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展开一看,写着五六个不熟悉的人的名字和地址,全是澳门人。
他只好离开了那家旅馆。在离开时,他又记起了树芳临别时的话,觉得两个女人的话有点同出一辙。同出一辙得让自己有些琢磨不透。
他接过钱后第六天,再回那家旅馆,纪文已经人去室空,客房已经换了个主顾。他又纳闷了。
二十五天后,再次想起了这声音,仔细地回味着她的音容笑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这种想法的突然出现,正是在医治无效,钱快花光后的第二天,才悟出的。她的声音不是遗嘱胜似遗嘱。正是在这种时刻,他无意地触摸了一下上衣口袋,一件不软不硬的东西突然触动了他的一丝希望。
在这丝希望中,他如愿地找到了那两个人。
93-第三十二章 悲到尽头堪寂寥⑵
两个男人,男人中的男人。他是如此想的,只有男人中的男人,在危难时,才会向别人伸出援手。而且伸出得如此慷慨,这一慷慨,至少给他一份临时的工作。
在失业率如此居高不下的城市里,找一个临时性的工作更是居高不下的难。这份难处,自然让他理解了郑树。
明明的舅舅在外闯荡里的那份无奈与苦楚。相比之下,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比树勇幸运多了。在回家后,他更加感受到,自己幸运地逃过了一劫之后,又幸运地度过了一个令人难舍难分的打工生涯。
这段生涯告诉他,自己实在比树勇幸运得多。至此,终于看到,树勇的感慨原来竟是这般有道理:不发工资的老总、经理、厂长,大多是面临倒闭的公司的负责人,自然不能称为合格的老总、经理、厂长了。不过,他更多了层感慨,老总经理厂长的无奈,又被一潮又一潮的资本运作挤出了挺而走险。
在挺而走险的边沿,是一个个紧皱的眉头,化作另一片幻海,把一群群一行行卓越的企业管理挤进了深渊。深渊中,万头涌动,惊心一彆间,心如针尖刺。
想起郑青波、端木成的无奈,他感到自己的无奈原本是多么的小套。小套得不过是一个巨大浪头刚起时的一粒浪珠。被一个浪头掀起,最终归于沉寂。
这段经历不过是黄权路人生旅途的一个小小的插曲,虽然曾让他心潮难平,也不过难平了两个来月。这是闲篇,顺笔一带而过。
纪文说罢话,关了手机。
此时,远远地楚云飞校长走了过来,看到他那楚楚动人的凄迷面容,心中一酸之后,说:“几个月来,你也忙够啞肌t偎担痪煤蟆。阌止坏妹〖,你出去散散心,学校的事情我支应着。”
他疑惑地看了看楚云飞。
楚云飞的目光里撒满了早起后的第一缕干劲,仿佛充满无数希望似的。
“去吧,啊。不经劫难,难入正规。”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如今终于步入正规啞迹渤3〖。”
“恭喜我?呵呵,这是革命工作,大家都有责任去做好。你说呢?”
“革命工作大家干,还是楚校长有理。可是我究竟闲下来啞迹惶侠戆桑俊br />
“行政会议一致通过的,就是合理的。”
他一想,暗骂一声:他妈的行政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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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又是凄然一笑:“就依行政会议吧,啊啊——”
“好好休息休息,一味忙于革命工作而不知道休息的人,尤其是张副秘书长这样的人,本身就是对革命工作的一种损害。”楚云飞顿了顿道,“等你回来后,别忘啞继逍籼逍粑颐钦庑┱蕉返降谝幌叩模姹鹑瞬烈黄ü墒旱睦贤屡丁br />
“这都哪跟哪的事啰,楚校长,八字没半撇的事。你说是吧,楚校长?”
楚云飞奇妙地笑了笑:“快了,快了。你说呢?”
