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激动的叶德武还没走到,他后面有辆黑色轿车慢慢停下来,似乎是跟叶德武打招呼。
叶德至说:“看着像大哥的车?”
叶明仁说:“八成是老大,可能是知道大进来。”
叶君进喃喃自语:“二叔跟大伯说啥呢,那么长时间……”
叶德谦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又有啥事儿吧,德武看着挺着急的。”
此时,叶家爷几个都伸长了脖子站到了马路边遥望,迎风招展的红旗一样。
叶德武似乎是说完了,然后远远地朝这边摆摆手示意,回转身去了别的方向。
众人这下确定是叶德诚的车无疑。车比人快,也就是挡风玻璃关上的功夫,已经行至家门口。
停车后,从车上下来的果然是叶德诚和他的老婆张娴。叶德诚没有驾照,出门开车都是靠张娴。
叶德诚脸上不见悦色,手扶着车门,眼光越过车顶对众人蹙眉道:“德武说咱南场的柳树被砍了,快上车看看去。”
一句话将众rén miàn上的寒暄凝住,大家互相对视,回不了神,不过一支烟的功夫,怎么事情就急转直下了?
叶君进一马当先,和伯母张娴打个招呼就钻进了驾驶座。其他人也行动起来,叶德诚看顾老父坐到副驾驶座上,随后和两兄弟一起钻入后排。
路上,叶德谦把事情来龙去脉对叶德诚介绍了一下,叶德诚越听眉头越紧。他沉声道:“中央拍苍蝇那么紧的环境,丁家人还不知收敛?”
叶明仁说:“农村还是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
叶君进说:“我过会儿就让他知道谁的拳头大!”
闻言,车上众人一齐道:“不行!”
叶德至说:“你给我老实呆着。”
叶德谦也语重心长地说道:“大进,好孩子,你可千万不要掺和这事儿。”
叶德诚说:“大进,过会儿你就负责照顾好爷爷,事情由我们来解决。”
叶君进不以为然,都是长辈,他也不好直言顶撞,只好用沉默表示不赞同。
叶明仁忽然道:“还解决什么,树都没有了。”
众人往前望去,为了看清楚,兄弟三人都往前挤靠着。
果然,原来一上这条小路就可以遥望到的可以遮蔽一方天空的大柳树,如今已经不见。天色荡荡,日光直晒而下,车上诸人之心焦躁如沙土。
叶君进一拍方向盘,破口道:“靠!”
叶德谦直到此刻还是难以置信,喃喃道:“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众人到近前时,大树周围都是凌乱的脚印,焦糖色的新土还未被晒成串,可见柳树新被砍倒。树身被胡乱推倒在地,树跟一半在泥里,一半裸露出来。大概砍树人实在难以全盘掘出,最后偷懒放弃了。百年风月滋养的大树,历经战乱、灾荒、运动屹立不倒,此时草草被结束了生命。最后时刻,它平静而淡然,并未因为不体面而心怀恼意。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疯狂地向大地发起热浪攻势,无风而蝉鸣凝躁。有还在地里劳作的,看到田间有轿车,好奇地直起身后遥遥望过来,复又弯下腰去。也有几个早上亲历砍树事故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指指点点地在讨论这件事。
叶家众人都沉默着。叶明仁出来的急,身穿中式白色对襟短袖,太极服式长裤,裤腿又长又宽大,这身行头适合公园里遛鸟,不适合下地干活。他默默地向树走过去,田埂上的草牵绊住他的裤脚,新土也附了上去,但他浑然不觉。他蹲在树边,手抚上参差不齐的断面,感到些许潮意,不知是手上的,还是心里。
他们没有看到任何人影,更无人出来解释,内心的愤怒无从宣泄。
“龟孙!”叶明仁骂了这一句,再也无话。
三个儿子面面相觑。叶君进气地满地转,实在无法发泄,只好恨恨地踢了一脚地上的土块。
叶君进说:“上车,去他家里找他!”
没有人动,但也没人有心情斥责他。叶德谦与叶明仁感同身受,痛惜这棵树。叶德诚自责无力为老父分忧,家门蒙羞而无力雪耻。叶德至有种挫败感,为自己竟然保住老家一棵树,枉自平日人模狗样地混迹社会,这种豆腐掉在土堆里的失去掌控感令他愤怒到沮丧。
叶明仁严厉地发话:“回家!”
他的严厉有几分迁怒,众子却也不敢抗争,叶君进也不敢再提去找人的话。
一路寂寂。快到家门口,发现张娴,叶德云和叶德武正在门前。
下车后,叶明仁一语不发地进了里屋。其他人则院里坐下,叶德云开了西瓜,张娴提出让君进给老父送几块,叶德云瞅瞅里屋,讪笑表示,一时半会还是别去触老爷子霉头。众人了然,自发吃起来,两块西瓜下肚,叶德武将事情经过跟他们详细说了一遍。
原来,因为早上的事儿耽搁,叶德武下地不久就到了饭点,他只好往家赶。没想到正碰上火焰山带着丁家几个劳力砍树,看样子已经快完工了,应该是早上众人散去后,火焰山立刻带人折返砍树。因为不是专业的,这棵柳树遭到了毁灭性地毁坏,砍倒算完。
“可气死我了,早知道还不如早上让树贩子砍了呢,好歹卖个好价钱。这会儿的树身子也就能值十块钱。”叶德武扔下瓜皮,接过叶德云又递过来的一块,大声说道。
“十块钱!”张娴讶异。
叶德诚横她一眼,这能是钱的事儿吗。他沉声问:“他为什么非要和那棵树过不去?”
叶德武笑了一下,仿佛叶德诚的问题太过于没有信息含量:“大哥,你不常回家不知道,现在丁家在群羊坡就是横着走,出去打听打听,谁家没让他占过便宜!要说起来,咱们家他还有几分忌惮的,没怎么来找过茬。别的小门小户的,他们是可劲欺负。去年,火焰山隔壁赵二起房子,赵二你知道吧,三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