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很饿,吃起东西来却气质优雅高贵,心里暗暗称奇。
佛狸吃完了一碟子羊羹,喝着清茶,看了看她,欲言又止。绮云坐在他对面,两手托着腮,乌亮的眼眸大大方方地瞅着他:“你有话就直说吧,之前也不见你和我这么客气的。”
佛狸有些不好意思,终忍不住开口问她:“这种点心叫什么?”
未等她回答,嘴快的绿瑛抢着说道:“这种点心是不是很好吃?我告诉你,它叫羊羹,是一种加入羊肉煮成的羹汤,再冷却成冻,划成块就做成这道点心了。这也是我们郡主最喜欢吃的点心。”
“你这话篓子,他就一句话,偏惹来你的十句也不止。”绮云笑道,对佛狸道:“你今天吃的这羊羹味道不是最好的,只是厨子烧的。如果遇上毛修之毛司马,他亲手制作的羊羹是人间极品。”
佛狸点点头,咂了咂嘴巴,似回味无穷。绿瑛奇道:“你这个人真奇怪,一声不吭,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毛修之。”佛狸坦言道:“我在想,如果此人以后能成为我身边的厨子,就好了。”
一席话说得绮云和绿瑛都笑了起来,她们暗笑:他可真是一只贪心的狼。
第012章 紫竹调起
后花园中,假山树木错落有致,偶尔传来白鸽咕咕的声音,使得安静悠然的午后凭添了几许空寂。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你就知道了。花园一角秋千微微随风荡漾,只是空无人坐。
昔年繁花似锦时,庭中公子戏双燕。
今夕改做他人居,落花流水寂寥人。
“郡主,郡主,你躲在哪里?”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午后的寂静,绿瑛匆匆从园门外走来,一边寻找一边娇唤。
“绿瑛,你能不能小点声音?扰我清梦。”绮云从茂密树荫下的躺椅上支起身来,打了个哈欠,不满地嘟囔道。午后困倦,她倚在树荫下打盹,春日暖阳,正是好眠之时,被人打扰,不免有些不悦,慵懒地说道:“说吧,找我什么事情?感觉火烧了房一般。”
绿瑛跺了跺脚,急道:“郡主,你怎么躺在这里?这里阴冷,小心身子凉。这长安不比建康,春天里虽然天气转暖,但也是有几分阴冷。若是有个伤风咳嗽,二公子不会拿您怎么样。到时,他冷着脸半天不理奴婢了。”
绮云听她抱怨,自觉有趣,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划着脸颊,揶揄道:“不怕羞,义真只半天不理你,你就这般叫屈。你这样的丫头,我可不敢要。明儿我直接送你到义真那儿便完事了,省得我耳根子清净。”
绿瑛红了脸,气道:“郡主,只不过奴婢担心你的身子,你就这样来编排我。看以后还有谁来尽心服侍你。”
绮云笑道:“好个利嘴的丫头,难道我没有说中你的心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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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瑛气结,“郡主,你……”背过身去再也不理睬她了。
绮云抚掌大笑:“好了,绿瑛,和你开玩笑呢。”见绿瑛生了气,忙岔开了话题:“对了,绿瑛,你方才急急找我,有什么正事?”