说完,快速地向办公室走去。
拉下一溜阴影在黄权路心中。
那个影又神出鬼没起来,慢悠悠地,从他脑中淌过。像山涧水一样清澈,像林间雾一般迷茫。他觉得,即使不是为了自己,此次澳门之行也是必要的了。而且必不可少了。
前不久,与卢征程的那次匆匆谈话中,似乎提到过澳门旅行的事。那时,卢征程的眼神不是一般的诡秘。如今这影儿突入其来,倒让自己想起了那段往事。
影儿与那事一联系,他骤然觉得,人与事突然丝丝入扣起来。心猛地紧了紧。
他猛地加快脚步,赶回自己住的那层楼。
进入客厅,他又纠缠了好一会儿。
树芳正在看着韩剧,缠绵得双手紧抓着小棉被。口中不断地跟着剧情啍唷着。正在叫着劲,这劲头扭曲着他本来就惶惑的心绪。
平日里,他一定会取笑她又入戏了;可是此时,他似乎也与树芳一样缠络在同一种戏的氛围中。有些悱恻起来。
树芳的举止,唤起了他内心的一阵哀鸣。如猿啸,掀起一阵啼泣。
这声音惊动了她。她转头看了眼傻愣愣的黄权路。
“咋个些啞迹永床豢春绲幕拼笾魅危恫唬Ω檬俏蠢椿聘泵厥槌ぃ缃褚簿醯煤绲目筛杩善鼏〖。”
他凄然一笑。慢慢踱进寝室,收拾起衣物来。收拾出衣物,正准备装箱。
树芳冲进寝室:“竟然魂不守舍到收拾起衣服来。学校呃大摊子屁事,你们都放下不想管啞迹俊br />
“这事,你就甭操心啞肌w杂谐品伤敲θァ!br />
“他们会忙?嘿嘿,看来老天开眼啞脊饺詹幻Γ衷诔鰡〖天大地大的事,他们倒别有意味地忙啞计鹄础h窗涯惴旁诒窭铮洳仄鹄矗慊拐姘镜米≌獍憷浼牛宸宸!br />
“有人忙啞迹共缓茫俊br />
“不过,我看你比他们更忙。准备出门?哼哼——”
“出去几天。”
“真的要出去?你倒是挺会消闲的。她一走,你也心动不已。看来倒真是妇唱夫随啞脊!br />
树芳声音冷凌出两道青烟,萦绕在客厅内,慢慢弥散。
“你多疑啞及伞!br />
“我多疑?是你多事啞及桑咳思易呷思业摹h思也幌牍苁率侨思业氖拢愕苟嗥鹗吕矗炕构治叶嘁桑愀曳⑹模悴皇侨ズ退嗷幔课揖拖媚悴桓曳⒄飧鍪模园桑俊br />
“你也知道,我现在是有那种心,也没有那个力啞疾皇牵俊br />
她默默一想,嘴角抽搐了几下。不再说些什么,静下来,看着他收拾衣物。
他一边折叠起衣物,一边装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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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看到了一个残缺的结果,正在一个漫长的过程中渐渐演化,直到刻入骨髓。不由得哀叹了一声。
“这是何苦呢?这是何苦呢?不过我劝你,与她会合后,得分开住。”
“为啷子?”
“第一,我还是你法律上的妻子,第二我有一种预感。你应该知道我的预感向来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树芳接着提起了周哥的意外车祸。那峡谷,怎么就那么怪。怪到了随时发生怪事。
树芳几句道来,蜻蜓点水一般,却让黄权路心底本寒霗又结,无边冻意悄悄染。
“你又咒我啞疾皇牵俊br />
“谁咒你啞迹课抑皇翘嵝涯阈⌒摹p⌒模彩俏髅髯畔搿t偎担鞒桃睬爰賳〖,这事就透着怪味十足。所以去那边,还是小心为上策。”
“卢征程请假,会跟这事有关?”
