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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子间女人-第10部分(1/2)

作者:眼色。

    弃高速改走国道。

    八月三十一日下午,广河县附近的国道,因连日下雨路面坍陷,车队只好离开国道,带着一名当地向导,从草原中觅地而行。

    海拔三千米之上的草原,天气瞬息万变,中途遭遇罕见暴雨,沈培与车队失去联络。雨停后车队休整,百般尝试,却再也无法联系到沈培。

    车上还有另外一名搭车的同伴,同样毫无音讯。

    当地警方经过两天的寻找,终于在距国道百多公里处,发现沈培的帕杰罗。

    越野车仰面朝天翻倒在一片草甸子里,失踪的同伴很快找到,可惜已是一具尸体。

    他胸部以下被车身死死压住,死亡时间估计是九月一日。

    反复的现场勘察,证明这名同伴,很有可能是翻车时被甩出车外。车体翻身,正好砸在他的身上。

    尸检结果也证实了这个推测,死者的死亡原因,是外部剧烈撞击引起的内脏大出血。

    所有的私人物品,都留存在车内,不见任何异样。

    沈培却失踪了。

    警方以车祸现场为中心,派出骑警四处寻觅,随即在草丛里发现这只染血的户外靴。

    找到靴子的地方,紧挨着一片水草丰美的草甸,连日的暴雨,将所有可能的痕迹,冲刷得干干净净。

    接下去三天更为细密的搜寻,依旧一无所获。

    车祸前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沈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年轻警察的叙述到此为止。

    “姑娘,你现在可以讲了吧?” 老警察问。

    谭斌神色茫然地看着他。

    见惯生死的老警察不为所动,依然紧追不舍,“沈培电话里都和你说了什么?”

    谭斌垂下眼睛,艰难开口,“他抱怨路况不好。”

    “还有呢?”

    “他祝我生日快乐。”

    两个警察惊奇地对视,然后问:“就这些?”

    还有,他让她去和别人吃饭,她就高高兴兴地去了。

    也许他遭遇不测的时候,她正和程睿敏坐在游轮上临风把杯,笑语宴宴。

    谭斌深埋下头,牙齿互相撞击的声音清晰可闻。

    再问其他问题,她往往答非所问,前言不搭后语。

    见她情绪极不稳定,警察估计再套不出什么,只好作罢,留下联系方式告辞。

    黄槿递过一杯热茶,在一旁坐下。

    谭斌如获至宝,双手紧紧抱住,冰冷的手指逐渐回暖。

    黄槿叹口气:“对不起,他们一定要传你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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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斌把茶杯贴在额头上,闭着眼睛不肯说话。

    “你甭着急,沈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

    谭斌还是不说话。

    黄槿把手盖在她的手背上,双眼中满是同情。“警察没有放弃,还在接着找他,让我们等消息。”

    “他们问我那么多问题,究竟为什么?” 谭斌已经开始冷静,

    “有两名被通缉的毒贩,最近逃入桑科草原,车祸现场附近,也发现了逃犯的行踪。”

    谭斌迟钝的大脑又开始转动,“他们怀疑沈培和毒贩有染?”

    “也不是,他们的工作程序是这样,所有可能性要一一排除。”

    谭斌低头喝茶,却一口呛住,她咳得弯下腰去,满脸通红。

    黄槿为她捶背,不禁无声叹息。

    遇到这样的事,旁人再惋惜,也总是隔着一层,心如刀割的感觉,只能亲人感同身受。

    谭斌终于站起身,望着正房的方向。那里窗帘低垂,窗下一池锦鲤,绿荫掩映中静寂无声。

    “叔叔阿姨还好吗?”她问。

    “先生血压升高入院观察,师母在照顾。”停了停黄槿又补充,“他们暂时不想见人。”

    谭斌点头,她明白。

    此刻她也想找个犄角旮旯把自己埋进去。不用说话,也不用解释,爱哭哭爱笑笑。

    要到离开沈家,她才感觉到痛,胸口处像被扎进一把钢刀,呼吸间如在火上炙烤,疼得她吸不进空气。

    喉咙口更似被人塞进一把砂石,她想哭,却无论如何流不出眼泪。

    恍惚中开车出门,拿稳了方向盘,才感觉虚脱一般,眼前青蝇乱飞。

    眼见前方路口红灯亮起,她跟在一辆旧捷达后面,踩下刹车等候,闭起酸痛的双眼。

    也就十秒钟的工夫,便听到正前方的车子轰了一脚油门。

    她以为开始变灯,迅速坐直,准备挂档起步。

    前方的捷达却又没了动静,正暗自奇怪,忽见捷达的倒车灯亮了起来。

    谭斌大惊之下脱口而出:“我靠!”