绿瑛脸色有些焦灼,道:“看你打岔的,把正事都忘了。我去客房给佛狸送药,却见客房空荡荡的没人,问下人他们都摇头不知,那佛狸无影无踪,会不会……?我担心王镇恶将军说的是真的。”
绮云惊了一跳,连忙起身捂住绿瑛的嘴道:“不会的,佛狸心胸坦荡,不是那样的人。你别担心,先别张扬出声,你歇会儿吧。我到各处仔细地找一找,一定能找到他的。”
绮云没有惊动别人,独自一人把都督府几乎找了个遍。在花园隐秘的一角,忽听到呼呼的风声。她循声探去,见那佛狸正拿了根树枝舞得正欢,他虽然拿的是树枝,却丝毫不影响他动作潇洒,身姿卓然。
绮云见状,安下心来,到书房里卸下墙上的长剑,给佛狸投了过去。佛狸接了长剑在手,身形顿住,抬眼望去,见梨树底下,绮云嘴角含笑,盈盈而立。春风拂来,雪白的梨花漫天飞舞,有的缀在她的发上,有的洒在她的肩上。明媚的阳光,雪白的花朵,如画的少女,很美……
佛狸拔出长剑舞动,手握青锋,身法更加轻盈灵动,敏捷矫健。一道道光影闪过,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绮云见他胸中似有郁结之气,他的腿脚又有伤,如此练剑法,恐他伤了自己。她从袖中掏出玉笛,微启双唇,吹了起来。笛音活泼轻松,欢畅热烈,有如山涧中的溪流,春风里的鸟鸣。
佛狸听了她的笛音,说也奇怪,胸中这些天以来的郁闷烦躁之感渐渐消失,转而感到心境平和,说不出的畅快,他手中的剑也渐渐平缓下来了。舞了近半个时辰,佛狸停下来,走到她近前,抹了下额上的汗,对她道:“灼华郡主…”
绮云径直打断了他的话,道:“这里没有什么郡主王子的,你就叫我绮云吧。”
佛狸点头答应,冷肃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问她:“绮云,你吹的是什么曲调?我从来没有听过,很好听。”
绮云面色有些得意,答道:“我吹的是《紫竹调》,这个曲调是属于火的徵音和属于水的羽音配合。补水可以使心火不至于过旺,补火又可使水气不至于过凉,让你的心渐渐平和下来,呼吸自然畅快。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好多了?”
佛狸微颔下首,“嗯,我听了之后,感觉很舒服,心胸憋闷之感好了很多。”
绮云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我猜你一定遇到什么不快乐的事情,心胸闷的很,呼吸不畅。有什么不快的事情一定要放下,如果郁结于胸,会劳神伤身。这《紫竹调》很适合静心养气,不如我每日都吹给你听吧。心气平和,心中的郁结之气才会一扫而空。”
佛狸点头称谢,用衣袖擦了擦剑身,状似随意地问道:“你会吹笛,是向刘义真学的吗?”
绮云摇摇头:“不是,我是向义真的大哥学的,他叫刘义符。他除了精通音律外,他还从小喜欢舞刀弄枪,我向他也学了点拳脚功夫的皮毛。”她站起身来,摆开步子,舞了几个招式。
佛狸见她舞了几个招式,软绵绵的只有空架子没有什么力道,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绮云娇嗔道:“死狐狸,你竟敢嘲笑我。”虽被他嘲笑,但见佛狸紧蹙的眉头展开,笑了出来,心中不由有些宽慰,露出盈盈笑容。
佛狸心情放松,和绮云并肩坐在梨花树下,两人随意地聊着。佛狸有些叹服她,通音律,有些习武的功底,小小年纪懂的东西倒不少。想必教绮云这些技艺的刘家大公子刘义符,和刘义真一样,也是个翩翩佳公子。
绮云却向他说起,自己八岁起,离开了辽东的父母家人,被送到千里以外的江南。初到建康太尉府,和刘氏兄弟打交道,见二公子刘义真和三公子刘义隆对她极为友善,以为太尉府中的少年公子都是这般人品,很好相处。
然而龙生九子,各个不同。刘义真和刘义隆都是文雅之人,而大公子刘义符却是个霸王,性情喜怒无常,活脱脱一个泼皮无赖,最擅长的是音律和骑射武艺,其他的则一窍不通。
绮云最初不知刘义符的性情,触犯了他,被他责罚,关入柴房挨饿受冻也是有过的。后来,她审时度势、察言观色。她故作谦逊,时不时虚心地向刘义符请教音律和武艺等。好为人师,是人之通病。绮云的曲意逢迎,让刘义符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渐渐地,刘义符把她当作自己的小跟班,不再为难她。
佛狸听她对寄人篱下的岁月说来,清清淡淡,波澜不兴。想她身为质女,远离故国,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教养和扶持,言行举止需要步步留心,时时在意。她自己不说,其实日子过得实属不易,心底不免对绮云更多了几分怜惜。
第013章 毛公修之
绮云和佛狸坐在梨树下,正谈说着,一个人影恍惚从他们眼前走过。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倍,广告少绮云抬首看去,笑道:“佛狸,一个你心中念叨牵挂的人来了。”
“我心中念叨牵挂的人?”佛狸奇道:“你知道是谁?”