“其实你心里清楚,就是啷子事都请示成啞枷肮摺!br />
他的脑中又闪过卢征程的那句话,浑身巨震了一下。那影真的又侵入心底,扰得他有些不安起来。
“我更得去啞肌!br />
树芳突然有些幽怨起来:“好吧,那我明天送送你。”
自己出门树芳可是从来爱理不理的,这次竟然要送行。他觉得有些意外,而看了她的眼神,像是赴杀场生离死别一般。
那影又开始折腾起来。
“记住,到那边后,千万记住,别跟她住在同一家旅馆。”
这话在他上火车后,又不知叮咛了几遍。总之他已经记不清了。不过,两个月后,他突然明白了,头发短的树芳,原来也有见识长的时候。
自从他离开兰眳十天后,卢征程的回归,让树芳感到些许不安。
这种不安产生于一件并不意外的事。那天,卢征程一进办公室就嚷嚷道:“民族中学的春天终于来临啞迹俸伲沼诶戳賳〖。”
大家听到他的话一出口,都暗道,嘿嘿,没有想到民族中学出了不少假的神经病,如今看来还真要出一个如假包换的疯子了。
三天后,校园内不得不佩服起他的英明善断起来。
卢征程这话,在校园内一嚷就是三天。
又过了两天,突然从市面上传来了纪文被双规的消息。消息的大致内容是:纪文居然到澳门最大的赌博场所,可是原因待查。
大家一见他的面,大肆赞扬了他的先见之明。都说,你个细儿,万事通真还就是万事通。居然通到了市里都不知道,你细儿倒预先知道了。
不过,校园内的另一党子人,听了后,却对他是敬而远之的。同时也奇怪,黄权路逃过此刧,难道是天意?或者是纪文的死鬼在瞑瞑中帮了一把。
此事争论了几天,树芳的铁杆拍挡私下问起她来。
树芳道:“他的确去啞及拿牛还桓鲎桓鲎∥鳌4蠹铱杀鹨甑锰丁2蝗唬筒患砌┮黄鸬揭患嘤确缛ィ俊br />
大家一想也对。
暗中自然有人向卢征程打听。
卢征程道:“不可说不可说。要问,你们得去问纪委、检察院,问我?嘿嘿,说实话,那天我突然做了个梦,梦见纪校戴着镣铐的形象,一梦惊醒而已。哈哈,哈哈,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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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看到他诡秘的笑脸,心底也跟着诡秘了一番。不过见到树芳,总说“恭喜恭喜”。至于恭喜什么,大家似乎心照不宣,没有明说。倒是那六个铁杆私下道:“恭喜黄权路终于抗战胜利。”
树芳表面笑着应酬着,心里却说不出的苦:这个死鬼,既然没有和计雯一同回来,那会去哪里了呢?
但是,一个礼拜后,纪文因证据不足,出狱了。
校园里风波似乎又再次暗暗让人背心发凉。
卢征程倒冷静了下来,成天往校长室跑得更勤快了,真成了革命尚未成功,征程仍在继续了。
94-第三十四章 尾声
日子一凑就是两个多月。两个多月,树芳一直在织毛衣。
那件毛衣一织就是两个月。灰色的背景,宽阔的胸围,熊一样的腰身。
“妈妈妈妈,爸爸咋个还不回来?”明明放学归家,进入客厅,一边脱鞋,一边问道。
这话,明明不知问了多少遍。每次问起,树芳总是鼻头一酸,而后又甜甜一笑。这个表情每次都渲染出明明小脸蛋上晶莹的目光,在这双目光中浸滛着疑惑。
“儿子,没事没事。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可能他还在忙吧,忙过啞级欤禾炀突峄乩础!br />
说完话,转过身,偷偷擦了擦噙在眼角的泪水。喃喃自语:“死鬼死鬼,你回来啞迹次艺Ω鲋颇恪!br />
“妈妈,你咋个制爸爸?死鬼是啷子意思?”
明明过去问问题是一个一个的挨着问,今天却同时提出了两个问题。树芳并未就“死鬼”十字深加解释,而是想到了怎么制,是啊,怎么制?她长长地吁了口气,愣愣地看着明明。
“唉,咋个制?啊,是啊,咋个制?”
小明同样愣愣地等着妈妈的答案,看到树芳脸上的迷茫。他有些失望,不过脑中一个急转弯,轻轻笑了一声,试探着道:
“罚他给我当马马骑三天,你看咋个些?妈妈,爸爸已经三年没有给我当马马啞肌!br />
“好,就像呃罚吧。诶,儿子呐……”
说完,她看了看那件毛衣,只觉得还是不如意。于是,又慢慢地拆开,直拆到胸部。然后又开始慢慢编织起来。手颤微微的,心有所思地,一边看着电视屏幕,手却按部就班地织起了毛衣。
也不知怎地,最近她几乎再没有闲情看什么韩剧。而从来不看的兰眳台,却像是勾了她的魂似的。尤其是卢征程的言语,纪文的两规,在她心中一浪高似一浪,一潮狂过一潮,一汐快过一汐。于是每日的兰眳市新闻,不知不觉梦牵魂绕起来。
兰眳台的新闻一闪一闪地,从眼前渡过,又从心底消失。在那呆板的新闻程序过后,却摇曳着她此起彼伏的思念。
每当新闻过后,她又不禁喃喃自语:“死鬼死鬼,还好还好,唉,死鬼……”
“死鬼是啷子意思?”小明收住正在作业本上笔头,抬起头,终于逮到个机会,该出口时就出口起来。
“死鬼是啷子意思?”她愣了愣,“还会是啷子意思?就是哪个死鬼吧?”
