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看你有多大能耐
刘哥深吸了一口烟,又徐徐吐出,烟雾在他的面前弥漫。沈小伟被他打得不成人样,他并不因此得意洋洋,心想这沈小伟狗日的如此硬骨头,这么揍他嘴还厉害,说不定今后还会找自己麻烦,这可不行,得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得让他知道无论是从官方还是道上,都不和自己一个重量级的。只有沈小伟完全屈服了,才会打消和自己斗的主意。于是刘哥又给底下的人打了个电话,说有人找自己麻烦,让带些人过来。对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说老大你别慌立马就到,需要多少人?刘哥说十个就够了吧。 蒋函函赶到时,小区门口放有许多辆摩托车,有的车子还没熄火,屁股后面“突突”地冒着青烟,刘哥手下带的十几个打手已经先她一步到了,这些人清一色的手持数尺长的大砍刀,凶神恶煞般的站在门卫室前。一看架势,蒋函函还以为这帮人都来对付沈小伟的,不免心慌起来。如此人多势众,沈小伟那是对手啊,自己就是拼上小命,也一定不能让他们打起来。 蒋函函问其中一人:“刘哥呢?”那人手朝门卫室一指。蒋函函急忙跑进门卫室,一看已经有人被打倒在地,还浑身是血的被捆了起来。惨烈的场景令蒋函函胆战心惊,地上到处都是血,又令她差点作呕。蒋函函环顾四周,没有看到沈小伟,疑惑地问刘哥:“你不是说沈小伟找你吗?人呢?” 刘哥朝地下一指:“那不是吗?” “沈小伟?他是沈小伟?”沈小伟的样子蒋函函已经认不出了,她俯下身仔细看了看,果然是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眼泪像绝提的洪水一样涌了出来。 “小伟小伟你醒醒,你怎么会怎样?”蒋函函边哭边说,她的哭声惊天动地。 沈小伟哼了一声后小声地说:“函函别哭,没啥。” 蒋函函忽然起身,指着一个保安的鼻子声色俱厉地问:“谁把他打成这样的,是不是你?” 保安摇头:“不是。” “那就是你。”蒋函函又指向另一个保安。 蒋函函疯狂的样子把这个保安也吓着了,他一边摇头一边战战兢兢地把手指向刘哥:“不是我,这个事情你得问他。” “是你?”蒋函函有点不相信地问刘哥,在她心目中,如果论打架刘哥肯定不是沈小伟的对手。 “没错,是我。”这个时候刘哥有些得意洋洋了,“这可不能怪我,是他自找的,我要你过来,就是让你看看他的能耐有多大。” “混蛋!”蒋函函抡起手掌朝刘哥打去。 刘哥敏捷地伸手接住蒋函函打过来的巴掌,说:“你也不问问怎么回事。” 蒋函函说:“不管怎么回事你也不能这样狠心啊。” 刘哥说:“你问问他到底谁狠心,他要拿刀杀我呢。” 蒋函函正想说些什么,只听保安说:“大家都别说了,还是赶快送医院吧,眼下救人要紧。” 蒋函函这才想起眼下最要紧的是把沈小伟送医院,于是赶紧给沈小伟解绳子,两个保安见刘哥默认,也一起俯下身来帮忙把他们亲手绑的绳子解开。 两个保安架着沈小伟往外走,血染了他们一身,但尽职尽责的他们好不在意。正要扶他上蒋函函车的时候,跟在后面的刘哥说:“等等!” “你还想怎么样?”蒋函函只觉得此时心头发紧,说话的声音也有气无力。 刘哥没理睬蒋函函,走到沈小伟跟前揪住他的头发让他抬头,然后对自己的一帮手下说:“大家记住了,这狗日的整天想找我麻烦,以后无论你们在哪里看到他,都给我往死里打。” “是!”迎接他的是一片地动山摇的呼喊。然后十几个手持砍刀的人一齐走到沈小伟跟前,将他团团围住。 刘哥把沈小伟头发攥在手里,然后稍微用力将他的头转了半圈,以便他能看到眼前壮观的场景。刘哥说:“沈小伟你给我睁大眼睛看看,狗日的也不掂量掂量,你是我的对手吗?只要我撅一下嘴,立马可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今天我大发慈悲留你一命,你想要保住这条我给你留的命,以后躲我远远的,你如果不想活命还要和我斗的话,老子奉陪到底。” 沈小伟抬起眼皮看了看眼前黑压压的人群,当即在心里鄙夷地笑了,虽然身上伤痕累累,但此时他的脑子清楚的很,知道刘哥之所以摆出这种架势无非是想吓自己,同时也说明刘哥也很心虚,要不然完全用不着摆这么大的排场。 旧仇未去又添新恨,怒火差点就将沈小伟整个人点燃起来,恨不得对色不是的刘哥食肉寝皮。