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还要赡养在农村的外公外婆。父亲在信中说,他已经把两位老人接到城里住,两位老人是农村户口,在城里没有定量粮食供应,每月都要买黑市高价粮加上两位老人年老多病,每月医『药』费也要不小的花销。家里的日子很难过,以后寄给帅小明每月五元的生活费恐不能为继。父亲还说,希望他在农村好好劳动,注意身体,家里只要一有可能就会寄钱给他。
难怪有两个月没收到家里寄来的生活费了,帅小明把信折好,身上没有口袋,就将信塞进斗笠里放好,戴上斗笠默默往前走。父亲实在太辛苦了,帅小明知道,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父亲不会写这样的信的。他是长子,即使无法为家里分忧,起码也得自食其力,不再给父亲增加经济负担。
拉草弼传(58)
“小明哥,谁给你的信呀?”山妹跟在他身后,好奇地问。
“是家信。”帅小明说“山妹,你这是要到哪里啊?”
“我去石坑冲砍柴,那里干柴多。”山妹说“对了,后天我要去坪石公社挑化肥,小明哥你想去吗?我可以跟我爹说的。”
“挑化肥走山路累死了,谁愿意去啊。”
“挑化肥比在田里干活公分高很多,再说这次还有钱。”山妹说。
“你说什么,有钱?”帅小明停住脚步,猛然转回身,走在他后面的山妹猝不及防,差点撞到他怀里。帅小明问:“什么钱?”
山妹“咯咯”笑起来,说:“小明哥,你是钱篓子啊?”
帅小明也笑了:“就算是吧,你快说。”
“去坪石公社时是空身,可以拐到南山,那里有一个国家粮库,拉草弼已经联系好了,从那里挑100斤谷子到坪石公社可以拿到脚力钱一元五角。”
“真的吗?”帅小明心里很快盘算了一下,山坑村到坪石公社有85里山路,来回要两天时间。现在去的时候可以挑谷子赚现钱,回来时挑化肥可以赚公分,去年山坑村十分工的分红是二角五,挑100斤谷子相当于挣了六天的工分,而且拿的是现钱,太合算了。帅小明现在身无分文,最缺的就是钱,有这样的好机会为什么不去呢!
帅小明继续往前走,问身后的山妹道:“拉草弼是谁?”
“拉草弼是我们村人,十八乡一带偷鸡『摸』狗的名人。”山妹说。
帅小明想起来了,他听达山说过,拉草弼是一个不务正业的人,从不在队里出工。他有一个祖传的做米面的铜盘,领到口粮时,天天在家做米面吃。米面的做法很简单,把米磨成粉浆,然后薄薄的摊一层在铜盘上,铜盘放在大锅烧开的水上,最后把做好的大片米面叠在一起,切成条状就好了,可炒可煮,好吃的很。口粮吃完后,拉草弼就会从村子里消失,人们都知道他出外混日子去了。到了冬天,公社的救济粮和救济款下来的时候,拉草弼又会出现在人们面前,他是一个连被子都没有的赤贫户,每年底都可以领一份救济。救济粮自然又拿来做米面吃,连救济的棉被拉草弼都拿去换米面吃了。公社、大队和小队干部无论如何做工作,后来连批斗都用上了都没有效果。拉草弼依然我行我素,米面照做,东西照偷,过着他自得其乐的日子。公社和大队最后对挽救他彻底死了心,就要求山坑小队按月给他发口粮,免得他把一年的口粮一次『性』吃掉。在不是发口粮的日子,拉草弼偶尔也会回村,那一定是他在外地偷窃被打得遍体鳞伤,偷偷回村养伤来了。达山告诉帅小明,村里人其实并不讨厌拉草弼,拉草弼为人慷慨仗义,从来不偷村里人的东西,可以说是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典范。他做米面时是见者有份,从不吝惜,对生产队有利的事情他也会尽力帮忙。山妹说这次南山粮库挑谷子的活就是拉草弼从中川引线促成的,因为拉草弼有个亲戚是粮库的人。
烧砖竹寮(59)
“我明白了,”帅小明说“山妹,你帮我跟你爹说吧,我也要去挑化肥。”
山妹说:“太好啦,这事就交给我吧,你放心好了。”
帅小明和山妹说着话,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石坑冲。路边的一小块干田里,石建明正牵着牛在踩泥,干田里的泥土在做成砖瓦前是生土,要象『揉』面团一样,用牛踩无数遍后才成熟土,这样的熟土做成砖瓦胚,经过砖瓦窑烧制就成了砖瓦。石建明挽着裤脚,站在没及膝盖的泥潭中,右手拿一根小竹梢,驱使着一只眼睛蒙着黑布的牛在转圈圈。见帅小明和山妹,石建明喝住牛,想从泥潭里出来,被帅小明喊住了。
“石建明,别上来耽误工夫了,”帅小明喊道“我今天也在石坑冲干活,中午来找你玩。”
石建明停住了脚,大声说:“那好吧,中午我多做些饭,你和妹子就在这里吃吧。”
帅小明还没回话,山妹倒先大声应了:“好嘞,谢谢啦。”
帅小明看着山妹,说:“我们说话,有你事吗?”
