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莫妈妈发现,女儿开始渐渐变得像个女孩子,甚至可以说,像个大姑娘的样子了,开始能够静下来,开始不再天天跟着沈谦出去“疯”。
莫妈妈与沈谦都不知道,莫小晰不想出门的理由,除了天热,还有一个:朱文文。
“莫小晰,你是不是喜欢沈谦?”
拿到入学通知书的那天下午,莫小晰在丰文路的肯德基门口等许安然时,被朱文文拦截住,一上来就是非常不客气的责问,令她几乎僵在那里。
有了外国语学校的入学通知,原本就高傲的女孩子更趾高气昂了一些,从不与她争的莫小晰,在她看来就是个软软弱弱好欺负的女孩子,如果不是沈谦护着,她早就在明里暗里整死她了。全校都知道的,她朱文文喜欢沈谦,可沈谦竟然自动搞砸了外国语学校的面试,跑去念师大附中,不能不令人怀疑他是成心想和莫小晰一起。在朱文文十二年的人生中,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失败”,她从来都是被一群小男生宠着的,偏偏她喜欢的那个小男生,对她始终都是不冷不热。
“你说话啊!”见莫小晰只是怔在那里,朱文文不由得更生气起来,忍不住就上前推了莫小晰一把,“我跟你说,沈谦他亲过我的,我才是他女朋友,你不要以为青梅竹马就可以跟我抢沈谦!”
带着点示威味道,半懂非懂地套用着电视剧和言情小说里的句子,朱文文的话说出来,自己都有些脸红,却不料莫小晰仍旧没有给她任何反应,好像突然变成了空气一样,静默到令她害怕。
“喂!”女孩子的大小姐脾气上来,手上的动作也大了几分,一下推过去,力道用过了头,莫小晰一个踉跄,重心不稳地靠到了肯德基门口白胡子老头的身上。
朱文文跟沈谦,亲过了?这个消息对莫小晰来说,着实带着点爆炸性,她无法想像那个从来都那么保护她、那么如影随形的沈谦,竟然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亲吻过另外的一个女孩子。亲吻,那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情,沈谦居然瞒着她。原来她,早已经不是他最重视的那个女孩子。
莫小晰顾自失落着,恍惚听到许安然的声音,像是迅速冲了过来,挡在她的前面就冲朱文文喊了起来:“你干吗?你以为小晰好欺负是吧?你要是还想在这一带出入的话,最好给我彻底从小晰面前消失!”
面对许安然,朱文文的气焰瞬间消了下去。这一带的孩子都知道,真正不能惹的,不是师大知名的小魔王沈谦,而是许安然。因为许安然的堂哥许安平,是在这一带“混”的,而且是个小头儿,偏偏许安平最疼的就是这个小他6岁的堂妹,如果许安然去堂哥那里告一状,她朱文文真的可以不用再在这一带出现了。
到底不过是十二岁的女孩子,虽然被宠坏,还是知道害怕,于是讪讪地离开。
看到朱文文被吓跑,许安然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回过身去拉着莫小晰,倒是被闺密失神的样子吓了一跳:“小晰,怎么啦?她跟你说什么了?”
“安然,朱文文说,她跟沈谦亲过了。”莫小晰回过神来,冲着许安然说的第一句话,就把许安然给吓到了。
“沈谦脑子进水了啊?!”许安然几乎要跳起来,就算撇开沈谦这层因素不讲,她从来也都看朱文文不顺眼。
察觉到好友的火冒三丈,莫小晰赶忙安抚她:“安然,你不要激动啦,沈谦是跟朱文文很要好啊,真的亲过,也不奇怪啊。”
“那你在难过什么?如果你这么不在乎的话。”许安然毫不留情面地拆穿她。
女孩子低着头,下意识地将手里那张入学通知书整齐地对折再对折,用指甲压紧每一条折痕:“就,就是觉得有点难过啊……就是觉得,原来我现在都不知道沈谦的事情了,还要别人来告诉我。”
许安然带着点探究的神情,凝视了莫小晰好一会儿,才亲昵地搂住她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一点点的促狭:“丫头,还说你不喜欢沈谦?”
“我,我是不喜欢沈谦啊,我哪里喜欢沈谦了?”女孩子有点慌张地撇清,“我,我有喜欢的人的,不是沈谦啊!”
