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我们坐在一起,喝着啤酒与麦酒(那个时代啤酒和麦酒好像差不多是同一种东西),吃着香肠与面包,何必去为了女皇呀亲王呀那些根本见不到也摸不着的人争吵?那些事呀,离我们太遥远,我们还是为了明天的狩猎一起干一杯。举起杯子来!”
主人带头端起杯子,中止了客人的争吵,餐桌上的话题又回到艾莉卡亲王身上。然而他们的对话中有些不能听过就忽略的内容,遵守陛下颁布的律法是什么意思?
午餐结束,伯爵带着客人们和一个骑士,四五个士兵,出发前往猎场。临走,他吩咐部下带上干粮和帐篷巡逻,搜捕强盗;又对艾莉卡他们道歉,领地出现了强盗是他的失职,希望他们三个能留下来几天,好让他弥补过失。伯爵软磨硬泡了好久,等艾莉卡终于答应下来,他才骑着马离开,并且把安东爵士留给他们。
“奇怪的通缉令,”艾莉卡倚在侍女肩膀上,四顾无人,小声地说,“按上面所写,不可能找到我们。他在想什么?噢……”她叫了声,“你说呢,特蕾莎?”
特蕾莎回答:“对他来说,目的已经达成,没必要赶尽杀绝吧。”
“哥哥不是那种人,他做事深思熟虑,绝不会留下后患,何况是我……是我这样的后患,”亲王轻轻摇头,“我是想不通的。艾迪,”她抬起双眸,凝视着艾迪的眼睛,“我再请求一次,你已经尽到义务了,想离开的话……”
她真把我当兔子,胆小,怕事,畏缩?艾迪回望亲王的双眼:“我对您发过誓的。”
“可是,”精灵少女犹豫,伤感,“我现在连一块金币都没有,该如何感谢你?”
兔子骑士咬住嘴唇:“您存心想侮辱我吗?”
“不,怎么会,”艾莉卡的眼眸泛起水的光泽,“只是你的忠诚得不到任何回报……”
“谁说的?”艾迪身子发热,“我得到了荣幸。”
亲王凝视他的双眼,许久才开口:“我从没想过能有你这样的骑士。”
“我也从没想过能有您这样的领主。”他庄重地行了一礼。对了,她还有东西在我这儿,虽说是不起眼的小东西。他掏出艾莉卡的丝带,递到她眼前。
亲王伸出左手,轻声说道:“替我系上吧。”
这不是命令,是请求。才受过伤的精灵少女娇小柔弱,他的心怦然跳动。她是亲王,公爵,但都不重要。他将红色丝带缠在亲王奶油般的手腕上,小心地打上漂亮的活结。在一瞬间,他想把亲王搂进怀里,告诉她他很感激,他要保护她,没有其他含义。
在付诸行动前,灰色的人伸手扶住他肩头。普莱摩迪尔的祭司走路悄无声息,艾迪方才察觉。他惋惜地叹了口气,收起念头向西塞罗道谢,感谢他治好了艾莉卡。
精灵少女郑重地躬身道谢,直起身子的时候,目光警惕。“饮食要节制,”灰色的人自顾自地说,“在城堡里作客得注意。我舍弃过去一切效忠的对象,直至遇上三脸普莱摩迪尔的仆人。”
本来在观察堡垒大厅的特蕾莎看了灰色的人一眼:“您说什么?”
“饮食要节制,”他重复了一遍,“尤其在用过午餐之后。普莱摩迪尔有三张脸,有六只眼睛,即便如此,人的心仍然是最难以看清楚的。”
灰色的人说完垂下眼睛,三人与祭司间一时被沉默笼罩。来解围的是士兵提姆,正如特蕾莎所说,他是个机灵的小伙子。“西塞罗大人,”提姆穿着全副铠甲,外面还披上一件锁子甲,满头汗水,“安东爵士说,他有一些纳普伊岛产的红茶,叫我来邀请您和几位客人一同喝茶。”
“我不去,”灰色的人转身就走,“饮食要节制。”
艾迪他们接受了邀请,成功完成任务使提姆很兴奋,在三人前引路时锁子甲的甲片不住叮当作响。安东爵士一定缺乏情调,被带进城堡大厅旁的房间时艾迪这样猜想,房间的风格近于军营,与饮茶实在不般配。看到摆放的茶点尽是肥厚油腻的香肠、奶酪和烟肉,他愈发笃信自己的想法。他当矿工的糟糕年头里,偶尔能享受下午茶的时候,配的可都是姐姐亲手做的点心,精致而美味,易于消化。饮食要节制,祭司的提醒在耳畔响起。
安东亲自动手为他们倒上茶。“伦纳德伯爵吩咐一定要好好招待你们,”他自己则倒了杯黑啤酒,“附近是交通要道,我从一支路过商队手里买到的茶,据他们说精灵们喜欢喝茶,请一定尝尝。听说,金塔城的艾莉卡亲王平日喝的就是这一种。”
邀请过后,安东爵士抓起一片烟肉,就好像午饭没有吃。
艾迪端起茶杯,看了亲王一眼。精灵少女的眼神明确无误,安东爵士是在胡说八道。“原来我们亲王喜欢喝红茶,”她笑起来露出一点尖尖的虎牙,“我们一直都以为她喜欢的是绿林当地产的绿茶呢。”
啜了一口,苦味太重,掩盖了香味。没有白胡子说的那么好,艾迪舔舔嘴唇,苦得更加厉害了。当面说茶不好喝对主人不敬,他向亲王做了个鬼脸,指指茶杯。叫他惊喜的是,精灵少女趁无人注意,回了个鬼脸过来。
安东爵士灌下一整杯啤酒,拿起餐巾擦嘴。他把岩石杯重重放回桌上,长出一口气:“进来吧。”
盔甲甲片碰撞的叮当声响成一片,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鱼贯而入,其中就有提姆。他们亮出锋利的长剑,围住了兔子骑士与两位女孩。
亲王的身份败露了,这个念头闪过。他明白提姆为何在城堡里也要全副武装了。艾迪下意识地拔剑,手按到剑柄才想起自己只剩下木剑。剑被疤眼抢走了,怎么办?他脑中一片空白。
“艾迪爵士的茶杯里加了一点苦木碱,刚才喝下的一口,足够他片刻后无痛苦地前往另外一个世界,”安东爵士端坐不动,拿起另外一片烟肉,“不要害怕,塞蕾娜小姐,我们不会伤害你,你的美貌对伦纳德伯爵的生意大有好处。伯爵是个英明的领主,对忠心的部下最为慷慨,按照惯例,在你开始为伯爵效力前,我们有权先轮流享用你一次。放心!你会看到,白胡子以各种标准评价都是个优秀的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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