“有啊,那人不是请我们吃饭吗?”
“他是请我,跟你没有关系。”
“有请我啊,不信你再问问。”
“去,小孩家家的,别瞎凑和。”
山妹对石建明喊道:“喂,你中午有请我吗?”
石建明笑了,大声地喊道:“当然有啦,妹子”
山妹对帅小明做了个鬼脸,笑着跑上另一条山道,留下一句话:“中午见。”
给犁田的达山做小工是很轻松的活。石坑冲的山田比较缺水,雨水不够的年景有些田会没水,帅小明的小工活就是保证达山犁田的时候有水。帅小明用锄头挖田埂放掉一些已经犁好田的水,堵住一些还犁不到的田的水就行了,其余时间就坐在田头看达山犁田。达山抽烟的时候,帅小明就会接过他的牛绳和竹梢,在田里学着犁上几趟。
刚下乡的时候,帅小明闹过一次笑话。有次收工的时候,房东陈金山要顺道带点柴火回家,便叫帅小明把牛先牵回去。帅小明怕牛角不敢走在牛前面,便在后面赶着牛走。赶牛朝前走容易,只要嘴里“嗬嗬”叫着或用竹梢赶赶就行了,但碰到三叉路口麻烦就来了。帅小明根本不知道如何让牛右拐弯,牛干了一个下午的活饿了,顾自吃路边的的青草。帅小明使劲推牛的右后部,想让牛往右边走,但牛纹丝不动,推急了,牛头转向右方瞪着帅小明。带红丝的大牛眼使帅小明心生畏惧,人和牛便僵持在那里。直到陈金山扛着柴火回到这里才帮帅小明解了围。自那以后,帅小明才明白左手拉拉缰绳可以让牛左走,用缰绳向右拍打牛腹可以让牛右走的简单道理。
到中午时,帅小明跟达山说要去砖瓦窑石建明那里吃饭,达山便自己一个人赶着牛回去,走时他告诉帅小明,下午他自己兼做小工,帅小明尽可以呆在石建明那里玩,他不会跟人说。
帅小明到竹寮的时候,山妹正和石建明聊天,原来她早就到了,还跟石建明一起煮好了饭,就等帅小明了。
烧砖竹寮(60)
石建明住的竹寮就放了一张竹床和一张桌子,帅小明和山妹坐在床上,石建明坐在他俩对面一个木头段上,中间的桌子上摆了两盘青菜和一碗红烧斑鸠和一碗野菜汤。斑鸠是石建明用弹弓打的,野菜是山妹採来的,石建明床头还有一坛酒,他用一个小竹筒伸到酒坛里打上酒,除了吃饭的三个碗,没有其他盛酒的东西,石建明和帅小明就用竹筒一人一口喝酒。
帅小明问石建明一个人住在山里怕不怕,石建明说习惯了无所谓,就是很寂寞,他说,对付寂寞的最好方法就是唱歌。
“你大都唱什么歌?”帅小明好奇地问。
“喏”石建明指着床上一本被翻得皱巴巴的书,帅小明拿起来看,是一本“中外情歌300首”,这种歌本属于禁书,在乡下农民不懂,因此知青倒是常唱。
“建明哥,你唱一首来听听吧,”山妹也是一个自来熟,才一会儿就喊起建明哥来了。
石建明也不客气,想了想,张口就唱起来了:
“呜喂,
风儿呀,吹动我的船帆,
船儿呀,随着微风『荡』漾,
送我到日夜思念的地方。
呜喂,
风儿呀吹动我的船帆,
姑娘呀我要和你见面,
向你诉说心里的思念
------”
石建明唱的是印度尼西亚著名歌曲《星星索》,他的声音富有磁『性』,唱得很动情,在深山老林里唱大海的歌,更有一种苍茫感,十分动人。他的歌一停,帅小明和山妹便鼓起掌来。
“听山妹说你小提琴拉的不错,”石建明对帅小明说“下次我唱歌你拉琴怎么样。”
“好啊。”山妹再次鼓起掌来。