绮云反问他:“你心中念叨的不是毛修之吗?刚走过去的人就是毛修之,你不是想让他成为你身边的厨子吗?”说着,睨了他一眼:“你的心可真够大的,想让他成为你的厨子。他官至尚书,除非你是皇帝,才用得起他。”
佛狸被她嘲弄,并不计较,一笑了之。他们向前找了一路,竟看不见毛修之的人影。正疑惑着,忽听到身后的树丛后边传来一个沉稳有礼的声音道:“二公子好!”
“毛司马,你来了。请坐,看茶!”一个温雅柔和的声音道。原来,那毛修之进了树丛背后的亭子,义真正在亭子里面等他。义真道:“算起来,毛公是义真的长辈,义真还要请教目前前线的近况。”
听到此处,佛狸停下步伐,远远地走开了。绮云醒悟过来,他听义真在谈议军政,远远避开了,免得惹人嫌疑。她则不避讳,依然站在亭子后,凝神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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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修之是东晋名将,少有大志,多读史籍。他与刘裕深交,曾被任命为参军、黄门侍郎、右卫将军等职。此次,毛修之随刘裕一起北伐,灭亡后秦。刘裕匆匆回归江南后,留下毛修之和王镇恶等人一起辅佐刘义真镇守关中。
毛修之擅长制作美食,义真和绮云从小喜欢吃他烧的菜肴,每逢他到太尉府,绮云更是缠着他不放。毛修之也素来潇洒随意,与他们俩如忘年之交。
绮云躲在灌木丛后,听义真向毛修之问道:“毛公,现前线抗击夏军情况如何?”
毛修之答道:“二公子,王镇恶正和沈田子分别在前线部署,防范夏军铁骑,前方部署其他倒还一切正常。只是,那王镇恶和沈田子两位将军有些不和。在军事部署方面,二人经常意见不一,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得是面红耳赤。下面的部将手足无措,不知究竟该听谁的。”
义真叹道:“素闻他们两位将军不和,没想到竟到了这种地步?”
毛修之答道:“是啊,王镇恶将军是率先攻入长安,军功赫赫。沈田子则是主公的心腹近臣,两位将军大有势同水火之态啊。”
“他们积怨已深,是陈年旧案,一下子难以化解。只是在此刻,他们这种情形对我南军极其不妙啊。”义真叹道,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对毛修之道:“毛公,等会儿义真写封信,告诉两位将军利害关系。毛公将我的信带去,义真还要仰仗你居中调和,让两位将军化干戈为玉帛、齐心协力,共同抵御赫连勃勃的骑兵。”
毛修之恭谨地答道:“二公子客气了。公子所言,修之一定谨记在心 ,竭尽所能。”
义真说完正事,话锋一转:“今日毛公回到都督府,还未见到绮云那小丫头吧?云儿可是很想你呢。”
毛修之呵呵笑道:“二公子说笑了。与其说小郡主想老夫,还不如说,她是在想我做的羊羹吧?”
义真也轻笑起来,“这话倒是说得没错。只是,不知那丫头去哪里了。她现在神神秘秘的,成天不见她的人影。”
绮云听他们在背后说起自己,再也藏不住身,从灌木丛后面跳了出来:“偷偷在别人身后,说人家的闲话,是君子所为吗?”
义真和毛修之无奈地对视摇头。义真微笑道:“这话该问你才对,偷偷在别人身后听人家说闲话,是君子所为吗?”
她巧笑嫣然,两眼望天。毛修之笑着摇头:“郡主,你这心性儿也该改改了。小姑娘矜持一点,否则当心嫁不出去。”说罢,朝她挤挤眉。
绮云上前拉着他的袖子,笑道:“借你吉言,我到时候若是嫁不出,就都是毛公你害的,你得为我负责。如此,我冯绮云这辈子就跟着毛公你了……”
义真听了,脸上笑意更浓,手指着毛修之:“毛公,你惨了。灼华郡主赖上你了,你就为她做菜,做一辈子吧。”
“那是自然,折本的买卖,我是从来不做的。”绮云眉眼上挑,尽是小女儿风情,“毛公的美食是天下一绝。说到你做菜的本事,我有一个朋友要介绍你认识,他可是已经仰慕你很久了。”
绮云走出亭子,招手佛狸示意他过来。佛狸进了亭子,对毛修之和义真作了一揖,算是见礼。毛修之见佛狸长身玉立,其长相和气度高贵不凡,不由的多看了两眼,和声问道:“这位公子……好像不似汉人?”
