未来。
血从身下蔓延开,仿佛缓缓绽放的彼岸之花。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他与它多像呀,永远都握不住感情,永远都爱不到当爱之人。
他想死了,真的是想死了。他早就受不了了。他也是活生生的人,长着一颗有血有肉的会疼的心。世人尽可以嘲笑他,嘲他牧云凉胆小怯懦爱不够果敢恨也不够果敢,笑他牧云凉总是失去了才想起挽留,用尽办法却徒劳一场。
他不在乎了。他只想尽快结束这光怪陆离的一生。活着,真是太痛苦了。
生命顺着血液一起从身体中流淌出来,他的意识模糊起来,已看不清窗外的天空,已辨不出渐渐升起的星月。
他想起三年前捧着她破碎的石身一同倒下去的场景,那时他尚心有牵念,尚有她可陪。他弯了弯唇,或许三年前就该死掉了,同她一起躺倒在生机盎然的树林间草地上,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想想都觉得温暖而美好。
现在,只他一个人了。
命运面前,果然是越挣扎,越落得一无所有。
九执帝君化成一道光回了青云山。刚落到山顶,便有两只白鸽小妖扑棱棱地飞过来,将口中衔着的竹筒放入她掌心,叽叽喳喳急声道:“帝君,松王他们打到皇城了,今夜将围城,说要一鼓作气争取明天太阳下山前攻下来……”
另一只信使见伙伴讲不到重点,忙抢着道:“这是松王他们拟出的进攻计划,请帝君过目。”
九执帝君刚从竹筒中抽出信笺,又有两只信使小妖自天外落往山顶,一连声叽叽喳喳道:“帝君,白将军已经揭开波月岛和西子塔的封印,放出我界大军,正准备前往皇城同松王一路汇合。”
又一只信使匆匆赶至,“帝君,妖王已破开上阳谷封印,正全力攻打未东。只是这一路上相继遭遇人间势力的顽抗,我部伤亡颇重。这是妖王给您的军情书信,请帝君过目。”
九执帝君将三路军情浏览一遍,做了出安排:“传令给玄冥妖将白非白一部,白将军率部下前往未东,助妖王一臂之力。波月岛和西子塔的大军前往皇城,与松王一路会师。”掌心一拂,纸笔凌空显现,帝君取了笔写下一行字,将信笺塞入竹筒,让白鸽小妖叼着,“向松王传话,皇城是一个国家的象征,人类力量纵使再弱也将有场激烈的抵抗。且皇城中定有能人异士,万不可轻敌。我给他们三天时间,皇城之战不要过于求快,要打得稳些,免得中对方圈套。”
三路信使各自接令,齐声道:“是!”
吩咐完毕,九执帝君又唤来小灵,令道:“灵将军,皇城一战意义非常,人间定要殊死顽抗,我大军恐多有伤亡,你率领一队有治愈法术的小妖前往皇城辅助。”
小灵忙提高声音道:“是,帝君!”
九执帝君又窝上了塌,案桌上还剩着一捧葵花籽,她却不再有心情多看一眼。今夜围攻皇城,妖界与人间将开启一场空前激烈的大战役。松王一路的战报需得时刻关注,若有必要,她将亲赴人间亲临皇城,一举定下乾坤。
通盘筹划了一遍,她这才慢慢闲下来,这才有了余心余力去关注天姥山上的伤情男子。五指轻轻一握,山顶的场景于脑海中徐徐展开。茅屋之中,满地的尖锐碎片,满目的猩红鲜血,一袭白衣的他阖眼躺在中间,将画面衬得触目惊心。
九执帝君慌了,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跳下床榻捏诀便走。拂袖扫开房门,将一地尖锐扫得滚向四周,她走过去,将他轻轻搀着坐起,唇覆上他的唇将源源不断的妖力送入他身体中。
他的身体又渐渐有了暖意,灰白的死亡笼罩的眉宇间又回了一丝活人的红润。他身上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她轻轻松了一口气,幸亏发现得早,不然还要费劲地找阎王要人。对于阎王那只老鬼,如果没什么天大的事,她绝对不要去见。
帝君将他抱起来,小心地放回床上,趴在床畔去抚他好看的眉眼,叹气道:“怎么这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