他在心里打定主意,这辈子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和刘哥的事就没完。刘哥以及刘哥手下的恐吓声让沈小伟很烦,他很想张嘴回骂刘哥一句,但无奈此时他已经没有了张嘴的力气。 刘哥有一个手下走上来托了一下沈小伟的下巴说:“我看你是脑子病得不轻吧,敢找我们老大麻烦,以后看见你非卸了你一条腿不可,听到没有?”说完又用砍刀在沈小伟的脖子上比划了几下。 刘哥松开了抓沈小伟头发的手,说:“算了,让送医院吧,要不然可能这狗日的会死,真的死了就没得玩了。”然后又对沈小伟说:“沈小伟,今天老子放你一马,你可要记住我的大恩大德。” 刘哥说着又近乎施舍似的往蒋函函的车里丢了一沓钱,说:“这是给他的医药费,我刘哥还是很仁慈的。” 两个保安把沈小伟塞到车上,蒋函函披头散发泣不成声,坐上驾驶室后对保安央求:“两位大哥你们好事做到底,一起帮我把他送医院吧,我一个人怕不行啊。” 保安正在犹豫,刘哥插话道:“不行,谁也不能送,她一个人行的。” 保安一听,立马很听话地避瘟疫似的退出了几米之外。蒋函函无助地望着眼前这群冷漠的人,心在颤抖。没办法,她只得手忙脚乱的发动了车子,一路朝医院开去。沈小伟在医院一住就是多日,这段住院的日子在他的生命长河中永远不会忘记。身体上的疼痛加上心里的屈辱和愤懑,使得沈小伟整日闷闷不乐郁郁寡欢。 那些日子里白天都是蒋函函在照顾他,刘哥同意蒋函函白天在医院陪沈小伟,但晚上必须回到风月窝,不管刘哥去不去那里,但一到六点蒋函函都必须回去。 看似刘哥同意蒋函函白天照顾沈小伟是法外开恩,其实是想折磨沈小伟,只不过是换一种方式而已。刘哥不知道沈小伟和蒋函函已经分手,没有哪一个男人见自己的女友白天和自己一起,而晚上却睡在别人的怀里,不会心如刀绞,他想沈小伟也一样。 确实也是这样,虽然沈小伟已和蒋函函分手,但蒋函函为了自己,夜夜要陪那个狗杂种,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家医院的条件不错。在蒋函函的要求下,医生把沈小伟安排在单人间,单人间里空调电视一应俱全,病床很宽大,上面铺了白色的床单,一切显得干净而雅致,门一关就是两人的小世界。蒋函函常常恍惚,此时身处的不是医院,而是两人度假的宾馆。 沈小伟的头上被缝了几针,头发被剃去了一块,用白色的纱布包着,脸上也涂了许多药膏,看上去很滑稽。 这些天来沈小伟总是沉默寡言,很少说话,两人常常相对无言。不说就不说话吧,能够有机会照顾病床上他已经很不错了,蒋函函想。 终于有一天,沈小伟靠在床的靠背上难得的先开口了:“蒋函函你回去吧,我好多了,这里没你你什么事了。” 蒋函函说:“你又想赶我走?别逞强了你现在别人需要照顾。” 沈小伟说:“让我一个人清静清静吧。” 沈小伟现在实在不想看见蒋函函。刚到医院的时候,蒋函函慌慌张张忙里忙外,特别是大小便失禁的那几天,她无微不至的照顾,所有的一切沈小伟记忆犹新,但这些记忆使他如鲠在喉。每当看到蒋函函那关切的眼睛,沈小伟的心里便像针扎似的难受,这是一种复杂的感情。 沈小伟说赶他走是为了清静,蒋函函当然不相信,她问:“你难道真的为了清静?你现在是不是很讨厌我?是不是觉得我很脏?” 沈小伟说:“别瞎扯,不是。” 蒋函函说:“我知道你就是,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就把我当一个护理工吧,这样或许你的心里会好受些。” “不说这些了,汪晓月知道这件事吗?”沈小伟的心里很乱,他想转移话题,口不择言地说了这么一句最不适时宜的话。 一听汪晓月三字蒋函函就上火,没好气地说:“你还提她,你还有脸提她?这一切都是她害的。” 沈小伟说:“话不能这样说,有些事也不能怪她。” 蒋函函说:“那就是你自找的。” 沈小伟又不说话了,以惯有的沉默应对蒋函函的责备,病房里沉静了一会。输输液瓶在无声地流着,沈小伟眼盯着插在手臂上的针管发愣,心想可不是吗,真是自找的,如果当初意志坚定,不为汪晓月的威逼利诱所动,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过了好长时间,蒋函函说:“小伟你这么这样傻呢?” 沈小伟问:“你指的是什么?是说和汪晓月的事?” 蒋函函说:“和汪晓月的事也算,特别是这次,万一你真的把刘哥给捅倒了可怎么办啊,你想过后果没有?” 沈小伟说:“捅了他你心疼对吧?” 蒋函函说:“你能够好说话吗?不气我难道你会死?” 沈小伟说:“后果我早想好了。” 