佛狸微笑道:“毛公好眼力,佛狸是北方鲜卑族人。因仰慕汉文化已久,游历关中,途中遇险,幸被二公子和郡主所救,收留在都督府内。”
毛修之手捋着美须,又问:“公子的汉语说得与汉人一般无异,公子读过什么汉书?”
“师傅教授佛狸,粗粗读过《诗》《书》《礼记》《春秋》之类的。”
毛修之赞道:“难怪公子待人宽厚庄敬,原来是因为熟悉诗书礼义之故。”
佛狸谦让道:“疏通知远,博古通今,佛狸还差得很远。听郡主说起,毛公文才武略。今日有缘能结识,佛狸三生有幸。”
毛修之见佛狸文雅恭谦,原来的疑虑去掉,心中暗暗喜欢。
“什么文韬武略,都不如毛公亲手烹饪的美味佳肴来的让人难忘。”绮云在一旁忍不住插话。她只要看到毛修之,脑海中浮现起羊羹等美食,再想不起别的。
义真请他们二人入座,让侍女重新上了茶,温雅地说道:“说起毛公做的菜,我印象最深的是那年上巳节时,记得我们几个在建康秦淮河船上的那次。”
绮云接过话茬,笑道:“对,我也记得。那次,我们见个人在船上赋诗饮酒,席间还有谢灵运和颜延之。毛公为我们亲自下厨,那一次,真是尽兴而归啊!”
义真也笑道:“我记得那年的上巳节,那晚在船上。三月初三,看着天空一弯新月如钩,耳听着丝竹曲乐之声,秦淮河的两岸彩灯映照,和几个知己好友一起赋诗吟唱,吃着毛氏菜肴。在我刘义真心中,人世间最畅快的享受,也莫过于此啊!”他边说,似沉醉在回忆和遐想之中。
他说的景象多美好啊!只是,他怎么就占尽天下这些美事呢?此时,佛狸的心中,对义真不仅是羡慕,更有嫉妒,似乎还有那么一丝恨意……
第014章 心底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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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秋千院中,小桥流水飞红。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倍,广告少
绮云日日来看望佛狸,为他吹奏玉笛,佛狸在一旁或舞剑或打坐吐纳。在她的陪伴之下,佛狸只觉得多日郁结于胸的悒郁悲伤渐渐淡了,他的伤势也渐渐痊愈。
花园中,梨树底下的秋千架上,绮云一边看手里的书,一边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一边悠哉悠哉的荡来荡去,好不自在。佛狸练完了剑,见她悠闲地看书,他走上前来:“绮云,你一个人坐在这里也无聊,不如我来推你吧?”
绮云收了手中的书,笑道:“不要,荡得高我会头晕。佛狸,不如你和我坐着,我们一起说说话,我请你吃葡萄。”
佛狸应了,同她并肩坐在秋千架上,悠悠荡荡。绮云挑了一个葡萄递到佛狸的嘴边,笑问道:“这是藏在后秦皇宫冰鉴里的葡萄,甜吗?”
佛狸与她离得近,神色有些不自然,匆匆咽下葡萄,含糊地答道:“甜,甜到心里去了。”
绮云见了,咯咯笑道:“你吃葡萄,怎么连嚼也没嚼,就囫囵吞枣地下肚了?还说很甜。看你挺机灵的一个人,什么时候起怎么变得呆头呆脑的?”
佛狸有些窘,只一瞬他回过神来,锐利的目光扫过来,直视她的眼。绮云立刻在他眼神的威势之下败下阵来,不敢与他对视,慢慢敛了笑意。心里有些着恼,这小子仿佛有种与生俱来的威势,让人不由自主地臣服。
佛狸忽想到一事,郑重其事地问道:“你被封为灼华郡主。‘灼华’二字,是不是取自‘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 宜其室家’的意思?”
绮云点头“嗯”了一声,不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