“那是谁啊?是不是我们班的?”不顾炎热的天气,许安然靠紧了莫小晰,逼问好友的感情问题。
莫小晰素来是最怕热的,被许安然这样搂住,整个人都觉得要冒出烟来,涨红了脸,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名字:“就,张胤啊。”
“张胤?!”许安然的脸上写着大大的“我不信”。张胤算是班上淘得和沈谦有一拼的男孩子,是个政府子弟,家里看中师大附小的教学质量,花了点钱又托了关系,硬把他跨学区塞了进来,虽然长得高高瘦瘦挺讨人喜欢,但念书不怎么好,捣蛋倒是第一流的,拿小红花没他份,到办公室站壁角倒是常事。如果要评选师大附小最让老师头痛的孩子,他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不过在莫小晰看来,张胤倒确实是个还不错的男孩子,虽然淘气,却很有风度,从来不欺负女孩子,人聪明,只是不爱花很多心思去念书,某些方面,倒是和沈谦很像。如果真要选一个人来“喜欢”,她挺乐意选张胤,至少不会有人跟她抢。
于是女孩子点点头,应了好友一个“嗯”字,又补充:“张胤很好啊,人长得很阳光,体育又好。我们坐前后座的时候,有一次上课明明是我踢他凳子害他摔倒,老师以为是他捣蛋,叫他去教室后面站壁角,他也没把我说出来哎!如果是那个没义气的沈谦啊,肯定把我讲出来拉我陪他一起站。”
“你真的不喜欢沈谦啊?”听她说得头头是道,许安然倒觉得失落起来,“真没劲,我都想好怎么帮你对付朱文文了呢。”
好像,从那天以后,就不想出门了吧?莫小晰捧着半个冰镇过的小西瓜,坐在电视机前面静静地想。张胤也是沈谦的玩伴之一,虽然不是次次都会出现,但也常常见到,原本倒也不觉得什么,那天跟许安然说了喜欢他之后,倒仿佛真的有了什么,想到要见到这个人,竟然会脸红心跳起来,第一反应就是“还是不要见好了”。再加上她始终还是生气朱文文所说的那个“吻”,一来二去,那一群常在一起玩的人里面,倒有两个是不想见面的。
“其实,张胤倒真的还挺不错的呐~”
这是那天许安然坐在丰文路的肯德基里讲的话。可惜,他不会升入师大附中,而是回他原本的学区去念一中。和同一个学区的知名子弟小学红星小学的嘈乱环境不同,那些小学时代还闹得天翻地覆的政府子弟们,一进了中学,倒好像都收心养性起来,加上市里配给一中的是最强大的师资力量,使得一中成为了全市重点中的重点。张胤妈妈最重视学校的教学水平,当然是忙不迭地把儿子送回了学区内的一中去。
如果以后都见不到张胤了,其实也蛮可惜的哇~莫小晰正这样想着,家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挣扎半秒之后,女孩子放下怀里捧着的西瓜,从地板上爬起来,赤着脚跑去角落的五斗橱那里接电话。
“莫小晰,我在你家楼下保安室,开门。”她刚刚“喂”了一声,就听到沈谦一贯简短的“指令”,然后电话“咔”的一声挂断了。
莫小晰愣了三秒钟,突然意识到这个电话所传递的讯息:沈谦就在楼下,他马上要上来,而自己只穿着背心和短裤!
她几乎是跳起来,迅速地跑到衣柜前面打开柜门,从第二个抽屉里翻出一件短袖连身的小睡裙和一件少女文胸,用半分钟的时间完成更衣,然后冲到房门口去踩进拖鞋里,也顾不上穿好,拉开房门就跑去给沈谦开门。
十二岁的女孩子已经开始发育,开始懂得了男女之妨,虽说沈谦对她的一切熟稔到连她什么时候月经初潮都知道,她仍是不敢再像小时候一样,对他“坦诚相见”。她和他,毕竟是没办法一辈子做闺中密友下去的。
门打开那一瞬,看到门里的莫小晰时,沈谦着实是怔了片刻的。她把长发随手束了辫子,微微喘着气,身上的睡裙虽然宽松,还是能看出少女刚开始发育的线条。他第一次意识到,她和他是不一样的,她是那样美好的一个女孩子,虽然不是长的顶漂亮,却挑不出什么大的毛病,仿佛一切都恰到好处。
原来他竟然没有发现,在不知不觉当中,他的莫小晰已经长大了。
看着沈谦抱着本属于自己的冰镇西瓜,用自己最喜欢的小熊勺子大口大口吃着西瓜,莫小晰终于忍不住爆发:“你到底来干吗的啦!一进门就抢我西瓜!”
