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让他先将棺材打开,郑乾的人才好冲上来将这棺材里的东西抢走。
而对于这么一具陌生的,不知已经死了多少年的女尸,灵均居然做出了这么……可以说得上是带着温情的举动,这让纪泽心里突然生出了几分微妙的感觉来。就像是原本总是喜欢绕着自己撒娇的猫,突然有一天转而去亲近别人了一样,有点违和,还有一点淡淡的……不舒服。
似乎是他的视线太灼热了,灵均狐疑地看向他,“怎么?”
纪泽“唰”地把头转开,看向后面打成一团的人。
薛云诚显然也发现了这里面的玄机,努力地往这边靠了过来,那些人果然不敢再开枪,两方的人开始缠斗起来,不断有人从石柱上摔下去,发出沉闷的响声。
但是郑乾那一边的人仍在不断地上来,石柱的另一边也不断有人爬上来,全都被沈星文一剑又送了下去。这些人可比之前的僵尸难对付,那些东西不懂计策,不会使用武器,只是单靠着本能,而这些却是活生生的人。
纪泽努力将刚才心里的不舒服全都抛到脑后,抬枪将石阶上的人打下去。同时心里也暗暗吃惊,郑乾竟然带了这么多人来,难怪他之前有胆子一个人往暗河里跳,当时应该是有他的人在后面接应了。
但他究竟是怎么瞒过所有人,带了这么多人进来的?而且这一路过来,非常人所不能及,若非是灵均,他们根本到不了这里,郑乾的人是怎么进来的?或者说,其实这里还有其他的路,只是他们被郑乾误导了,走了一条最危险的路。
石阶上的人被他扫了一片下去,但后面的人前赴后继,很快就将空出来的地方填满了,郑乾却始终没有露面。
这个人素来就惯于用人命来填,现在怕也是不会在意这些人的生死的,所以可以为了棺樽里的东西不许这些人开枪,倒是给他们减少了很大的麻烦。
灵均一直站在石棺的旁边没有动,甚至隐隐有将这具棺材护在后面的意思,纪泽眼角余光瞄到一眼之后,便觉得如鲠在喉起来。这石棺要用灵均的血才能打得开,是灵均与这棺材里面女尸有什么渊源吗?而且看他刚才的举动,还帮这女尸整理仪容,动作还颇为温柔。
纪泽不知怎的,觉得心里有些犯堵,即便是眼前满是敌人,不知该怎么活着出去的局面也无法将他的心神扯回来。他只觉得这件事让他十分的在意,想要向灵均问一问,甚至超过了找到出路的欲-望。
他这一恍惚,手下一歪,子弹“啪”地打进了薛云诚身边的石头里面,惹得薛云诚跳脚大骂,“靠,纪小泽你干什么?就算你一直嫉妒哥哥比你帅了那么一点,也不能这么狭私报复啊!哥哥冷汗都被你吓出来了好吗?”
纪泽同样被吓了一跳,忙把心里的道道全都压了下去,不敢再分神了。
这石柱狭窄,上面的人就像是挤挤挨挨的蚂蚱一般,随时都可能将刀子捅进自己人的胸膛里面。纪泽身上带的子弹已经不多了,但是这些人却一点也没有退缩的意思,仍在不停地往上来,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般,有条不紊地排着队上来送死。
他的眼皮一抖,再这样下去,他们拖也得被拖死在这里。
灵均始终悠哉哉地站在一边,一点也没有要出手的意思,眼看着薛云诚已经快被人给淹没了,纪泽一把扔掉手里已经没了子弹的枪,想要摸军刺冲上去,才想起他的军刺刚才被灵均摸走了。
那东西被他带在身边多年,用着顺手,他转身想要找灵均要回来,却被身后的人向后扯了一下,然后死死地扣住了。
刚才的事纪泽可一点还没忘呢,此时连让他碰一下都觉得恶心,手脚并用想从他怀里挣出来,“放手!”
灵均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他了,分明刚才还好好的,他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别过去,就在这儿再待一会儿。”
纪泽此时一听他这话更是心头火起,他从来就不是那种乖乖受人指使的人,但是自从这个人出现之后,就一直在挑战他的底线。从死皮赖脸地赖在他身边开始,对他的事情指手画脚,以前出于各种原因,他妥协了,但是现在他还是这样,一下就把纪泽心里积累的怒气全都点燃了。
他狠狠地瞪了灵均一眼,寒声道:“放手!”
