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为什么不回去
蒋函函自从进门后到现在一言未发,似乎忘记了她此来任务似的。 在来的路上她其实想好了很多安慰他的话, 除了安慰以外,还有许多要问要说的,但就是因为要说的话太多了,蒋函函一时无从说起,此时她的脑子里很乱。 沉默像一匹巨大的黑布笼罩在房间里,两人的心头都乌云一片。两人对望了一眼,目光交汇之后又各自急忙躲避,沉默在继续,谁也不想说话。他们都清楚,现在横亘彼此心间的是一块巨大的伤疤,谁也不愿意轻易地将它揭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沈小伟首先打破沉默,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蒋函函你回去吧,回老家去,我们都回老家去,我陪你一起回去。”沈小伟想,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把蒋函函先送回老家,等她安顿下来后,自己再回来找刘哥。 蒋函函抬眼看了一眼沈小伟,眼里闪烁着一丝感动的亮光,但很快就黯然了。 “说话啊,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沈小伟又说。 蒋函函的肩膀抖动了几下,泪水唰的一下涌了出来,但她压抑着,防止自己嚎啕大哭。 沈小伟在蒋函函的身边坐了下来,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只这轻轻的一拍,蒋函函那颗本已脆弱不堪的心已经受不了了,终于“呜呜”地哭出声来。 柔情从沈小伟的心底升起,他张开双臂拥住了蒋函函:“函函别哭,我知道你受苦受委屈了,我们回去吧,好吗?是我把你从老家带去华城的,还得有我把你安安全全地送到你父母身边。” 蒋函函在沈小伟的怀里抽泣,终于说出了她见沈小伟之后的第一句话来:“小伟,你回去吧,我暂时不想回去。” 沈小伟问:“不想回去?为什么?” 蒋函函哽咽着说:“不为什么,我就是不想回去,在这里已经待习惯了,回去了反而不习惯。” 看着明显言不由衷的蒋函函,沈小伟忽然想起了汪晓月的话,她可能和刘哥有个约定,看来这是确有其事了。这千刀万剐的刘哥害了我还不够,还想害蒋函函,我不杀了你这辈子就枉做人了。一股怒火从沈小伟的心头“嘭”的燃起,她搬起怀里蒋函函的头,直视她的眼睛问:“是不是刘哥威胁你?告诉我,是不是?” “你别问了好吗?小伟求求你别问了。” “告诉我,是不是!?”沈小伟的眼里冒着火。 蒋函函无力地低头说:“是。” 沈小伟“腾”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说:“函函别怕他,别信他的威胁,我们回老家了他根本不会有办法,我们走,现在就走。”说着就拉住了蒋函函的手。 蒋函函仰望着沈小伟,柔情和幽怨参半。“小伟,你不知道的,无论我们走到哪里他都会找到我们,只要他想。” “怎么可能?”沈小伟不相信。 “可能的,你不知道他的能量,我告诉你,不但能找到我们,就连我们的父母住哪,有些什么爱好,每天从哪些地方过,他都搞得一清二楚。” 沈小伟愕然了,这个天打五雷轰的东西,竟然这样下三滥。“这些他都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可能他有特别的渠道吧,开始我也不信,可是后来他把我父母每天的行踪说得清清楚楚,我就不得不信了。” “你是怕自己走后,他报复我们的父母?” “是啊,这才是我最担心的。我们可以躲得远远的让他无法找到,可是父母总不能因为我们也一起躲吧。他这种人,什么事都有可能干出来。” “那怎么办?我们报警吧。” “报警?”蒋函函凄然地一笑,“报警没用的,你忘了华城的事了,通过这件事你应该清楚,警察队伍里有一些蛀虫早已被他收买了,他们串通一气,欺上瞒下,我们根本没有他的办法。再说以什么名义报警啊?搞不好他受不到任何惩罚,吃亏的反而是我们。”蒋函函本来想把王亚洲都让他三分的事和沈小伟说,可是话到嘴边又停住了,她猜想自己在华城所从事的职业,目前为止沈小伟还不知道,没有必要和他提王亚洲。 沈小伟顿时像一只泄气的皮球:“那你说怎么办?难道真的就‘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就像绵羊一样,眼睁睁的乖乖的任由他摆布和宰割?”