“我来写暑假作业啊。”男孩子一边咀嚼着嘴里的西瓜一边含含糊糊地说,拿着勺子的右手随便一挥指了指他进门之后就扔在地上的书包,西瓜汁顺着他的手势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
“那你就去做你的作业!”莫小晰气得跳脚,忙不迭地拿纸巾擦地,这可是她的房间,妈妈规定了要她自己打扫干净的。
沈谦斜她一眼,也不帮她擦地:“先让我吃点西瓜嘛,外面热死了,我家空调又坏了,受不了。”
“走开!”女孩子气鼓鼓地踢他一脚,趁着男孩子重心不稳晃了一下的时候,擦掉滴落在他身边地板上的两滴西瓜汁,然后趿拉着拖鞋走去关了电视,自顾自回到桌子前面去,坐下来翻开了语文暑假作业。
“生气啦?”沈谦放下西瓜,站起来走到莫小晰边上问她。
“别吵我做作业啦!你要写作业的话到那边地上趴着写去!”她随手推开他,索性认真写起作业来。
“哦。”男孩子忽然听话地走开去,真的就从书包里拿了作业出来趴在地上写,写了一会儿,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来问她:“喂,莫小晰,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啊?你最近很奇怪哦。”
沉默。她装作没听见他讲的话,继续写作业。
“喂,莫小晰!”他略微有点生气:她居然学会装聋作哑不理他了。
“干嘛啦!”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扔下笔转过身来,“吵死了!”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生什么气啊?”男孩子不依不饶。
生什么气?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告诉他?于是只好搪塞他:“谁说我生气了?”
“那叫你出来玩你都找借口不来?我们一群男生没女孩子很闷哎。”
“要女孩子,你叫朱文文就好啦!她肯定随叫随到。”莫小晰有点赌气地答他。自从上六年级以来,每次出去玩都会看到朱文文,还说什么没女孩子,骗人。
“我干吗要叫朱文文啊?她最烦人了。”
“那你还亲人家?”冲口而出的一瞬间,莫小晰自己都愣住了。怎么能讲出来,这件事,不是打算放在心里不讲的吗?
沈谦的怒火突然就冲上来:“神经病啊!”
在女孩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男孩子忽地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俯身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然后迅速走开,依然是吼着问她:“你认为这样也算吗?”
这下莫小晰是真的吓到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只是怯怯地顶了一句:“凶什么凶啊。”便转过去继续写自己的作业。
沈谦也站在那里发呆,片刻才接了一句“对不起”,也便回去写自己的作业。
当十二年以后再说起这个下午的时候,沈谦坐在莫小晰的对面,脸上挂着坏坏的笑:“早知道那个时候就把你初吻抢走算了。”
“神经病。”莫小晰佯怒着回他,心下却是清楚的,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早知道。她和他,注定回不到当年了。
part.7
“你和沈谦到底是什么关系?”
莫小晰抱着全班的语文作业本从教师办公室出来,刚走过走廊的拐角,就被三个女孩子拦了下来,为首的,是二班的季昕,号称师大附中初一二班班花的女孩子。
这是第四个还是第五个了?莫小晰在心里无奈地嘀咕着,把怀里的语文作业本搁到一旁的窗台上叠整齐,再抱好,这才一边绕过三个努力装凶狠的女孩子,一边大声回答她们:“要我说多少次啊!沈谦他是我哥,我是他妹妹,就这样。”
“你等等!”季昕左边的那个女孩子跑上来拉住莫小晰,险些把她怀里的作业本撞了一地。
“干吗啦!”她莫小晰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只是平时掩藏得挺好,旁人都不知道。这会儿被逼急了,性子一股脑地涌了上来,索性蹬蹬蹬地走到季昕面前,瞪着她,一字一字地问:“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奇怪?自己要来问我跟沈谦什么关系,我说他是我哥哥,你又不信。那你想听什么答案?是不是我说我是沈谦女朋友你会比较高兴?”
毕竟不过是十三岁,听莫小晰讲的那么直白,季昕倒是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抱着一叠作业本的女生火力全开,乘胜追击了下去:“季昕,你名字叫记性,怎么一点都不长记性?我都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全年级都知道,我是沈谦的妹妹,和他没其他关系,你怎么就记不住?”