蒋函函说:“说得轻巧想好了,捅了他可不是说了玩的。” 沈小伟说:“大不了一死呗,有什么了不起,杀人偿命,一命抵一命,值。” 蒋函函说:“真是榆木脑袋,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是因为他陷害你让你坐了几天牢?” 蒋函函在问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有答案的,因为有一天汪晓月和她说过,沈小伟在听说自己和刘哥在一起之后激烈的反应,从这一点上蒋函函深信,沈小伟这次冲动到找刘哥拼命的地步,一定和自己有关。这让蒋函函很感动,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他所做的一起都值了。现在之所以当面问沈小伟,只不过想从沈小伟的嘴里证实这一点。 沈小伟斜眼看了一眼蒋函函,发现此时她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眼睛,沈小伟从蒋函函的眼神中发现了一丝异样的东西。 沈小伟知道蒋函函想听什么,但沈小伟不能告诉她实话,一来怕她误会自己对她还心存幻想,那天在省城第一次见面时说的那些话,现在想来还有些后悔。二来怕她知道是因为她才动杀人念头之后,蒋函函会自责。所以沈小伟说:“为什么要这么做?这还不简单,他害得我那么惨,白白在号子里呆了许多天,受了许多哭,只有杀了这个够杂种才解恨。” 蒋函函满含期待的眼神有些黯然了,这显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但她知道沈小伟不想说的,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所以然来。蒋函函说:“小伟不管你为了什么,我劝你一句算了,真的应该算了,不值得的。为了那次他陷害你,不值得,为了别的,更不值得。” 沈小伟说:“你别操心了,我知道的。” 蒋函函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蒋函函又问:“这些天里汪晓月来过没有?她知不知道你出了这档子事?” 沈小伟说:“明知故问,你天天都在这里,她来了你会不知道。” “我是说她晚上我不在的时候来过没有。” “没有,他只打过几个电话,我没听。” “不听就对了,以后离她远点,刘哥的事也别放在心上了,这个社会复杂得很,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好了,我知道了,出院后我就回老家,一切都算了,这总行了吧。”沈小伟有些不耐烦了。 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却在想: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欠我的一定都要讨回来,并且让他加倍偿还。 沈小伟想到做到,出院后没几天,他又开始实施第二套报仇计划了。这一次他把报复的对象定在了刘哥的小孩身上。 刘哥你个狗日的,既然你那么厉害,我对付不了你,我就让你断子绝孙,我一定要让你断子绝孙。 这个时候沈小伟已经没有了理智,甚至可以说没有了人性,报仇的**在他的心里一天天的膨胀,泯灭了他应有的良知。所以沈小伟准备将罪恶的魔爪伸向刘哥的儿子——那个无辜的小男孩。 再次经过艰苦卓绝的调查,沈小伟打探清楚了,别看刘哥生性风流,但真正的老婆只有一个,小孩也只有一个,是个男孩。这小男孩目前在市里最好的小学读三年级,每天都有他老婆开车接送。 沈小伟又从街上买来一把刀,上次的那把被保安没收了,沈小伟只好再买一把。看着这把和上次买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刀,沈小伟苦涩地笑了笑。那把刀没能扎进刘哥的身体,这把刀可要完成使命,一定要扎在刘哥儿子的身上,这就叫父债子还。 接下来,沈小伟在一个清冷的早晨,到小学门前转悠了一趟。他不认识刘哥老婆,更不认识他儿子,他们两人沈小伟还是那次跟踪刘哥时,隔着车窗玻璃看过一次。但沈小伟打听到了刘哥老婆的车牌号码,有了这个号码,找人还不容易吗? 