沈小伟气得浑身哆嗦,在屋子里团团转。 “沈小伟,你自己好好活吧,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至于我,你就别操心了,我和他说好了,只一年,一年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 “不行,我要去找他,找这狗日的算账!”沈小伟说着就要往外走。 蒋函函起身从后面抱住他,招式和汪晓月如出一辙。沈小伟心里烦透了,心想这些女人都怎么了,这么怕他。你们可以怕他但我不能,因为我是男人。 “小伟听我一句好吗,不能去。”蒋函函说。 “为什么不能去?”沈小伟回过头望着蒋函函说。 “我们不是他的对手,起码你现在不能报复他,你想过报复之后的后果吗?” “大不了一起死。”沈小伟气咻咻的。 蒋函函撒开抱住沈小伟腰的手,指着沈小伟的鼻尖口若悬河地说:“看看,你就那么点出息,就喜欢走极端,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我心里难道就没有,但是我们总不能不顾后果的意气用事,即使就是要报复他也要想一个万全之策,和他同归于尽对你有什么意义,不要忘记你不是为你一个人活,还有父母,你要是再犯浑了,他们怎么办?” “不用你来教训我。”沈小伟的说话的声调明显有所降低,听到父母二字,他的心忽然变软。 蒋函函把沈小伟拉回沙发边,让他坐下来后说:“小伟冷静点算我求你了,你要是再出事了,对得起谁啊?如果再出事,恐怕没有这次这么幸运了。” “我知道这次全亏了你我才得以出来,但我并感激你,我没让你这么做,我宁愿在里面呆一辈子,也不要你这样。你也不看看那个刘哥多大年纪了,你还和他在一起,一想到这个我就恶心。”沈小伟说着,忽然从口不由心地嘴里蹦出难听的两个字:“下贱!” 沈小伟的骂声像一根钢针一样扎在蒋函函的心里,她的胸口一阵绞痛,泪水再次挂满了她的双腮,这次是委屈的泪。 怨气在蒋函函的心里急剧上升,她以牙还牙道:“是,我承认我下贱,可是你呢,和汪晓月这样一个老女人搞在一起,你就不下贱了?” “我和你的情况不同,你也不看看那个刘哥可以做你父亲,不,甚至可以做你爸爸了。” “对,情况确实不同,我和他在一起你为了你,而你和汪晓月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沈小伟一愣,忽然明白刚才那句不该说的话太伤人了,不管她下贱与否,都不能当她的面这样羞辱她,毕竟人家为的是自己。于是沈小伟赶紧说:“我不是那意思,你知道的。” 蒋函函一边流泪一边说:“那你是什么意思?是怪我当初离开你?我承认在这件事情上我有错,当初离开确实对不起,可是你也不能一直耿耿于怀啊,记得我给你打过几次电话你都不接。你也不想想,我那时的离开能怪我一个人吗?那时的你整天无所事事,随便换成那个女孩都会离开你。” 不知怎的,沈小伟也流泪了,他慢慢地说:“蒋函函,我的意思是你不该用这种糟践自己的方式换我出来,你这样做我受不了,这无异于往我心里捅刀子。虽然我们已经分手,但我们还是同学,还是朋友,我不能眼看着你被那狗杂种糟蹋。” 沈小伟的一席话说得至真至纯,声情并茂,蒋函函哭得更凶了,眼泪也流的更加欢畅,只是流泪的原因有所变化。原来沈小伟还是在乎自己的,只这一点就足够了,仅凭这一点,为他做的这一切都值得了。 情形发生了变化,本来是汪晓月发信息,让蒋函函来劝沈小伟不要冲动,反而变成了沈小伟劝她。本来沈小伟是不想多啰嗦的,但是看着蒋函函在不住地哭泣,只好不住地在她耳边说:“蒋函函不要再哭了,小心伤了身体。” 一句不行,就再来一遍,沈小伟一连说了多少次,蒋函函的哭泣才终于止住了。时间不早了,窗外已经寂静一片,蒋函函准备告辞。起身的时候,她说:“沈小伟记住了,不要贸然行事,做任何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一定要为父母着想。” 沈小伟为了让她不再为这件事情啰嗦,违心地说:“我知道了,放心吧。” “还有,你最好离开省城,如果不离开也要搬离这间房子,不能再和那个汪晓月在一起了,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痛,她不是一个好女人,答应我好吗?” “是了,我明天就搬出去。” “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好自为之吧。”蒋函函说完,就真的离去了。 