    她狂按喇叭示意对方停车。

    那辆捷达却不管不顾,依旧提速倒车,谭斌下意识抓紧方向盘。

    一声巨响,前车的尾部贴上来,谭斌的背部狠狠撞在座椅靠背上,大脑一片空白。

    两三分钟后,她才从魂飞魄散的状态中恢复,不禁怒火中烧。

    立即跳下车察看损失,自己那辆宝莱的引擎盖已经拱起,一侧大灯撞得粉碎。

    她摸出手机正要拨打“110”,捷达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一个女人坦克车一样冲上来,二话不说就猛推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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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斌一个踉跄,差点坐在地上。

    那女人已经逼到她脸前,一开口声震屋瓦:“你他妈的会开车吗?追尾,你丫要负全责知道吗?”

    谭斌本来一腔怒气无处发泄,听到这里反而气极而笑,“哎哟,还想倒打一耙呀?好啊,您先旁边等着,喝口茶运运气,警察来了再表演不迟。”

    那女人哇啦哇啦叫起来,句句不离粗口。

    谭斌疲倦至极,几乎站立不住,实在懒得跟她说话,走到一边拨通110,报上地址和方位。

    周围陆陆续续围上不少看热闹的人,被堵在后面的车主,不耐烦地按着喇叭。

    捷达车上又下来一个男人,因为天热,脸涨得猪肝一样。

    谭斌以为他能讲点道理,没想到此人一开口,和身旁的女人一个调调,“臭丫头你会开车不?欠他妈修理不是?”

    出门碰上这样一对极品,再加上沈培生死不明的刺激,令谭斌有毁灭什么的暴力冲动。

    她的血直往头上冲,拿出了轻易不现的彪悍:“你们两口子是不是缺钱啊?缺多少,说吧!叫我一声姑奶奶,我他妈啐给你们,给你们全家买药都管够!”

    话音未落,她脸上已挨了重重一掌。

    半张脸顷刻间火辣辣作痛,谭斌呆住。活了二十九年,还是第一次挨打。

    狂怒中的她完全失去自制,退回驾驶座,倒车,加油门,在一片惊呼声中,宝莱朝着捷达咣当一声撞上去。

    周围的人还没有回过神,第二声巨响,夹着女人的凄厉尖叫。

    那女人原本站在车侧,被保险杠挂住裤腿,长裤一直撕裂到大腿上方,剐破的地方鲜血淋漓。

    那男人立刻拎起一把扳手冲过来,将谭斌一把从车里拽出来。

    随后的现场完全陷入一片混乱,直到110赶到才控制住场面。

    据现场目击者的口供,捷达车里的那个男人,扳手落下的第一击,就把宝莱车的左侧玻璃砸得粉碎。

    第二下是冲着宝莱小姑娘去的,但是有人飞扑上来替她挡住。

    第三下也砸在那个人身上。

    再后来,又有人冲上来,一脚踹倒了捷达男人,两人滚在地上打成一团。

    再再后来,警车就鸣着警笛赶到了。

    这些事,谭斌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她在玻璃粉碎的刹那,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第 39 章

    再清醒时,人已在医院。

    眼前模糊一片,有人试图和她说话,耳边却嗡嗡声不断。

    谭斌努力睁开眼睛,阴翳退去,眼前的轮廓渐渐清晰。

    “你醒了?”有人凑近,干净的沐浴液味道,是午后草地的清香。

    浓眉下清朗的双目,他有双温柔而深远的眼睛。

    “是你?”谭斌意外,一开口声音完全嘶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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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睿敏看着她笑一笑。

    谭斌游目四顾,周围入眼皆为白色,即刻明白身处何地,昏迷前的记忆全部回转。

    检视身体并无伤害,她略微安心,挣扎着要坐起来。

    程睿敏按住她的肩膀,“别乱动,手上扎着针头呢。”

