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低声的怒骂,这声音虽不大,但却字字句句的传入了她的耳中:“装什么装,不过就是个舞姬,说到底还不一样靠取悦男人为生,和一般的风尘女子又有什么差别。”
蝶舞抬起头,望着铜镜中影子。
镜中女子依旧是一副绝世的容颜,只是神色中却多了几分忧伤与落寞。
堂堂的大明公主,竟何时沦落到了这般境地。
蝶舞抬起手,抽出髻中的玉簪,一头乌黑的长发顿时如瀑布般垂落至腰间。
她打开妆台上的锦盒,用玉簪的末端沾了些盒中的胭脂,在妆台上一笔一划的写下了二个大字:秦风。
“姑奶奶,大喜啊,县太爷看中了姑娘,说是将迎你进门当第七房小妾!”
耳边响起几日前红姨的话,恍如一根刺,深深的扎进了她的心底。她稍一用力,手中的玉簪便顿时断成了两截。
书案上的名字,在血红胭脂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醒目。
一滴泪滴落在了上面,顿时被染成了血一样的颜色。
长发披肩的丽人伏在书案上,寂静的屋子里响起了一阵稀疏的抽泣声。
碎玉难复,枯木难续。
蝶舞本想告诉秦风她所遭遇的困境,可她却不愿给对方带来烦恼。
二人在分离时,蝶舞强忍着泪水滑落,背对着秦风留下了一句话:“明日万花楼,我将舞一曲《离殇》。”
她虽未亲眼看到秦风的脸色,但也能想象出他脸上的惊讶。
《离殇》这一舞曲,正是他们第一次相见之时,她正跳着的曲子。
秦风还没来得及回答,蝶舞便已将昏迷的小怜儿扶上车,随后驾车,绝尘而去。
如果在她被县老爷纳为小妾之前,他没能来接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那么《离殇》这一曲舞将顾名思义,成为他们的离别之殇,人鬼殊途。
为了秦风,蝶舞虽然沦落风尘,可是她依然决定为他守身如玉。
望着镜中的自己,彩蝶的思绪回到了从前。
在唐王府的花园中,年仅九岁的女孩随风而舞,一曲《离殇》恍若天人,另飘落的桃花也黯然失色。
这《离殇》舞分为上下两阙,只是这下阙早已失传,唯留这上阙却也所会不多。
她的舞步十分轻盈,恍若在雪地里行走一般,甚至连掉落在地上的花瓣也始终保持着最初的位置。
她反复练习了多次,可中间依旧有几个舞步衔接不上,不禁有些气恼。
然而她心性却十分要强,即便失败了很多次,却依然坚持着不断重复,没有丝毫要放弃的意思。
就在她不断重复却始终不得要领之时,耳边却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笛声。她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棵高大的桃树上,坐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他一声儒服装扮,坐在桃树粗壮的枝干上,静静的吹着横在嘴边的竹笛。
笛声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轻快,让人忍不住随之偏然起舞。
寻摸着其中的旋律,她顿时重新挥舞起长袖,紧随着节奏踏出了方才的舞步。
她的身体仿佛顿时被注入了全新的活力,刚才练习多次也衔接不上的舞步,这时竟忽然交接得天衣无缝。
她从未感到过这样的畅快,沉睡已久的身体仿佛也顿时苏醒了一般,有种说不出的畅快与释然。一舞过后,她的脸上已不知何时带上了一抹微笑。
少年从树枝上翻身越下,随手将竹笛别在了身后:“这样笑才对嘛,小小年纪,又有什么忧愁呢。”
他说这话时,眸子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空灵,恍惚间让人误以为是一种沧桑,与白衣儒服相映衬,给人以超然物外,不食人间烟火之感。
“你是谁?”她睁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这忽然出现的少年,竟也不觉害怕。
“我是秦统领的儿子,叫做秦风!”少年不知道女孩的身份,估计是以为对方是王府里的一个婢女,说起话来不见一分上下尊卑之意。
女孩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失礼而怪罪,只是睁着一双明亮而灵动的大眼睛看着少年。
原来是个武将之子,可他生得这般俊秀,一点不见军人的杀伐之气,举止像是风流才子般儒雅而端庄。
想到这里,她不禁脸上一红,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少年笑着说道:“好久没见过这么美的舞姿了,如今会这《离殇》的人也不多了。”
听到他的赞美,女孩的脸上也不禁流露出几分欢喜之色,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也知道《离殇》?”
少年的眸子忽然停留在枝头的桃花上,一阵风吹过,花瓣脱离了萼冠,飘曳而下。
随风浮沉,宛若零落的命运。
少年低下头,有些伤感道:“我娘在世的时候,也爱在这桃花树下跳这支舞。”
说完少年便转身缓缓离去,背影说不出的落寞和凄然。
女孩呆立在原地,直到少年的身影完全从她的视线中消失,她依然如雕塑般纹丝不动,可一颗心房却早已荡漾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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