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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自漫漫景自端-第20部分(2/2)

作者:常言道1314

:不认识的那个应该是司机;陈北正仰头张望;铁河,他手里牵着一个穿着黑色裙子的小女孩儿……自端从位子上拿起黑色的长大衣,大衣口袋里,滑出了一个东西,掉在地上,她低头,是她的表。

    她弯腰,将表攥在手心里。

    似乎那个紧紧的拥抱还在……她甩了甩头,将表依旧塞进口袋。机舱门已经打开,她快步走出去。外面飘着细细的雨丝,空乘给她撑开伞,她拒绝了。沿着舷梯很快的走了下去。

    “小婶婶!”妥妥已经挣开了铁河的手,往她的方向跑来。

    自端弯下身,将妥妥搂在怀里,然后,抱了起来。小姑娘发间那雪白的绒花刺着她的眼,让她几乎落泪。紧紧的抱着妥妥,这一瞬间,只来得及紧紧的抱着她……

    铁河走过来,把妥妥接到自己臂弯间。等到了车上,坐定,他看着她一张素面,和乌黑的眼眶,轻声的说了句:“路上辛苦了。这几天大概要见很多人,会很累的。”

    她点头。

    妥妥偎在她怀里,她搂着妥妥,抚弄着妥妥的发顶,想着过年的时候,家里人聚在一处,听着钢川教妥妥念: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我有大头……伊甸在一边笑的花枝乱颤。不知此时伊甸在怎么面对这丧父之痛?

    铁河正望着车外,她靠过来的时候,铁河侧脸看了一眼,原来,她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他稍稍放低身子,让她靠的舒服些。妥妥在她怀里,她在他怀里……他想着:眼前,这是怎样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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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十八)

    自端回学校开了会。开学前一周例行的工作会议,没有什么特别。会后领导同事寒暄一番,分头忙碌。自端领了自己的课表。新学期她的工作量有些大,本科生的研究生的,本学院的外院的,本校区的,还有分校区的,看上去杂七杂八。

    苏婷拎着自己那张,对她龇牙咧嘴。自端知道她的意思。她比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连周六都有课!我真是要疯了……”苏婷一张嘴巴机关枪一样,“老杜说这学期两个在休产假,四个将要休产假,没人可用了,让硬着头皮上。我就说我也要休产假!”

    自端白了她一眼,“预支?”苏婷连个男性朋友都少有,管男人从来论“只”。休产假?故意气院长而已。

    果然苏婷气哼哼的说:“你知道老杜怎么说?”

    “怎么说?”

    “有本事你明儿就休!”

    自端笑出来,问道:“载你到哪儿?”

    “给我搁中关园那儿得了。我去逛逛。你这就回家?”苏婷发了一通牢马蚤,似乎舒服了一点儿。

    “不。我还有点儿事。”

    “嗯。”苏婷应着,“瞧着你可见胖了啊。”

    “有吗?”自端摸摸脸。婆婆嘱咐陈阿姨天天给她煲汤,也许是有效果的。

    “我瞅着是有点儿。长点儿肉好的。我就是干吃不长肉。但凡是件衣服我穿着就不好看。”苏婷绰号“芦柴棒”,瘦的打晃,最恨人家说减肥。

    自端笑着点点头。两个人说着话,到了地儿,自端将苏婷放下来。她吐了口气。变了车道上快速,往城东去。她是要回家一趟。到家才知道,顾阿姨一早便出门去了。自端便有些踌躇。早知道应该打电话过来说一下——昨晚铁河提了一句,惟仁的结婚礼物还没送去?她才想起来,那对表,在她手上已经放了很久。

    她站在庭院里,犹豫了片刻,往西厢走来。

    院子里寂静的很。

    阳光真好。

    她在西厢的廊下,回头望了一眼,处处都明亮,好像一切都会在这明亮里无所遁形。

    其实直到她的手去推那扇门,她才意识到,她真的已经走到了他的卧房门前——有许多年不曾来过的他的房间。印象里,好像也只有一两次。即便在他们最亲密的时候,她也极少进他的房间的。

    她听到里面有细微的响动。她想了想,想到了cookie。

    她轻轻一推,门没有锁,“吱呀”一声向两边敞开。cookie似乎被忽然出现在面前的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待看清楚来人,又凑过来,尾巴欢快的摆动着。

    隔着门槛,自端拍拍cookie的头,待它没有那么兴奋了,她才重新打量着屋内——正间迎面仍是那件紫檀架白梅双面绣屏风。她轻轻的迈步进去,绕过屏风,所有熟悉的摆设和景致,全都向她围拢过来——没有变,哪儿都没有变。北间是他的卧房,南间是他的书房。卧房门上那只蝈蝈笼还在,尽管蝈蝈是早已经化灰了;而书房案上那毛笔架,甚至连朝向都没有变化。

