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早被野兽叼走了,或者埋在不知道多深的地方。”
“这样吧,你与他周旋,骗骗那农青云,等他帮你找到了你的女儿再说。”
知因点了点头。他的心中似乎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一夜之间,二十年前的一切又回到了他的生活里。他不仅仅要寻找他的女儿,他还要利用神农鞭解开他一直以来不敢触碰,却又如鲠在喉的谜团:当年黎玉露为什么会突然中毒?
等到释沙竹从方丈室里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隐藏了它的最后一线余晖。黑夜像一张巨大的幕布盖在大地上,月亮微弱的光亮只能苟延残喘。海会寺比白日更加的凄寂,猫头鹰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农青云迎了上去,似枯苗望雨一般等待释沙竹开口给他带来期盼已久的好消息。
“农宫主,知因禅师答应见你了。”释沙竹满面春风。
“多谢释贤弟,日后定当重谢!”农青云欣喜若狂,贪婪地透过门缝张望,仿佛巨大的宝藏已垂手可得。
“进去吧!”释沙竹侧身让出一条更宽广的路。
农铁舒走了过来:“我和农宫主一起进去吧!”
释沙竹伸臂挡住:“不行,知因只见农宫主一人。”
“你在外面等着!”农青云笑容可掬,“禅师可能是故人,我们有很多话要叙叙。”
农青云小心翼翼推开门。知因坐在桌子旁,目不斜视,眼中暗淡的光彩映照出他所有黯然的愁绪。农青云的笑容渐渐僵固,有一瞬间他想夺门而出,但最终他又露出泛黄的牙齿,转身关上门,义无反顾走近知因。
“大师兄,好久不见……这二十年来,我们一直在找你,没想到你竟藏在了这偏远的海会寺。”他垂下眼帘,在大师兄面前战战兢兢一如从前。
知因一言不发,任凭令人窘迫的气氛在屋中蔓延。农青云没有打破沉默,在大师兄开口之前他不敢再说第二句话。
遥远的过去静静在方丈室中流淌,黑暗的记忆啃噬着两颗重逢的心。师父、三师弟,还有那时的神农宫簇拥呈现,掺杂着悲与喜,哭与笑,恨与爱。二十年的风霜在两人的眉宇之间、鬓角和身形上都留下了浓重的痕迹,不过这些痕迹相对于他们彼此铭刻在心中的印记而言实在微不足道。
“师弟,你来海会寺找我有什么事?”知因终于开了口,平静的像是一口枯井。
“我……大师兄,没想到你还肯见我。”农青云的眼睛几乎涌出泪水。
“缘起即灭,缘生已空。过去的都过去了。”
“大师兄,你在海会寺二十年修行佛法,境界超然,不是我们凡夫俗子可以比的。”
“师弟,你我不用讨论佛法了,有事就直说吧。”
“嗯,大师兄。这二十年来,我不敢忘了师父的教诲,不敢有一日懈怠,竭尽全力执掌神农宫,神农宫还算是一直保持着在江湖上的地位。可是……我们长期遭受到其他帮派的威胁和挑衅,我恐怕……我不敢和师父比,只求神农宫不要在我手上一日不如一日。”农青云不知不觉流露出乞求的眼神,为接下来的话做好充足的铺垫。
知因心中嘲笑他的无耻,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在农青云说出他的目的之前,知因决定冷眼旁观。
农青云咽了一下口水,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用琢磨就可以从那些被知因不经意吐出的字眼和他漠然的眼神中断定他恨他,无比强烈,毫无还转的余地。不过忍受这一切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从他立下志向的那一天起,所有困难都成了他不能抛开的密友。
农青云又重新找回了自信和笃定:“那些畜牲敢轻视我们神农宫完全是因为我们失去了镇宫之宝神农鞭!”
当“神农鞭”三个字被脱口而出时,农青云察觉知因一直平静的神色有了一点不易让人觉察的变化。他继续把刀插得更深,“大师兄,二十年前你离开了神农宫,神农鞭也失踪了,是不是你带走了神农鞭?”
“我没有带走神农鞭。”知因故意垂下眼帘,回避农青云的目光。
善于察言观色的农青云心花怒放,狂喜和害怕把握不住的恐慌交织在他的心中碰撞。他已有八成把握,神农鞭在农青山的身上。他要怎样进一步努力才能确保得到神农鞭?他打算再一次以情动人。
“大师兄,”农青云的眼眶红了,“我们神农宫没有了神农鞭就像人没有了灵魂,是一个空壳。宫外对我们的威胁不说,宫内弟子也不能齐心团结,稍微有能力的人都想争得宫主之位。不,我看他们现在就想取代我!我不当这个宫主无所谓,我只是怕神农宫大乱,敌人趁虚而入,神农宫上千年的基业毁于一旦!”