说完莫小晰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过头来甩下一句话:“还有,你凭什么管我跟沈谦是什么关系?”
这是莫小晰上初中的第二个月,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正如她所预测的,她和沈谦没有分在一个班。沈谦入学测试考了个年级第二,分到二班,她虽然也还不错,考了第十八名,刚好差了一名的距离,分到了三班,在沈谦的隔壁。
没有继续在一个班念书,莫小晰还以为自己能从沈谦这个名字的笼罩下挣脱出来,呼吸一点自己的空气,没想到,这家伙上了初中,更加成了个祸害,念书一贯地好就不用提了,还招惹了更多的女孩子。
上了初中,女孩子们仿佛在那两个月的暑假里迅速长大,不再像小学时代那么含蓄,明目张胆地表达起感情来。从师大附小升上来的,都知道莫小晰和沈谦关系匪浅,即便是附近其他小学升学上来的,看到沈谦每天放学去等莫小晰一道回家,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来。于是,莫小晰仿佛成了众矢之的,短短两个月的初中生活里,已经有四五个像季昕这样的女孩子拦下她,问题都差不多:“你和沈谦是什么关系?”
她总觉得好笑,那些女孩子,有几个恐怕沈谦连名字都叫不出来,却一个个学着电视剧里兴师问罪的“原配夫人”来责问她,一副“沈谦是我的”的表情。
她莫小晰,其实压根就不在乎这些女孩子,她们和朱文文不一样,除了和沈谦同班的季昕之外,其他几个只怕连话都没和沈谦说过,连他嗓音是粗是尖都不清楚。她一遍遍为自己正名,一再宣扬自己和沈谦的“兄妹关系”,除了怕烦之外,事后想想,更大的原因,是想要抹却这年夏天男孩子带着怒意留在她面颊上的亲吻。
她从没见过沈谦那个样子,眼神很是愤怒,嗓门大得令她愣了半晌。那是个令她陌生的沈谦,像头发怒的小狮子,却又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她从来都不怕他,但她害怕那样的感觉。
莫小晰一边想着,一边抱着作业本走进初一三班的教室,把本子一一发还给主人,这才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靠窗口第三排的座位,桌上静静躺着一封信,标准的白色信封,用蓝黑墨水的钢笔大大地写了她的名字:“师大附中初一三班莫小晰(收)”。字体端端正正的,笔力却挺雄厚,看得出是个男孩子的字迹。寄件人一栏写得倒挺含糊,不过写了个“z”。
女孩子倒不急着拆信,只是会心地笑笑,她知道寄件人是谁,市一中,张胤。小学时他们俩的关系普普通通,上了初中,莫名其妙倒成了笔友。最开始好像是她收到张胤一封信,是寄到家里的,拆开一看才知道,是语文课那种要求大家写一封信给小学同学的作业,她闲来无事,也就回了封信给他。
她记得,刚放暑假的时候,她对许安然说过喜欢张胤,从那以后,这个人倒好像真成了个挺特别的存在,想起来还真会有点害羞。许安然曾经问过她,张胤哪点好,她想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他挺好的啊”。后来许安然又问他,那为什么不是沈谦,是张胤?她想了一个晚上,差点没睡好觉,第二天才给了个答案:“安然,我觉得,我跟沈谦太熟了,好像有点熟过头了哎。”
上课预备铃响起来,同桌的李嘉婷走进来坐好,看到莫小晰拿着封信出神,就问她:“小晰,谁的信啊?”
“啊?”女孩子把眼神从窗外收了回来,这才回过神来,“哦,没事,我笔友。”
“哦~~一中那个男孩子,对吧?”李嘉婷暧昧地笑她。莫小晰的脸微微烫了一下,匆匆把信夹进语文书里,只是低低地回她一句:“上课了啦。”
放学的时候沈谦照常在三班门口杵着。许安然从七班跑来找莫小晰,一眼就看到了门口那尊门神,一阵小跑地奔到莫小晰的座位边上:“哎,小晰,你家门神又杵在门口了,快收拾书包吧。”
“什么我家啊?”莫小晰白她一眼,“肯定是你,到处乱讲,搞得一堆人来问我跟沈谦什么关系。烦都烦死了。”
许安然只是笑,一边催着莫小晰整理书包,一边随手拿起她的语文书来翻:“今天那篇古文,你们老何怎么解释的?我们老周的解释我听着怪怪的……咦?有信哎!z。是谁啊?是个男的吧?”