“山妹,”帅小明很认真地看着她说“下次大人说话你少开口。”
“你才比我大两岁,装什么大人啊。”山妹低声说。
“再一个月过完生日我就十八了。”
“那时候我十六了。”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大人就别争了,”石建明笑着说“我们继续喝酒。”
帅小明掏出烟盒,递给石建明说:“先抽根喇叭烟吧。”
石建明接过烟盒,很熟练地卷起来。帅小明看着他卷好一根喇叭烟,便拿出打火机给他点烟,石建明点燃烟,往天上吐烟圈。他吐烟圈相当有水平,先吐出一个烟圈,然后再吐一个小一点烟圈从第一个烟圈中穿过去,第三个烟圈又从第二个烟圈中穿过------
帅小明大为佩服,他自己试过多次,想吐出一个圆点的烟圈都有点困难,想不到石建明的烟圈竟能吐到如此水平,不由他不折服。
“饭后一口烟,赛过活神仙。”石建明很享受地吐出最后一口烟,慢悠悠地说。
山妹鼓起掌来。
“石建明,你教我吐烟圈吧。”帅小明说。
石建明从床上铺着的稻草里『摸』出一包烟,这是一包当时最便宜的烟,烟盒上印着“经济”两个字,虽然经济烟一包才八分钱,但帅小明也抽不起。
烧砖竹寮(61)
石建明打开经济烟,扔了一根给帅小明。点燃烟后,石建明边示范边说给帅小明听。他告诉帅小明,吐烟圈时嘴要圆,嘴越圆吐出的烟圈也越圆,吐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气息要轻,吐出一个烟圈的时候要利落干脆。当然,还要注意吐烟圈时要处在一个无风的环境里。
帅小明按照石建明说的练起来,果然能吐出像模像样的圆圈来,但要做到烟圈套烟圈还为时尚早。
烟圈吐完了,两人又继续喝酒。交谈起城里的事,讲同学、老师、家里的巷子、公园里的小戏台等等,想到哪里就讲到哪里,谈到兴起,甚至还为中山路上那家卖清汤粉的大叔是姓陈还是姓黄争吵起来。
山妹饶有兴致地听他两人说话。她是达明队长的独女,在家里说一不二,自小野惯了。她很喜欢跟这些城里下来的知识青年在一起,这些知识青年跟村里人不一样,他们讲一些很新鲜的话,做一些很好玩的事。在山坑村山妹的同年人很少,孤独惯了,因此跟知识青年在一起她感到很快乐。
“山妹,你的苦爪汤很好喝,还有吗?”帅小明说。
“有啊,你们等等,我再去煮一碗。”山妹说完就跑出竹寮去煮汤了。
苦爪是山里的一种野菜,学名叫败将草。苦爪煮的汤虽然味苦却很好喝,吃了解毒去火,山里到处都找得到这种野菜。
石建明说:“看得出来,山妹对你很好。”
“你别『乱』讲,她还是个小妹子。”帅小明急忙辩解道。
“好,不讲她。”石建明笑嘻嘻地看着帅小明说“帅小明,我问你个事,你要说实话!”
“你说吧。”
“你做过那种事没有?”石建明问道。
帅小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石建明说:“什么事啊?”
“你装糊涂啊,就男女间的事。”
帅小明迟疑了,男女间的事他还不是很明白,他不知道他和金凤之间的事算不算男女之间的事,如果说算,那他就是做过了。
石建明见帅小明犹豫,便笑了起来:“怎么,不想对我说啊?那就算了吧!”