    床边输液架上,晶莹无色的葡萄糖液体还在一滴滴不紧不慢地坠落。

    “你怎么也在这儿?”她问程睿敏。

    “正好路过,就送你来医院。”程睿敏说得轻描淡写,并不想提起那场闹剧。

    当时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严谨,因为斗殴伤人被巡警带走,至今还被扣在派出所里。

    “给你添麻烦了。”谭斌轻声道谢,不想追究原委,也不愿再回想记忆里乱七八糟的一幕。

    情绪失控之下的一场发泄,似乎已耗尽所有的力气,她感觉疲倦,重新闭上眼睛。

    她情愿象蹩脚电视剧中的镜头,醒过来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她仍记得每一个细节,包括听到噩耗时心脏破碎的脆响。

    她依然记得沈培温暖的身体,记得他斯斯艾艾问结婚手续是否麻烦,记得他说相信我我爱你我不会放弃你。

    她浑身颤抖起来,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单和恐惧。

    程睿敏为她掖一掖被角,“冷吗?”

    谭斌不做声,整个人瑟缩在被单下,不住发抖,牙关打战。

    程睿敏不安起来, “我叫医生。”

    他站起身,衣袖却被人拽住。

    谭斌紧紧揪着他的袖口,似溺水之人抓着最后一块浮木。

    她的脸肿起半边,唇角破损,一缕缕头发被冷汗贴在脸上,睫毛上有细碎的水滴闪烁。

    曾经令男性侧目的强悍,此刻统统远去,重新还原为女性的柔弱,眼中只有哀伤和依赖。

    他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替她拨开眼前的湿发。

    谭斌嘴唇开始颤抖,一点点下撇。

    她不看他,脸转到一边,眼泪一颗一颗落下来。她抬手去抹,泪水流得更加迅急。

    程睿敏试着去擦拭,最终把手覆盖在她的眼睛上。

    他的手指微凉,手心却温暖而干燥,安抚人心的力量透过体温汩汩传递过来。

    眼泪霎那间疯狂涌出眼眶,谭斌终于哭了出来。

    没有任何声音,只有灼热的泪水,顺着他的指缝不停地往下流。

    他站着不动,感觉心脏抽紧,象日光下的黄油,慢慢化做一滩液体。

    就象她柔软的身体倒在他怀里一动不动,脸色苍白眼睫低垂,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的心已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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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耐心等她把悲伤发泄干净,逐渐安静,程睿敏在床边坐下。

    “有一个故事,你愿意听吗?” 他这样开口。

    谭斌转头看着他,水洗过的眼睛黑白分明。

    “我两岁的时候,在护城河上玩,不小心掉进冰窟窿,从此特别怕水。小学开游泳课,别的孩子都利利索索跳下去,只有我站在池边哆嗦,老师的威胁利诱没有任何作用。后来有一天,外公趁我不注意,抱起我扔进游泳池,我又踢又踹,吓得拼命哭叫,然后突然发现,我居然漂在水面上,而且就要游到池边了。”

    谭斌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起这样的陈年旧事,更不知该如何接话。

    “虽然学会了游泳,可为这事我一直记恨着他。直到有一天外公跟我说,地球上百分之七十的地方,都被水覆盖着,小敏你回避不了,总有一天要面对它,并且学会对付它。”

    他低下头微笑,“人最怕的,是生老病死,可是每个人都避不开逃不过,你总要学着面对。”

    谭斌呆望着天花板,脸上并无特别的表情。过一会儿她静静地问:“你都知道了?”

    “你的手机一直在响,我想通知你的家人和朋友,就替你接了,是一位姓黄的女士。”

    谭斌撑起身体,“她有什么事?”

    “她已经来了,就在外边。我和她谈过,建议等你情绪稳定了再见她。你现在愿意见她吗?”