灵均愣了一下,他这一眼像是夹杂着千年的冰雪一般,让他心里蓦然凉了一下。
他手上松了一下,纪泽立刻就要挣出去。
灵均眼底黯了黯,瞳孔里透出些许红色,又是为了那个薛云诚吗?他都已经为他做出了那么多的妥协,为什么他还是心心念念的还是他那个朋友呢?
两个人僵持不下,不远处的薛云诚像是看见了什么,大声喊了一声:“小心!”
纪泽心里一惊,条件反射一般,甩手就将手里握着的东西扔了出去,那个从另一侧窜出来的人灵敏地一闪,那东西就“骨碌碌”的在地上滚了两圈,掉到石柱下面去了。
竟是颗圆滚滚的珠子,似乎是刚才灵均塞到他手里的。
那个人毫不停滞,直扑棺里的女尸而来。
纪泽来不及想灵均把这个东西给他是什么意思,抬手就想拦住这个人,那一瞬间他心念电转,看来这些人迟迟不走是为了这具尸体,里面究竟有什么玄机?
灵均的动作比他还要快,明晃晃的军刺一闪,“哧”一声将来人的衣服划出一大道口子,顺便还将纪泽往旁边推了一下,在那个人闪躲的时候抬手将军刺扔给了他。
二人很快缠斗起来,那个人招招都是冲着女尸去的,而且似乎是对灵均有些忌惮,不敢正面和他对上。
但纪泽却在一边看得心头巨震,灵均这个人可以说是深不见底,而这个人虽然一直被灵均掣肘,但灵均想要他的命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两个人你来我往了许久,来人一直没能碰到那女尸,变得有些急躁起来,而灵均看上去却犹有余力,甚至还转过头来看了纪泽一眼,“宝贝儿,傻站着干嘛?还不去帮你那个好兄弟?”
他这句话说得颇酸,纪泽隔着三步远都能觉出他话里的讥讽来,突然就觉得刚才心里的火气降下去了一些,像是在三伏天里喝了一杯冰凉的醇酒下去,心头的灼热消了下去,却又从四肢百骸里散发出了温暖的感觉来,浑身都舒畅了。
随着这个人的到来,前面与薛云诚他们打斗的人仿佛疯了一般,不要命的直往上扑。
纪泽一脚将扑过来的人踢下去,笑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傻站着了?”
灵均闻言眼底一亮,像是突然被打了鸡血一般,连手上的动作都凌厉起来了,“宝贝儿我刚才给你的东西你居然扔了,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那是什么东西?”
灵均一笑,“好东西。”
纪泽忍不住横他一眼,专心对付起越来越疯狂的敌人,心道这个家伙怎么什么时候都这么一副欠扁的样子?真是看着就很不顺眼,这次回去一定要好好地讨回来。
灵均眼底笑意盈盈,手下却丝毫不留情,先前随意的态度全部收了起来。
与他交手的人霎时觉得压力大了起来,但是又不甘心就此失败,拼着被灵均打伤的时机,伸手抓住了女尸的肩膀,抬手就要将她扯出去。
灵均冷哼一声,手下一重,那个人身上顿时“咔嚓”一声,口里吐出一口血来。
他咬牙一用力,将女尸从石棺里扯了出来,囫囵地抱住,翻身就想从这石柱上滚下去,似乎是连命都不打算要了。
灵均哪里容得他就这么逃了,脚下一动就闪身到了那个人前面,将他拦住了,劈手就要将他怀里的女尸抢过来。
那人被他伤得不轻,刚才也只是强撑着一口气,现在只觉脊椎都快断了一般,刚才也不知是被灵均打到了哪里。但是一想到怀里的东西,他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单手在石棺上面一撑,想从另一边逃掉。
纪泽就在不远的地方,见他要逃,飞身过来抓住了女尸的一只手。
在抓住她的一瞬间纪泽就觉出了异样,这女尸看上去身娇肉贵,脸只有巴掌一样小,但是这双手却骨节凸出,竟像是男人的手一般。
而且这抢尸体的人身量十分的高大,此时将这具女尸抱在怀里,竟是比那女尸看上去还要矮小一些,颇有些绊手绊脚。
纪泽还未来得及惊讶,女尸的手就被他扒了一层皮下来。
这一下才非同小可,纪泽看着手上血淋淋的人皮,差点没失手将它扔出去。
不远处的薛云诚差点被砍到,急忙调整了姿势才惊讶道:“靠,纪小泽你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你居然把人家的皮都给扒下来了。”
