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会来到长乐宫,满面愁容地坐在那里。而郭太后却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地拿起一块糕点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嗯,这糕点好吃,拿去给钟大人送去一块。”郭太后吩咐费全道。
费全拿起一块糕点走到钟会面前:“钟大人?”
钟会看了看费全,接过糕点。但他没有吃,放在手上拿捏着。
“莫慌、莫慌。”郭太后见钟会不言不语,宽慰钟会道:“此事打一开始,便是你失考量了。你安排司隶校尉下属的都官从事去护送公主和亲,明眼人一下子便会看出有鬼嘛!人忙无智,你还是冗事太多,对和亲之事想的太少。”
“我本以为自己深得司马昭的信任,安排向雄护送时,他也并未说什么。谁知临时突然塞进来一个文俶和张华,这事情着实难办……”钟会叹息一声。
“算了算了,其实这件事,并不能说明司马昭就对你起疑心。那个张华,其实是我安排去的,他是刘放的女婿,刘放深得明帝信任,他的女婿才华横溢,文采卓著,难得的还是自己人,我安排他去历练一下。至于文俶,听说他不是山涛提出来安排进去的么?”
“谁知山涛与司马昭说了什么。”
“山涛说了什么不重要。司马昭能够应允向雄一路护送,就说明他当时并未想到你打算在路上杀死长公主。但现在经山涛提醒,他想到了,如此一来,向雄万不可在半路下手。”
“可要是那公主顺利和亲,秃发树机能与司马昭达成和解,我们的计划就没法进行,又谈何推翻司马昭,光复大魏?”
“鲜卑部落的棋子自然不可放弃。用鲜卑来牵制邓艾,你专心伐蜀。占有蜀地之后,自可与司马昭抗衡。但依靠杀公主这个法子,似乎权的分量还不够。”
钟会盯着棚顶发呆。颍川钟家在当地乃是名族,钟会的父亲钟繇更是曹魏三朝元老,三公之一。曹操曾将钟繇比作自己的萧何,钟繇去世时,明帝曹叡更是素服前往吊唁,优待钟氏后人。可谓满门富贵。
而钟会少年时便与司马师、司马昭兄弟亲善。这种亲善成为他日后平步青云的保障,同时也变成他敌视司马兄弟的起源。
“凭什么司马兄弟便可在朝中只手遮天?要知道,家父权势如日中天之时,那司马懿不过是曹操的一条看门狗!我堂堂钟士季,出自名门,岂能甘心受此等柴犬之子驱使?”钟会心中暗想。
野心导致人的扭曲,当然,表面上他的身份依旧是司马昭的心腹,朝中仅次于司马昭的二号人物。为了扳倒头号人物司马昭,钟会必须寻找盟友。而郭太后恰好洞悉了这一点,与钟会走到一起。
难……与司马昭的较量中,钟会的每一步都艰难而坎坷。钟会长叹一声,两眼盯着虚空。
“我认为,你不应当再钻牛角尖。”郭太后开口道。
“喔?”
郭太后站起身来,走到钟会面前。
“我不明白你为何执拗地想杀死嵇康的子嗣,但那毕竟是私怨。我倒听说你的一些传闻。”
“世人说,钟士季之所以恨嵇叔夜,是因为嵇康娶了长乐亭主曹慧。你这么执着地想除掉嵇康的子女,是不是有强占曹氏,除去后顾之忧的嫌疑?”
“无稽之谈!”钟会故作不屑道。
郭太后抚掌大笑:“我也这么觉得!堂堂钟士季,怎可能为一个女人变得如此莽撞。”
郭太后的笑声让钟会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士季,你不要再想这么张狂的办法来做事。你的首要任务,是要激怒秃发树机能。至于你想杀谁,只是捎带的事情,钟士季你万不可本末倒置。”
说罢,太后回到座位上端坐好。
“这嵇承虽然有曹氏的血脉,但毕竟是个假公主。若那树机能得知他所娶的不过是一民间女子,又岂会善罢甘休?即便他忍气吞声,我听说那鲜卑各部落林立,虽然推树机能为首领,但毕竟不同我中原的教化。只消放出风声,说司马昭骗了鲜卑人,用一民女嫁给他们的首领……到那时,群情激愤,怕是树机能不想撕破脸皮也不行。”
郭太后说的有道理。即便嵇承平安抵达鲜卑,依照他与郭太后的计划,那嵇承同样也是死路一条。在路上杀嵇承和借鲜卑之手杀嵇承,从结果上说,对钟会的意义都是一样的。但钟会偏不喜将嵇承送到鲜卑,他虽然未曾见过嵇承,但不知为何,莫名地对这个坊间盛传的嵇康之女充满敌意,恨不能手刃而后快。
每每有人提到嵇康之女,他都怒火中烧,热血翻腾。似乎敌视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是自己的一种本能。自打嵇康死后,他总梦见自己被乱军杀死,而捅下最后一刀的,就是这个脸孔模糊的女孩。
但郭太后的话,他又实在无力反驳,只能不甘心地点点头。
“这便是了。为了成就我们的大业,其它琐事,都应放到一边。士季,你父亲钟繇,是我大魏纯臣!你兄长钟毓虽是嫡长子,但无论能力与手段都不及你万分之一。我曹魏中兴的希望,全托付在你的身上。所以我希望你断不可意气用事,使眼前大好的形势发生变故。”
“臣知道了。”钟会叹息一声。
“很好。与你攀谈良久,有些累了。宫中司马昭耳目众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