    正间的一角放着一架老式的留声机。旁边零散的搁着几张黑胶唱片。自端在沙发扶手上坐下来,将唱针扶上去——不出意料,是《军港的夜》。

    海浪的声音清晰可闻。

    自端静静的一动也不动。

    ……

    那么炎热的天气,6月里少见的热。她从学校回到家里来。每个月都要回家住一个周末,这是爷爷给定的规矩。她心里就算再不愿意,也得遵守。

    那天也像今天一样,大人们都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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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她和他。

    她知道他有时候周末会回来。但是也不经常。两个人似乎都有意避开对方,她还从来没有在家里和他一起吃过饭。

    距离第一次看到他,已经快一年了。

    自端看一眼西厢紧闭的房门。有种说不出的情绪抓住了她的心。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去敲西厢的门。里面有低低的音乐声,门一响,音乐戛然而止。她听得到有脚步声逐渐近了,是拖鞋蹭着石板地面的声音。

    门一开,顾惟仁静静的站在她面前。

    自端看了他一眼。他比她要高出一个头去,她看的顶多算半个他。雪白的衬衫,衬得他面庞更加白皙;头发理的很整齐。干干净净的,一个漂亮的男生。

    似乎是没有料到她会来敲自己的门,惟仁有点儿发愣。

    “该吃饭了。”她说。

    “嗯。”

    她转身往餐厅里走。惟仁愣了一会儿,反手关了房门,跟在她身后。她穿了一条黑色的裙。裙摆及膝,纤细修长的小腿,像小鹿一样,轻捷而有活力。

    惟仁忽然觉得心头突突的跳的很急。脸上不自觉的热起来。眼睛想要移开,可是,有忍不住再看一眼……心跳就越发的急了。

    短短的一程,他觉得那么漫长;那么漫长,却仍希望,永远也走不完……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十九)

    一餐饭吃的沉闷。

    他和她都不说话。

    她崴了一勺子红烧肉在面前的盘子里。

    惟仁看了她一眼。

    她又崴了一勺。

    惟仁眉尖一蹙。

    她第三次伸出手,他吃米的动作就停在了那里。

    于是她变了方向,去崴汤。

    嘴角露出一丝笑。仍是低着头,乌木镶银的筷子,夹红烧肉吃。吃了一块,又吃一块。一会儿的工夫,面前的肉都进了她的肚子里。她正要喝汤,只见他静静的替她又崴了一勺红烧肉放在碟子里。

    她瞪着他。

    他眼睛亮晶晶的,闪着笑意。

    她有些气恼,但还是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他仍低头吃他的饭。

    肉还是被她消灭了。

    惟仁早就吃完,在一边静静的坐着。

    自端这时候才意识到,那盘子红烧肉几乎都被她吃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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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觉察到她的窘,惟仁小声的说:“范大厨烧的红烧肉是京城里第二好吃的。”

    她忍了忍,终究没忍住,问道:“那第一好吃的是谁烧的?”

    “我们学校食堂的大师傅。”

    自端自然是不信。军校伙食虽好,但是,学校里的食堂,再好吃也有限。范大厨,那祖上可是御膳房出身。她轻轻的哼了一声。

    “我第一次见女孩子吃肥肉这么利索。”他说。

    她没出声。心想你才能见过几个女孩子。

    “虽然我见过的女孩子不多。不过无一例外。”他说。

    自端低着头,将面前的筷子摆整齐。心想我就是那个特例。

    顾惟仁说:“没想到今天瞧着特例了。”

    她有点儿吃惊的抬眼看着他,心想这人会读心术不成?她眯了眼睛,说:“您这么说,是不是就想说我吃的多呀?”

    顾惟仁被她的一个“您”字给唬的一愣,白皙的脸上顿时一红,说:“……不是。”

    “不是最好。我用好了。您呢?”

    “我……也吃饱了。”

    自端站起来,将他的碗筷收起来。惟仁又愣了一下。他忙站起来,两个人开始收拾饭桌。家里的保姆从窗子外面看到,很快的走进来,不要他们动手。自端默默的,仍是帮着保姆把桌子收拾了。保姆一头一脸的汗。自端却泰然自若。她洗过手,从厨房出来,看到站在廊下的顾惟仁——靠在朱漆的廊柱上,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她亦静静的回望他。

    院子里的梧桐树上,忽然传出了一声蝉鸣。很短促,却很尖利。

    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过去。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又一声。

    仿佛是试探。

    “吱……”这下是不间歇的长而高频的鸣叫了。

    两人似乎都松了口气。

    看着对方,微笑了。

    夏天,就这样来了。

    ……

    顾惟仁一进门,便听到了老式留声机上传出的那略带古旧气息的歌声。他定了定神。再没有别处,只会是他的房间。他略站了站——是谁呢,在他房里听留声机?如今,除了承敏,再没其他人会动——就连他自己,也是不碰的。