纪泽也被吓得不轻,谁知道这女尸居然这么不经拉,他只是想把她抢回来啊。
就这么一顿,差点让那个人就这么跑了,幸而灵均把他拦住了,两个人争夺之间,纪泽才发现,在女尸火红的袖子里,露出来的却不是血肉模糊的手,而是一只细白而修长的手。
男人的手。
纪泽瞳孔微缩,死盯着那只手不放,心头巨震。
难怪……难怪这里面躺的竟然只是个巫师,原来苗王竟是把这个女人当做了他的棺。
纪泽只觉心头一阵恶心,看那个女巫师的皮肤,明显是在活着的时候就剥下来的,剥活人的皮来做自己的棺,这个苗王才符合之前他们见到的那些险恶的机关。
而这下面成百上千的僵尸,又真的是死后才变成这样的吗?纪泽不由想起了之前被薛云诚一剑劈开的僵尸,那脑子里面黑乎乎的虫子,死了这么多年,早该烂光了,却还保持着这副鬼一般的模样,那些虫子一样的东西想必是功不可没的了。
他心里突然不知是什么感觉,本来到这墓里来只是为了给薛云诚的爷爷找蛊母,但是这一路下来,不过半天的时间,他却觉得跟以前执行任务一般,心里生出了疲惫感。人死后,不就是一堆骨头么?再过分一点,至多不过是像这苗王一样,死后千年不腐,可是这又有什么意思呢?人死如灯灭,这些东西生不带去死不带来,说不定死后还要被人盗,连尸体都保不全,为何还要搞这么多东西?
这山上的一切都没有人知道,想必当初是苗王为了避免消息被泄露出去,将全族的人都永远地埋在了这里,所以之前的船才一点使用过的痕迹都没有,因为所有人都已经死了,已经没有需要埋进这里的人了,那些船也就只是一个装饰而已了。
纪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那个人还将尸体死死地抱在怀里,咬牙与灵均周旋。
他本来就被灵均重伤了,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他左右看了几眼,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他周围被灵均和纪泽隔绝了开来,根本就没人能冲得过来。
周围爬上来的人越来越多,颇有种要将这石柱压垮的意思。
先前那条不知躲哪里去了的大蛇此时又冒了出来,见到女子的尸体被抱了出来,嘶鸣了一声,也不顾着会不会将这石柱震塌,疯了一般地扑上来。
他们早已见识了这巨蛇的厉害,此时见它失去理智要拼命了,急忙往石阶那边跑。
那巨蛇从洞顶上扑将下来,巨大的尾巴落在地上,一下就将下面的棺材扫得七零八落,先前摆出来的棺阵彻底被破坏了。
底下那些见了巨蛇就躲起来的僵尸此时也跑了出来,一个一个疯狂地撞击着石柱与石阶,那石阶本就被巨蛇的尾巴扫了一下,发出脆弱的将死之声,在这些东西不懈地撞击之下,终于支撑不住,“轰隆隆”地倒了下去。
巨蛇将前半截身子直立起来,脑袋比这石柱还要高上一截,张着巨大的蛇吻,直直地冲了下来。月牙形的钟乳石被它坚硬的脑袋撞得断了一截,霎时将躲在后面的人露了出来,全都被它一尾巴扫了下去。
支撑石棺的石头被撞断了一截,那石棺一歪,重重地坠在地上,将站得近的人全都砸了下去,抱着尸体的男人艰难地后退了一步,痛得大汗淋漓。
灵均将纪泽往旁边带了一下,戏谑地看着眼前连表情都扭曲了的人。他到了此刻却又悠闲起来了,像是逗弄自己猎物的猫一般,总要将抓到的老鼠逗弄得奄奄一息,才好心满意足地吃进嘴里去。
纪泽看着他东摸一下,西打一下,终于不耐烦了,“没吃饭吗?还是舍不得伤到了那张皮?”
灵均从这短短的几个字里面,颇为断章取义地读出了吃醋的意味,顿时觉得被骂得浑身舒爽,嬉皮笑脸道:“遵命!”
他的话音还未落,那个抱着尸体的人就觉得自己两手都软了下来,而此时才听到了“咔吧”两声,应该是肩膀的骨头被灵均卸了。
沉重的尸体软趴趴地顺着滑了下来,被灵均一把接住了,转头笑嘻嘻地看着纪泽,“宝贝儿,抢回来了。”<!--ove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