沈小伟本来想跟踪她以便知道她住哪,说不定在那个地方找刘哥算账会方便点,可是想了想还是算了,他不能再让蒋函函受牵连。 第二天,沈小伟真的从汪晓月为他租的房子里搬走。报仇已经势在必行,其结果还不知道怎么样,在搬家这事上就听蒋函函一次吧。虽然沈小伟感觉出来,蒋函函对汪晓月有些敌意,甚至还有些醋意,但她的话确实也有一定的道理。这个汪晓月还真是个谜一样的女人,有些事情确实让人琢磨不透。现在刘哥的家已找到,和她见不见面都不太重要了。 沈小伟又到郊区租了一间房子,盘算着他的报仇计划。 虽然知道蒋函函汪晓月劝他的那些都有一定的道理,但他更知道,此仇非报不可。刘哥这种人之所以怎么嚣张,就是因为被他们欺压的人太善良了。长期以往,恶性循环,造就了这么一群飞扬跋扈忘乎所以之徒,我要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人人都好欺负的,总有一天他们造的孽都要偿还。正是那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经过几天的思考,沈小伟终于想好了具体的报仇方法:他要杀了那个刘哥。沈小伟狠心地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有一股英雄气概在心中激荡,颇有些替天行道的味道。沈小伟同时也想好了具体的步骤。 根据前几次的观察,刘哥有时候回去得很晚,沈小伟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冬日的午夜时分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沈小伟准备在这个时候下手。 他自制了一个简易的破胎器,用特大号钢钉钉在木板上,让锋利的一头像刺猬的毛一样露在外面。沈小伟确信这种钉有钉子的木板,随便什么车辆从上面经过,都会爆胎。这样的板他一共做了两块,把他们对合着装在一个塑料袋里。 然后沈小伟又从街上买来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和特制的墨镜,尖刀当然是用来扎刘哥胸膛用的,而墨镜是为了方便晚上看清对面行驶过来车子,夜晚车子行驶在路上都开前灯,灯光让对面的人目眩,看不清车子的模样,而戴上这种特制的墨镜就能看清楚。 除此之外,沈小伟还买来了一瓶二锅头。 一起准备就绪,沈小伟打电话给那个摩的司机预订,说晚上十点半要用车。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是因为沈小伟想在十一点的时候赶到预订的地点。根据上几次蹬点的结果,这里的富人们生活比较规律,一般晚上十一点前该回家的基本上都回家了,只有这个闲不住的刘哥是个例外,他出入的时间从来没有规律。 司机奇怪地问:“十点半你要用车?那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沈小伟故意轻描淡写地说:“你不要问那么多,想赚钱就来。” 司机答应后,沈小伟关了电话,这几天来蒋函函和汪晓月都不停地打电话找他,沈小伟一个也不想接听。 当天晚上天气很冷,司机把车开到沈小伟指定的地点,沈小伟早在那里等了,司机嘟嘟啷啷地说:“你也真是的,这大半夜的,天寒地冻,你这是要干什么。” 沈小伟对司机一笑:“不干什么,只和上几次一样,盯梢。” 沈小伟跨上车,摩托车“嘟嘟”地行驶在通往刘哥家的那条路上,沈小伟怀揣尖刀手提装有破胎器的塑料袋坐在车上,寒风吹得他只打哆嗦。昏暗的街灯照在他的身上,他的身影在夜色中便有些模糊。别以为这个时候他会感慨,其实这个时候什么杂念都没有,一心一意只想杀了刘哥,并且一根筋地朝着自己设计的结果飞奔。 到地方后,沈小伟让司机把车停在大道旁边等,并告诉他千万不能走,一定要等自己回来。司机说等在这里好冷啊,沈小伟说兄弟,你就坚持坚持吧,我多给你钱。司机再次关心的问,你到底想干吗,沈小伟说放心吧,不是犯法的事。 沈小伟之所以这样说,一方面怕司机走漏风声,一方面也是不想连累司机。 然后沈小伟戴上墨镜,提着塑料袋,埋伏在离转弯处不远的地方,这是一个最佳的位置,有一块大广告牌挡住了路灯投下的光,黑暗一片,离小区的门口比较远,门口的保安不会太在意,而且离大道也不远。一旦得手,几十米即可跑到停摩的的地方,乘车快速离去,可谓神不知鬼不觉。 现在的沈小伟一心只想杀了刘哥,至于后果他早已置之度外了,能够逃脱更好,不能逃脱也是命中注定。