    谭斌点头。

    这时程睿敏的手机嘀嘀响了两声,他取出看一眼,又放回去, “那我先走了。”

    “谢谢你!”这一次,谭斌的感激是由衷的。

    程睿敏自然听得出其中的差别,他犹豫一下,还是拍拍她的手,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还没到最坏的时候,哪怕百分之一的希望都不要轻言放弃。”

    谭斌勉强回他微笑,却笑容苦涩。

    “保重!”程睿敏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上,用力按一按,“有什么我能做的,一定要让我知道。”

    他拉开门出去了。

    走出门诊大楼,余永麟在门外等着他。

    “完事了?”程睿敏靠着花坛的水泥墩子,脸色有点发白。

    “啊,给了事主五千块钱,私了了。”

    “严谨呢?”

    “也放出来了。他说替你把车开回去,家里等你。”

    程睿敏仿佛松了口气,就势坐下,“这么久,特难缠是吗?”

    “可不是。”余永麟直点头,“那夫妻俩忒生猛,好像局里也有熟人,搞得我那哥们儿都皱眉,差点摁不住。”

    “严谨没当场尥蹶子吧?”

    “你那发小儿啊,”余永麟忍不住笑,“这回碰上一个生瓜蛋儿的小片警,进去就给週小黑屋去了,让大灯照了仨小时。”

    程睿敏皱起眉头,“人没吃亏吧?”

    “那倒没有,警察也是看人下菜。主要是那男的给揍得不轻,你想啊,两口子都血赤乎拉的一身伤,尤其是女的,象被强犦过一样,换谁也得给他们打同情分。”

    这还不是主要原因,关键是严谨进了派出所,嚣张得象回自己家,整一个混不吝的痞子相,两句话就把办案的民警气得脸色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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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碍着面子,余永麟没好意思说,他当时只以为遇到了黑社会大哥。

    严谨的为人,程睿敏当然更清楚,把余永麟叫出来,就是怕严谨暴脾气发作,再捅出大娄子。

    “真不好意思。”他说,“为这点儿无聊事,上着班还要麻烦你。”

    “见外不是,朋友不就是用来坑的嘛?”

    程睿敏笑,看见余永麟手里的矿泉水瓶子,他伸出手,“饶一口。”

    但他含着一口水,却半天咽不下去,脸上现出隐忍而痛楚的神色。

    余永麟回头,“怎么了?”

    程睿敏没出声,余永麟的脸在眼前晃来晃去,然后变做两个,他闭上眼睛。

    “老程?”

    程睿敏睁开眼睛,若无其事,“没事儿。”

    站起来的时候身子却直打晃。

    余永麟扶他一把,“到底有事没事?守着医院呢,挂个号去?”

    程睿敏低声说了实话,“刚挨了两下,背疼。”

    “靠!”余永麟一听就炸了,“你干嘛不早说?验伤了没有?走走走,先照个片子。”

    程睿敏扒拉开他的手,“照过了,就是软组织挫伤,没别的毛病。”

    余永麟还在嚷嚷,“你为什么不提供验伤证明?妈的早知道有这一出,我给他钱?我给他个屁!”

    大门口医生和患者来来去去,有人投过诧异的目光。

    程睿敏无奈,“瞅瞅,你都这反应,让严谨知道,他还不当场碎了那小子?”他叹气,“本来理就不在这边,息事宁人算了。”

    一句话提醒了余永麟,他连连摇头,“一起呆了五年,为什么我就没发现,谭cherie的性子这么暴烈?刚才那边一口咬死,是她故意开车撞人,真要起诉,可够得上故意伤害罪了。”

    “都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不能怪她。”程睿敏凑近,低声说了几句话。

    余永麟立刻瞪大眼睛:“真的?”

    程睿敏点头。

    “这也忒邪性了。”余永麟脸上变色,拔腿就往门里走,“我去看看她。”

    “别!”程睿敏一把拉住他,“她心里正难受,你去了还得强颜做笑应付你,你就甭添乱了,送我回家!”

    程睿敏住在机场高速附近,绿树丛中一片颜色鲜明的联排别墅。

    严谨正百无聊赖地站在大门前,双手插在裤兜里望着来车的方向。

    他身上的衬衣揉得一塌糊涂,上面又是血又是土,领口一直撕到锁骨处。

    路边经过的人难免好奇地打量他。

    他倒也不在乎,是男的就吊儿郎当地看回去,女的就冲人笑一笑。

    老远看到余永麟扶着程睿敏下车,他小跑着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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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0 章

    余永麟一路压着车速,一直就没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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