“不,不是。”帅小明急忙说“我是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做过了?”
石建明奇怪地问:“有做过没做过你自己不知道?”
那年月,知青之间基本上是无话不谈,帅小明把自己跟金凤之间的所有事情如实说了一遍。石建明听了捧腹大笑:“我说帅小明你真是只菜鸟,帅哥大号算是被白叫了,你那能叫做过了吗?”
帅小明不解地问:“那你说,怎么才算是做过了呢?”
“你伸头过来。”石建明小心地看了竹寮门外一眼,在帅小明耳朵边低语了一番后,坐在木头段上神秘地笑。
帅小明听得脸红耳赤,喃喃道:“你确定,真是这样的?”
“骗你干嘛,我做过的。”石建明得意地说。
“真的?”帅小明一下来劲了“石建明,你快说,跟谁,在哪里做到?”
“嘘”石建明指按嘴唇“小声些,这事不能让山妹听到。”
初聊云雨(62)
原来,去年夏天石建明在一个叫草垅的小山村里烧砖,村里有一个姓田的寡『妇』,石建明就住在她家里。田寡『妇』才24岁,结婚第二年丈夫就死了,所以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田寡『妇』对石建明很好,常给他做好吃的,石建明没事也帮着田寡『妇』干点活。那年春节,其他人都回家了,只有石建明没有回去。他全家下放在一个很远的山村,回不回去都一个样。除夕晚上很冷,竟然下起大雪,田寡『妇』做了一桌好菜,烫了一壶米酒。两人说了很多话,后来都喝醉了。那晚石建明抱喝醉的田寡『妇』回房间去,被田寡『妇』一拉倒在床上就没有再起来。那是一个令人心跳的除夕之夜,窗外雪花飘飘,房间内却是软玉温香,在暖和的雕花木漆床上,风情万种的田寡『妇』让石建明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田寡『妇』用她雪白嫩滑的肌肤给石建明上了男欢女爱的第一课。
“第一次做那事的时候,你,你感觉怎么样?”帅小明有点口吃地问。
“那感觉呀?”石建明闭着眼睛,摊开双手喃喃地说“什么都听不到,心跳,晕眩,发抖,象要爆炸!”
“你们在干什么呀?”山妹端着热气腾腾的苦爪汤进竹寮来,见状奇怪地问道。
石建明的双手僵在那里,他呐呐地把双手举起来,作唱歌状:“我,我正要唱歌呢,被你打断了。”
“那就别唱了,趁热喝汤吧。”山妹把汤放到桌上。
“帅哥,来喝酒,喝酒。”石建明从酒坛里打出一竹筒酒,喝一大口后把竹筒交给帅小明,帅小明拿着竹筒仰首也喝了一大口。帅小明把竹筒伸到山妹面前:“小山妹辛苦了,也喝一口吧。”
山妹红着脸接过竹筒,抿了一小口,说:“这酒不好喝,辣辣的,你们怎么就喜欢喝它呀。”
“不喝酒,不抽烟还能叫男人吗?”石建明接过山妹的竹筒喝了一大口。
山妹看着喝酒的石建明和帅小明笑:“你们喜欢玩,晚上我就带你们去抓石蛙吧。”
石蛙是南方山区名贵的山珍之一,肉质细嫩鲜美,营养丰富,并且有清热解毒、滋补强身等功效。石蛙长在深山老林的石头溪涧中,只有晚上打着松明火把或手电筒才能寻觅到它们的踪影。
“再加我一个吧!”竹寮进来一个人,是金凤。
“金凤,你怎么来了?”帅小明惊奇地说。
“我到村里找你,说你在石坑冲出工,我就找来了。”金凤说“没想到你是这样出工啊,喝着米酒,商讨怎么抓石蛙。”
石建明站起来说:“帅小明,你不介绍一下吗,这位是------”
“噢,这是金凤,我原来的房东。”帅小明给双方介绍“这是石建明,我的新朋友。”
“欢迎,欢迎,”因为竹寮没有椅子,石建明请金凤也坐到床上,金凤便坐到了帅小明身边,没有碗,石建明便将自己的碗洗干净给金凤用。年轻人在一起,很快就熟悉起来,金凤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