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艺。
“很壮观,是不是?”
山治说著,轻轻勾起嘴角,保持微笑,看著不远处的男人,喉头有些发紧。
有多久,没再见到他了?
占据了自己整颗心的男人,短短月余的分离,却仿佛已是多年未见。
无数个夜晚,难以抑制地想要去见他一面,不得不以自残控制冲动,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而这个男人……却是一点都没有变,同从前一样,即使在经历如此残忍的对待之後,依然是这副样子──强大,冷静,站在阳光底下,不怒而威。
让人不由自主地为之心悸。
自己从来爱的,便是这样的他,可,连这样的他,也差点被自己亲手毁了。
每次想起这件事,山治就感到害怕。
不敢去想,毁掉索隆後,自己该是怎样的後悔莫及。
还好,他及时找回了失却的记忆。
还好,他及时阻止了自己继续伤害索隆。
还好,他还能有“还好”。
索隆皱起眉,看著阴影中的男人,心中残缺的空洞瞬间被填满,不禁安分下来,却又忽然窜出难言的怒意,脱口而出:“你怎麽会在这里?”
“我……在整理花圃,你要不要来看看?”毫不客气的质问让山治心中苦涩,微笑也变得僵硬,说完这句话却觉得自己太过唐突,又急忙补充,“我是说玫瑰花开得正盛,你……你要不要来喝杯茶?”
索隆看著男人慌乱的样子,那股怒意没来由地又涨了几分。
至於麽?
一副很害怕的样子,这个男人凭什麽害怕?
摆出一副弱者的姿态,真是让人,让人……
让人什麽?
索隆说不出来,只觉得讨厌,讨厌男人现在小心翼翼的样子,讨厌他僵硬的笑。
索隆的默不作声让山治有些难过,又不敢强留,轻声道:“不想去的话,我先……”
话未说完,蹙著眉的绿发男人忽然直直朝他走来。
山治绷紧了身子,那一句“走了”生生卡在喉咙里,木愣愣地看著索隆疾步上前,随後与他擦肩而过,走进了旁边的小门。
目送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後,山治这才放松身体,露出一抹苦笑。
刚刚,男人走过他身边时,那熟悉的味道,让他差点忍不住想把男人拖回屋子里,重新绑起来,不让男人这样大大咧咧地出现在阳光之下,出现在别人眼里。
想让男人只看著自己,只想著自己,只属於自己。
可惜,这都只是他痴心妄想。
苦笑著将心中的黑暗压回去,山治走进房里,备好了茶具,才回到後院。
後院是个小花园,各色花朵竞相盛放,朝气蓬勃地舒展著枝叶,看得出是受到了主人的精心照料,展现著优美的姿态,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索隆不知这些花的名字──他并不擅长辨认花草,也不想开口询问,所以只是坐在花园中间的木椅上,任由山治站在身边泡茶。
花香暗浮,索隆深吸一口气,眼睛欣赏著美景,耳朵倾听著潺潺水声,心情渐渐平和下来。
转眼看看立在身边,垂著眼,专心至致泡茶的男人,索隆忽然发现,这个男人,变了。
换了灵魂似的改变。
过去周身四溢,怎麽也掩藏不了的那份戾气,如今竟是散得干干净净,不留一分半点。
认真的侧脸,在阳光下越发显得柔和,而那平静清澈的蓝眸里,居然找不到丝毫血腥气。
干净,近乎纯粹的干净。
索隆不敢相信,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几天前还将刀插ji他的胸膛里,差一点就杀了他。
彼时那条长长的伤口,此刻化作疤痕留在身体上,丑陋地爬过整个上半身,无时无刻不让索隆感到愤怒与耻辱,时刻提醒他这个男人的暴行。
是无法磨灭的伤害。
摩挲著胸口的伤疤,回忆那些黑暗的日子,索隆忍不住难受起来,连带著看山治也是越发不顺眼。
山治身上那本应令人安心的温和气质,此时此刻却使索隆烦躁不已。
索隆感觉假,这个男人假,他的温柔假,他的干净假,他全身上下,都是假。
假得令人发指。
这个男人,本该是罪恶、危险而充满血气的,犯下了重罪,身上缠满带刺的毒藤,挂在高高的十字架上,流淌著黑色的血液,将心脏暴露在阴冷的空气中,日日夜夜,饱受折磨,忏悔著所犯下的错,想他伤害的人赎罪。
然而,这个男人,尚未得到原谅,却擅自变得如此干净,干净得仿佛他从未曾伤害过任何人。
凭什麽。
他凭什麽这样干净。
凭什麽,仿佛连灵魂,都纯净似孩童。
索隆感觉恶心。
这个男人越干净,他就觉得自己越脏。
他受不了,受不了呆在这样干净,这样假的男人身边,一分一秒也受不了。
这个男人似乎忘了一切,将那些黑暗,那些伤害,那些残忍的折磨统统丢掉了,丢得干干净净,用那张伪善的脸,对这个肮脏的世界微笑。
──最後,将所有一切铭记在心,刻进生命里的,就只有自己而已。
索隆为此愤怒。
这个男人怎麽可以。
他怎麽可以。
将一身罪尽数洗去,仿佛从未发生。
本是他该受的罚,现在,却只有自己来背。
真他妈的。
失去了赏花品茶的心情,索隆冷著脸,倏地站起,吓了山治一跳。
“索隆?”
紧盯著男人满含担忧的眼眸,索隆绷著脸,赤眸里,阴霾逐渐覆盖了光芒。
你的眼神怎麽可以如此温柔。
“怎麽了?”
你的语气怎麽可以好像充满爱意。
“身体不舒服吗?”
你的心,怎麽可以装作什麽都没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