“唉!师弟,我已是身外人了,我无能为力。”
“大师兄,你可曾得知过神农鞭的消息?”
“从未有过。”知因的回答还是那么简练。
农青云保持着僵硬的笑容,心中揣摩单刀直入的策略已经失败,必须另辟蹊径。
“不说那些了!大师兄中秋给神农宫送去一份茶叶,想必是想念师弟和神农宫了吧?”
“茶叶?”知因不知道农青云又在耍什么诡计。农青云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那份他特地从神农宫带出来的海会茶:“大师兄送去的茶叶,我们都没舍得喝。”
知因皱着眉头,说道:“你这是新茶,不是我这山上产的。这山已经有两三年不产茶叶了。”
农青云大吃一惊,道:“这不是海会茶?”
“不是。”
“这……送茶来的人说是海会寺送来的海会茶。有人在背后搞鬼!大师兄,这茶有剧毒!”
“剧毒?”
“嗯,百草丹都解不了这毒。还好我研制出了比百草丹具有更强解毒能力的解药,否则神农宫要死好几个弟子!大师兄,神农宫现在处在危难之中,大师兄一定要帮师弟的忙!”
“怎么帮?”
“求大师兄回到神农宫,和师弟一起主持神农宫。”
“不,你是神农宫的宫主,我没有资格,也不想当此重任。”
“大师兄对神农宫,对我还存怨恨吗?”
“佛说,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何来怨恨?”
“大师兄!”农青云突然在农青山面前下跪,“对于过去神农宫对大师兄造成的伤害,师弟给大师兄磕头谢罪!”他“咚咚咚”掏尽肺腑磕下三个响头,抬眼之时看见农青山有些许动容,趁热打铁道:“求大师兄帮助神农宫渡过难关!”
农青山不再言语,毫无表情的面庞之下心潮澎湃。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农青云起身开了门。释沙竹走了进来。
“你们谈的怎么样了?没事吧?我们在外面都很担心!”
“多亏贤弟引荐,原来知因禅师就是我的大师兄!”农青云眉飞色舞,喜不自胜,“我们有二十多年没见了,要说的话一时也说不完,我的意思呢,是让大师兄到神农宫住上一段日子。这么些年来神农宫也有了很大的改变,我希望大师兄回去看一看,大家都很想念他。贤弟,你说呢?”农青云拉上了释沙竹作为自己的同盟军。
“好啊!知因,你成天待在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多无趣,到神农宫去看看吧!”
知因没有说话。
农青云八面玲珑地打着圆场:“大师兄恐怕要考虑两天,没事,我就在海会寺等着。”
“嗯,农宫主,你也别怪知因,他孤单惯了,恐怕还适应不了人多的地方,呵呵!起初他还有女儿陪着……”
“女儿?”农青云一头雾水。
“对呀!”释沙竹猛拍大腿,眼睛发出饿狼捕食的光芒,“知因,你可以让农宫主帮你找一找女儿!以神农宫在江湖上的地位,找一个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知因的嘴角抽动了两下,一直从容的目光变得急迫起来。虽说他在和释沙竹一搭一唱,不过他的这种反应绝不是完全在假装。
农青云敏锐的嗅觉捕捉到了至关重要的气味。他先把对农青山女儿的疑问放在了一边,他的真心实意可以让任何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感动:“神农宫要找一个人绝对能找到!大师兄,更何况这是你的女儿,那也就是我的女儿。我要让神农宫所有的人都出去找,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下,这件事一定要摆在最前面!”
“知因,听到没?农宫主这么热心,你就到神农宫住一段时间吧,说不定你这二十年来盼望的事会变成现实呢!”
“大师兄,你的女儿怎么丢的?她有什么特征吗?在哪丢的?我现在就可以放消息出去,让弟子们留意。”农青云切入正题,他要充分利用对自己有利的形势。
释沙竹道:“十八年前,知因两岁的女儿在这座山脚下丢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就这么凭空消失了。知因在山脚下挨家挨户的问过,当天没有人看见过他的女儿。她长得很漂亮,后肩上有一块梅花胎记。后来,他也一直在找,这么多年毫无音讯。我也帮着找,我托了全国各地的朋友去打探,可是都没有消息。”
“大师兄,你别急,这事包在我身上。”说完,农青云把门打开,急切地喊道,“铁舒,进来!”
月光倾泻在静谧的海会寺上,斑斓的光点在不甘寂寞的断壁残瓦上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