早晨,太阳还没露面,沈小伟裹紧羽绒服戴着瓜皮帽,装作晨练的沿着马路边慢跑,学校门前的马路上晨练的人还真不少,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沈小伟架子在人流中,根本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今天他没带刀,是来观察地形和认人的。沈小伟惊奇地发现,这个学校管理相当严格,门口有保安守卫,外人想混进去,几乎就不可能。这让沈小伟很泄气,但紧接着的发现,又让沈小伟惊喜不已。 七点钟开始,陆续有车开过来,都是送子女上学的。而这些车子,都要停在离学校门口几百米地方,学生和家长都要从这里下车,在步行到校大门。几百米,什么事情不能搞定啊,慢跑着的沈小伟欣喜若狂,他两眼不停地在车流中穿梭,寻找着印在脑海里的车牌号。 十分中过后,一辆红色的轿车缓缓驶来,沈小伟一看,顿时眼睛一亮。不错,就是这号码。因为激动,沈小伟浑身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沈小伟再次看了看车牌,确认和记忆的一模一样后,开始打量从车里下来的母子两人。母亲四十岁左右,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儿子和穿着和所有小朋友一样的校服,十岁的模样,两人手牵手默默无声地朝学校的大门走。只一眼,沈小伟便把两人的形象深深地记在了脑海里。 回到租住的房里后,沈小伟开始写遗书。 这次沈小伟不准备完事后逃跑了,他准备在做了该做的事情之后自行了断。沈小伟知道,一旦出事后,警察即会到他家里翻箱倒柜。他要把自己的心理轨迹全部写出来,以期引起社会的注意。同时也想以这种方式保护蒋函函以及自己的父母,他知道,一旦引起了社会的注意,父母们的安全就有保障了。 遗书中沈小伟把认识汪晓月以及被刘哥陷害的过程,写得清清楚楚,还把蒋函函用身体换取自己的自由,加上现在还被刘哥霸占的细节,用文学性的语言表述得淋漓尽致。写完这些后沈小伟接着写道,自己本来不是坏人,只是被逼无奈,这个社会太不公平,对他这样的弱势群体不公平。刘哥这种有钱有势之人可以声色犬马欺男霸女为所欲为,而被他欺凌的人们却投诉无门。沈小伟说,他实在是无路可走才选择了这条路,只有这样才可以让刘哥和全社会警醒。同时沈小伟还表达了自己死后捐献遗体以供医学研究的愿望,他说想用这种方式向刘哥那十几岁的儿子,以及整个社会谢罪。 遗书的最后,沈小伟恳请社会上善良人士,给父母一些必要的帮助,让他们免受刘哥的报复,还恳请社会,救救蒋函函,让她快点脱离刘哥的魔爪。 沈小伟在写这些的时候表现得很平静,甚至也可以说冷血,似乎只是在完成某种既定的仪式,心里并无应有的潮汐和波澜。 易中天先生说,人生有两大悲剧,一是踌躇满志,一是万念俱灰。沈小伟现在就处在万念俱灰之中。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沈小伟便起床,从床底拿出那把刀,从刀鞘里抽出来看了看,然后又插进去。他把揣在怀里,去了那所小学的门口。 刚到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学校门前秩序井然,一些早起晨练的人重复着天天都进行的活动,有跑步有竞走还有打太极拳的,环卫工人在清扫马路,用一把扫帚一下一下清扫着大街上的垃圾。有白色塑料袋被风儿一吹,正好飘到了沈小伟的脸上。沈小伟用手抓,塑料袋已经被风吹走了,他摸到了一脸的鼻涕。 天有点冷,沈小伟鼻涕横流,但之前他并不知道。 没一会上学高峰便到了,门口变得嘈杂和忙乱起来,各色轿车在预定地点胡乱地停着,学生如过江之鲫朝学校里走。 沈小伟在停车点附近慢跑,眼盯马路上,等待着刘哥老婆的车,以及那两个他印在脑海深处的母子二人。现在他的脑海里只有那辆车和他们两人,除此之外空白一片,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已进入了某种状态,这是一个痴迷而忘我的状态,就像一个即将自杀的人脑海里只有死亡一样。 沈小伟跑了一圈,似乎是一刻不停地提示他此来目的似的,怀里的刀一直蠢蠢欲动,随着他的跑动上下颠簸着,一下一下,很有节奏。沈小伟在衣服外面按了按刀,心里说:“别急伙计,还没到时间。” 停车点陆续有车开来,孩子下车后又陆续离去,也有许多车停在那里,这些人是要孩子送进校门后才走。沈小伟预感刘哥老婆和儿子马上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