“还我!”莫小晰几乎从位子上弹起来,一把抢过信塞进书包里,又迅速地将桌上的书统统塞进书包,站起来就往外走:“走了啦。”
许安然不依不饶地追上去:“小晰~快说,谁给你写的信?一看就是个男的,你别不承认!”
门神沈谦动了动,脸色不太好看地冲着两个女孩子吼:“莫小晰!许安然!你们走不走了?”
沈谦就是只纸老虎!从来都抱定了这个想法的莫小晰,压根儿没把沈谦的吼声放在心里,只是躲避着许安然的追问,默默走过沈谦面前,甩下一句:“凶什么凶?没人逼你等我们。”
走到学校自行车棚的时候,莫小晰没表情,沈谦脸色挺沉,只有许安然一脸兴奋,趁着取车的时间直接搭住莫小晰的肩冲她撒娇:“小晰~告诉我啦~谁给你写的信啊?”
见莫小晰不理她,许安然停了三秒,仿佛突然想通了,喊了出来:“z,难道是张胤?”
“吵死了,你不用拿车啊?”莫小晰没好气地推开她,脸上却有一丝可疑的红晕。许安然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一边走去开自己的车锁,一边装着委屈的样子:“小晰,别那么凶嘛~你不记得暑假我们在肯德基的时候啦?你自己都承认喜欢张胤了嘛~那现在他给你写信,是好事呀~”
早就取完车在一边等她们的沈谦原本低着头踢石子,这会儿突然就抬起头来注视着莫小晰,那眼神让被看着的女孩子感到莫名的心慌。男孩子却只是问她:“你喜欢张胤?”
女孩子被他看得心虚起来,装着理直气壮地顶回去:“干嘛?不行啊?”
他愣了一愣,微微握紧了拳,话讲出来,却是一番大道理:“你才十三岁,懂什么喜欢,小心让人骗了。”
“你管我!”莫小晰忽然觉得委屈,嗓门大了起来,“你凭什么管我!你自己还不是和朱文文搞不清楚,现在又有一堆什么季昕啊叶璐薇的!”
喊完这句话她突然就想哭,急忙推了车出来,跑去许安然的边上和她讲话,没有注意到的是,一旁的沈谦被她一句话呛住,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狠狠地踢了车棚的柱子一脚发泄情绪之后,他才在她背后硬生生喊出一句话来:“莫小晰,我告诉你,就凭我是你哥,这辈子我都能管你!”
吃过晚饭莫小晰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完了作业,从书包里摸出张胤来的那封信,想了半天才拆开来看。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内容,不过是些生活琐事,最近看了什么书,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周末假期做了什么,仅此而已。有时候莫小晰会想,她和张胤之间,似乎更像是能说话的朋友,倒是找不出什么“两个人互相喜欢”之类的味道来。
她不过是欣赏他,虽然不是个念书出色的孩子,但她直觉他很好,因此愿意亲近。这种亲近,与她和沈谦之间的亲近不一样,沈谦是从小在身边的一个存在,仿佛有记忆开始,就有这样一个人,没有血缘,但是,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之一。
和沈谦,算是吵架了吧。女孩子爬到床上抱着大抱熊想。回家的路上沈谦一直黑着脸,她也赌气不跟他讲话,那口气憋在心里,好像一开口跟他讲话就会变成眼泪掉下来。
“沈谦你个猪头!”怕爸爸妈妈听见,女孩子低低地咒骂,索性和大抱熊面对面坐着,把脸埋进它的怀里,不知不觉就哭了出来。
“小晰,喝杯牛奶再写……”莫妈妈端着牛奶开门进来,就看到女儿把头埋在大抱熊怀里,还能听到压抑的抽泣声,赶忙把牛奶搁在一边,把莫小晰和大抱熊分开:“怎么啦?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事啦……”莫小晰一边用手背抹着眼泪一边回答莫妈妈,“就是,下午和沈谦吵架了,想想觉得委屈。”