揍他一顿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只有杀了他,才可以一了百了,才会让这个罪该万死的王八蛋不再危害人间。 杀了刘哥的念头,是在知道蒋函函被迫委身与刘哥之后才有的,刚刚来省城的时候,沈小伟只想报复一下刘哥,最多揍他一顿,解解心头之气,根本没动杀念。 但蒋函函的事让沈小伟失去了应有的理智。 后来沈小伟在成为亿万富豪之后,回首往事唏嘘不已。那时候太冲动太愚蠢太不可理喻了,用流氓的方式对付流氓,自己不也就是流氓了吗?何况还有搭上性命的可能。 沈小伟从塑料袋里把破胎器小心地取出来,放在地下随手可以拿到的地方,然后戴上墨镜,站在黑暗中。他的样子很古怪,这个时候如果被巡逻的人人看见,一定不会放过他。但是这里人烟稀少,仅有的一个高档别墅区还是封闭小区,因为治安状况一直良好,夜里没有巡逻——这点沈小伟已经打探清楚了。 即使就是有人巡逻沈小伟也不怕,他早已编好了说辞,这份说辞很可信,和已经发生过的事一一对应,足以让他在还没有实施杀人行为的时候,不会被定性为杀人犯抓起来。 天寒地冻,风儿很冷,沈小伟站在马路边瑟瑟发抖,他靠在一根电线杆上,掏出怀里的酒猛灌几口,黑暗笼罩着他的全身。二锅头浓烈的酒味刺激着沈小伟的口腔和胃,他感觉到稍微暖和一些了。 喝酒的过程中,沈小伟还目不转睛地盯着路上有没有车转弯朝这边开。路上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响动,但沈小伟并不着急,发财机会难等,等个人应该很简单,我就不信等不到你。 过了很久,终于有车灯射过来,沈小伟浑身一阵亢奋,立即像一个战场上的战士一样,投入战斗准备。他把破胎器提在手里,随时准备扔过去。车子离得近了,沈小伟透过墨镜一看,不是刘哥的车,刘哥的车是黑色的,而即将开过来的车却是银白色,车牌号码也不对。 “妈的,瞎高兴一场。”沈小伟在心中骂道,懊丧地继续等待。 第一天晚上,沈小伟没有如愿看见刘哥的车,直到夜里一点的时候才悻悻的收工离去,因为根据判断,刘哥这个时候不回家,就不会再回来了,或者当天他根本就没有出去。 第二天也一样。 一连两晚无功而返,沈小伟丝毫不感到气馁,他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这种事情实施起来肯定不是那么简单,太简单的话个个都去干了。沈小伟早已打算过,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坚持下去,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第三天的下午,有些不耐烦摩的摩的司机打来电话问:“兄弟,今晚还有去吗?” 沈小伟说:“当然去,老时间老地点。” “你还是换一个人吧,我晚上实在冷得吃不消,你冷还有酒喝,而我开车不能喝酒。” “坚持坚持吧兄弟,就当是帮我一个忙。”沈小伟央求。 “你总得告诉我是干什么啊,我真有点害怕,每天深更半夜待在马路上,别人还以为我们抢劫呢,抓起来了可不好说。” 沈小伟想,有拦路抢劫这么简单就好了。他索性将欺骗进行到底,不过这是善意的欺骗,自己干的事司机不知情,他就只是个载客赚钱的摩的司机,如果知情并且协助,性质就两样了。 沈小伟说:“你放心肯定不是拦路抢劫,你看我是那种人吗?我只是要调查一件事情。” 当天晚上摩的司机还是和往常一样,将沈小伟拉到了预定的地点,这个晚上,沈小伟如愿以偿地等到了刘哥。 老天爷似乎是配合沈小伟行动似的,这个夜里,往日里呼啸的北风小了许多,天上乌云密布,月亮躲进云层,零点时分,城郊结合部非常安静,天地之间黯然一片,可谓天时地利。 十二点刚过,还不见刘哥的鬼影子,沈小伟想今晚可能又是白等了,就在他准备收工的时候,转弯处忽然亮起了灯。沈小伟把墨镜扶了扶,定睛一看,是一辆黑色的车。 像听到冲锋号似的,沈小伟浑身一个激灵,再一看车牌,果然不错,是刘哥的。沈小伟的心“咚咚”地跳着,很猛烈,似乎想要蹦出胸膛,他的呼吸在瞬间变得急促起来,大口大口喘出的粗气,飘到灯光处,迅疾化成一缕缕青烟。 沈小伟手提破胎器,做了一次深呼吸,他告诫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这个时候慌乱有可能导致功亏一篑。刘哥的车徐徐朝这边开了过来,沈小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