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胡子为他们准备好了澡堂,还有干净衣服,并且找来女仆为尚未清醒的艾莉卡服务。他特别叮嘱,为她清洗身子时注意避开腿上的伤。他大概看出来艾迪与精灵少女关系,为他们准备了两间房间。
艾迪有很长时间没有洗过澡了。自从跨过风腾河,离开伊弗里加,每晚能洗澡就成了艾莉卡亲王一人的特权。澡堂外表低矮、阴暗,但是内部出人意料的整洁,有大小不一的石砌浴缸,其中甚至有一只是大理石的。艾迪选了角落的石头浴缸,最好的该留给精灵少女。
他在水里泡得身子发白,思索着最近在自己周围与身上发生的事。家被烧毁,萨菈失踪,输了比赛却被册封为骑士,还有昨晚到今天早晨……他捧起一捧热水,看着水从指间流失。脱下衣服后他发现,不只是双手,全身都起了奇妙的变化。幼时练剑与骑马留下的疤痕、矿工生活带来的印记通通消失了,浑身皮肤现在简直婴儿般洁白滑腻。
从澡堂出来的时候,特蕾莎也到了。她钻进艾迪的房间,顺手锁上门。在四壁敲打了一番,她拉上窗帘:“你胆子真大。”
“不,因为那时别无选择。我们遇到了四个强盗,安东爵士带着士兵赶走了他们。你见过那些士兵吗?”
“当然,就是他们带我来的,”侍女左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提姆和塞巴斯蒂安,虽然只是领薪水吃饭的士兵,倒是挺懂礼节的。提姆是个挺开朗的小伙子,喜欢读书,眼睛不太好;塞巴斯蒂安曾经是樵夫,迟钝,老实。”
艾迪也坐下,刚洗过澡,身子舒坦得很。“何况,”他看了眼墙角,艾莉卡送的剑好端端地支在那儿,“亲王情况很糟。我见过有人,我的工友,受伤还不如她严重,可是伤口感染,疼痛和高烧只用了三天就带走了他。我,”他想了想,还是承认,“我有些害怕了。”
“现在呢?”
“僧侣为她裹伤,城堡里是些值得信任的人,”灰色的人送他的瓶子置于桌上,他倒了一角杯递给侍女,“她该没事了。要不要喝一杯?感到虚弱的话,喝下去有好处。”安东爵士或者西塞罗若是心存歹念,不需要这般拐弯抹角,但是在心底,艾迪并不像嘴上说的那样完全信任他们。
特蕾莎接过杯子:“谢谢,正好我渴了——”语声戛然而止,她端着角杯,两眼发直。
“怎么了?”
“奇怪,”侍女呷了口黑色的药水,“令人怀念,犹如朋友甜蜜的吻……这饮料是哪里弄到的?”
“不是饮料,是药,”艾迪更正,“僧侣送给我的。”
“你说是药,就算是药吧,”侍女咕嘟咕嘟喝下半杯,“我刚刚去鹿角镇,镇里很平静,没有一名黑卫,也无人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泰里恩大人动作比想象得慢,可能昨夜的大雨阻碍了他,只是这反而更叫人无法安心。黑卫向来只服从皇帝与他们的队长,为什么会听他的指挥……继续待下去终归不好,等他们一把公爵大人从澡堂里送回来,我们就走。”
“黑卫是?”
“正如你们是艾莉卡大人的近卫,黑卫就是艾提纳皇帝的近卫,想必你昨晚见识过了。”
“现在问题在于,我们该去哪里?”他点着头问。
“去找我的朋友帮忙,”特蕾莎手指敲打着桌面,“弄清楚泰里恩想干什么,然后在他干出更坏的事情之前阻止他。他宠妹妹宠得可厉害了,这回实在不正常。照理来说,他是帝国宰相,妹妹是最大领地的领主——知道么,伊弗里加和艾提纳剩下全部国土差不多大——而且公爵大人对他又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还有什么能让他心动的?”
“你的朋友可靠吗?”大人物之间的争斗对艾迪来说遥不可及,只有艾莉卡的安危是他关心的。
“也许。”
“也许?”艾迪身子前探。
“不管可不可靠,现在也别无选择,不是吗?就和你刚刚一样。还是说,你知道什么好地方?”
艾迪语塞。
特蕾莎把剩下半杯药水喝完,回自己房间等着。艾迪开始擦拭皮甲和靴子,为出发做准备。这些活令他挂念马泰恩,在金塔城,短短的日子里,每天都是马泰恩为他洗衣,磨剑,保养盔甲。他可要平安无事才好。
隔了很久,他听到门外人来人往,城堡里热闹起来,有人在大声吆喝,几乎错觉身处乌石镇的集市上。我得像兔子一样警觉,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他打开房门,探出头去。
进入城堡的是一道溪流,由人、马、马车、牛车组成的,点缀着各种颜色、各种东西的溪流,从简陋的城门涌了进来。十来个士兵簇拥着六七个骑马的贵族向着堡垒大厅去了,他们背对着艾迪,能看到的只有两面不同的旗帜。一面是城堡主人的白猫旗,另外一面旗面纯黑,没有图案。
显而易见,城堡主人带着客人回来了。艾迪知道有些地方的礼仪传统里,若是客人出于某种原因不想表露身份,主人就会如这般竖起没有纹章的旗帜。
士兵后面是几个衣衫褴褛的农夫,手和腿上都是泥,像是被征召来为城堡干活的。可他们个个瘦小,没有几分力气的样子。
“爵士,房间可满意?”
是安东爵士的声音,艾迪问起这一大群人是怎么回事。
“伦纳德·瓦格纳伯爵交游广泛,他带着朋友回来了,”白胡子亲昵地搂着艾迪肩膀,“那个淡黄色头发、穿白色丝绸上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