她的话倒似在自言自语,缠络着欲言又止。
说话间,目光总是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跳荡着,依稀在紧紧抓着什么,又想是企盼着什么似的。
小明看着妈妈那忧郁的神色,觉得有些怕人。问过之后,看着妈妈异常的举止,不敢再问,埋下头,又耍开了笔头。
树芳看着渐渐懂事起来的小明,不觉发出一声轻喟。
此时,只听客厅门的锁响了起来。她停下了编织。手一抖,毛衣、针线滑落地上。然后慢慢从沙发里趁起身来,愣在沙发边上。两眼注目着客厅门。
她愣愣的眼睛突然火辣辣起来,手激烈地颤抖着,泪水不由得涌出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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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死鬼——”
小明收起作业本,站起身来。走到客厅门旁,开门,扑到那人身上:“妈妈,我的马马回来啞肌!br />
“马马?”那人疑惑地看了看小明,又执着凝望着素芳。
树芳站在沙发的旁边,没有动,口中只缓慢地低呼一声:“死鬼,回来啞迹俊br />
此时,只听兰眳台的新闻刚刚开始,主持人刚刚开始播放第一条新闻。
那人一听新闻,很快地放下刚扑到怀中的小明,接着扑到沙发边,轻轻拍了拍树芳的肩膀。
树芳仍然愣愣地看着他:“你都去啞寄牡悖俊br />
“唉,一言难尽呐。明天再细说,你看新闻,一起看新闻。”
“我不看新闻。”
“你看看,看过后,你一定会高兴的。”
“人家就不看。”
她说着话,一双眼睛仍然盯着他的脸。凄凄惶惶的,像是突然又拾回了什么东西似的。
那人一把把她揽入怀中,然后伸出右手,拨过她的头,对着电视屏幕:“你看,你一定会百感交集的。”
电视里正在播放着新闻。
“这个小蹄子,居然成名明星啞迹俊br />
“是啊,曾团长前程似锦啞迹抗ビ幸桓鼍绫揪然钜桓龈栉柰诺乃捣ǎ鞘茄响骱璧哪盖祝幌衷谟质且桓鑫璧柑觳啪然钜桓龈栉柰拍牛饣厥茄响骱枳约骸!br />
在黄权路的提醒下,树芳收回目光,重新投向电视屏幕。树芳看过电视,又回首仔细打量着他。
“你到底都去哪些地方啞迹俊br />
他凑近她的耳朵轻声说啞家徽蟆br />
“治好啞迹空娴闹魏脝〖?”
他嗯了一声道:“两代人,救活了一个剧团,难道是天意?得跟名校通个口气去。”
“你还提她?”树芳转念之间,又道,“你是该提她。你晓得她刚从那儿回来不到一个月。”
“哪点?”
“二监狱。”
“咋个会像呃?难道是他?真的是他?”
“不错,我想,肯定是他。”
“不管咋个些,我还是得去看看她,你说呢?”
“黄权路,你晓得吧?这么多年来,我越看你越不顺眼,不过有一点,却让我心服口服。忠诚,对一个人的忠诚,你是最让我心服口服的。”
“芳,你错啞疾皇恰n沂嵌哉飧鲅v页稀!br />
“你骗人啞及桑俊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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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仔细想想,民中的忠臣,八年来,十停被逼离开了九停。贺林走啞迹畏绮ㄗ邌〖,其他正直的人都走啞肌k俏プ幼撸恐页夏牛页虾θ瞬磺衬牛轿抻蚋眨赵蛞渍邸?墒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