    承敏第一次来,看到那一匣子的黑胶唱片便惊叹。好几次她都央求他放片听。他总是推脱。她也不很坚持。大概她是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听过的。这他是知道的。那唱片匣子里,唱片叠放的顺序,再也不会变。她动过,他知道。可是他也不说什么,只悄悄的再调整回去——那是他心底里小小的秘密。他默默的保护着,对谁也不说。

    承敏就是这么玲珑细致的一个女孩子。跟她永远不需要很多的话去解释什么。她太了解状况。这只留声机在她眼里,如同乌衣巷的这四合院一样,被她当作了他生活中不得不接受其别扭,又不得探询其究竟的一部分。

    这会儿,自然不是承敏,那么,是谁呢?

    惟仁眼前浮起一个影子。

    他深吸一口气,立即打消了念头。那根本是无望的。

    他脚下有些迟缓,犹豫间,已经到了房门口,推门,两三步,绕过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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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呆了……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二十)

    自端抬起头来。

    他看着她,静静的,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心,像是闯入了漩涡,旋转着、旋转着往水底去……cookie跳起来,前爪搭上他的腿,他都没反应。

    自端伸手,将唱针拿下,喀秋莎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立在那里,仿佛一株挺拔的白杨,顶天立地。

    她的眼睛有点儿模糊。禁不住抬起腕子,扶了扶眼镜框。

    惟仁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自那日在医院,逃也似的离开,已经有一阵子,她在躲避着他——人是躲掉了,可是那拥抱像是烙在了肌肤上,让她时时记起。此时,他坐的这么近,闻的到他身上的味道。那淡淡的味道……飘进她的鼻腔。

    “还用这款香水?”她永远记得这番味道。那一年,这香创出来。那一年,他们的爱创出来。

    “你呢?”他看着她。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说过,愿这味道永不消退。即使他们老的鼻子都不灵光了,仍然能分辨出风和水的清香。他怎么舍得换掉?这味道也是一份毒。她给他的一份毒。

    她没有回答。

    其实,2003年的夏季之后,她有很久很久,都不曾用过任何一款香。仿佛把那味道洗去,就好像洗去了记忆。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注定,那一年,kenzo也换了主人,这个系列的香水都改版了。那一日,她站在香榭丽舍大道上,握着这两支香水,禁不住悲从中来:这世上,绝没有永远不变的感情;这世上,亦没有永远不变的味道;这世上,更没有永远在那里的人——就连她自己,也已经换了容颜,成了别人的新娘。

    可是她固执的,每年购买一对。

    其实,心底还是有一份固守。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固守些什么。

    她看着他的眉眼。

    不。一点儿都不像。没有一丝一毫的像她,像她父亲,像景家的人。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方正的下巴……这些他都有,可是不是景家的遗传特征。不是。

    她的心在抽痛。这些念头拧成一条鞭子,反反复复的抽打着她。她绝不敢去看看自己的心现在是什么样子的。

    自端这样仔细的看着惟仁。

    惟仁亦看着自端。只是,明明是这样狠狠的对望着,眼神却望不到对方的心里去。自端像是在他脸上找着什么。

    她……在找什么?

    “阿端?”他轻唤。

    自端阒然一省。

    她这是在做什么呢?

    她轻轻的咳了一声,低头从身边拿过那只纸袋,放在花梨木的茶几上,推到惟仁面前,“我们的贺礼。”她微笑,“不知道合不合心意。”

    惟仁瞧着袋子上的标记,伸过来的手,就有些发颤。他打开纸袋,取出那只盒子。手指在搭扣处抚了一下。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将盒子打开。是一对金色镶钻的表。他看着表,心里就那样的痛起来。

    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风。听得到寒风从屋顶路过的声响。

    自端拿起手袋,对惟仁说:“我得走了。”她站起来。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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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腕抓住了自端的手。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可是又不能不叫住她。哪怕只是为了再延续片刻这样安静的相处。尽管这样的相处,对他们来说,都是折磨。他却甘愿承受。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惟仁。”她低头看着他。拉住了她的手,却一动也不动的他。看起来,他镇定如常,可那长长的睫毛已经出卖了他——自端克制着自己想要去抚摸他的眼睛的冲动。她不能。可是心里像有一只怪兽,在不断的怂恿着着她,就像那天,明知他胸怀中的温暖,是她不能贪恋的,可她舍不得立即的离开——离开了,就不能再得到;离开了,就不能再回去。她决定了的。假如,他就这么设定了过去,设定了现在,设定了未来。那么,她就这样,一直装作不知道。就仿佛,是真的不知道。自欺,也欺人。反正,她不是唯一的一个。

    她说:“我真的该走了。”。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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