“傻瓜。”莫妈妈搂着女儿,拍着她的背安慰她,“你跟沈谦吵吵闹闹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哪次不是一下子就和好了,哭什么呀。”说着又打趣她:“怎么,你怕沈谦不理你了啊?你个没出息的丫头,沈谦不理你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家小晰这么漂亮,多的是小男生想理你。再说了,你们两个小孩子能有多大的隔夜仇,你信不信,明天早上他肯定还来叫你上学。”
“嗯。”莫小晰渐渐止住抽泣,趴在莫妈妈肩上应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另一番话。她总觉得,这次和沈谦吵架,跟小时候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了,好像,她跟沈谦之间,有什么东西喀的一声就断了。
这天晚上,生闷气的倒真不止莫小晰一个。
师大篮球场,一群大学生中间,夹杂着两个刚开始发育的男孩子,占据了一个篮筐。略高一点的那一个,一次又一次地跑半场运球,再到篮下三步上篮,每次上篮不进,男孩子捡回球就重重地往篮板上砸过去,然后再跑去捡回来,带球跑半场。
第五次上篮不进的时候,略矮一点的那个终于忍不住冲过来抢先捡走了球,站在三分线上投了一球,冲着高一点的男孩子喊:“沈谦,你今晚搞什么啊?心情不好就讲出来,不要拿篮球发泄。”
高个子男孩子骤然停住了去捡球的脚步,只是站在那里,半晌才说:“没事,我就是觉得不爽。”
“不爽什么?是不是又跟你家那个莫小晰有关?”矮一点的男孩子跑去捡回球抱在一侧,走到他身边问他。
“史磊,你今天很闲是吧?”沈谦瞪他一眼,顾自走到场边坐下,抓起矿泉水来喝。史磊也跟了过去,坐在他边上,右手搭住他的肩:“自己兄弟,我关心你一下而已。”
“没什么。”沈谦闷闷地答他,又灌了两口水,直接躺下看着满天的星光。
史磊也很哥们地躺在边上,双臂交叠垫在脑后,真的就陪沈谦看起星星来。
“莫小晰……她,有喜欢的人了。”好一会儿,沈谦才装做不经意地挤出这么句话来。史磊也就装着不在意地问他:“你很介意啊?”
沈谦抓起身边的上衣外套抽了好友一下:“神经病。她是我妹妹。”
“那你干吗为这个心情不好?”男孩子龇牙咧嘴地去揉被抽痛的地方,还不忘不怕死地补上一句。
“她说我没资格管她。”沈谦又沉默了一会儿,甩出句话来,倒像是另外开了个话题。
“那你是没资格管她啊,你还以为她真是你妹妹啊。拜托,她姓莫,你姓沈,八杆子都打不到一起。”
沈谦忽地坐起身来,右手捞过一旁的篮球,岔开两腿控制着球不滚开,轻轻地拍了起来:“喂,史磊,你说实话,在你们看来我是不是招惹很多女孩子?比如什么朱文文、季昕、叶璐薇之类的。”
“是啊,你才发现啊?”史磊躺着架起了二郎腿,“你自己说说看,谁让你招惹她们的?还有,我们这群人里都传遍了,说你亲过朱文文。哎,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朱文文那种你也敢亲?”
沈谦却不理他,只是站起身来,狠狠地拍了一下球让它弹起,随后又开始带着球跑半场,三步上篮,不进,砸篮板,再跑半场,三步上篮……
“喂!你搞什么啊!”史磊莫名其妙地站在一边看他,完全摸不着头绪,只能冲着他吼:“沈谦!你神经病啊!精力过剩是不是?!”
part.8
第二天一早,沈谦出门骑上自行车,下意识地就往4幢去,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4幢的楼下了。男孩子愣了一愣,还是把车停好,上楼去敲门:“莫小晰,快点,走了。”
莫小晰正在喝牛奶,手里还拿着吃了一半的切片面包,听到男孩子在门外的催促,踩着拖鞋小跑过去开门,拉开门皱着眉头就冲他喊:“干嘛啦,催命啊?让人家吃完早饭不行啊?”
沈谦突然就怔在那里。今天不是校服日,女孩子很自然地穿了自己的衣服,淡紫色的衬衫,白色长裤,头发绑了马尾,已经开始发育的身体在合身的衣服包裹下呈现出美好的曲线。他忽然地意识到莫小晰是个漂亮的女孩子,近一年来,这个想法似乎越来越频繁地出现了。
然而他只是习惯性地抬手抹掉她唇边沾染的面包屑,一边熟门熟路地在玄关处的矮方凳上坐下,一边故作随意地念她:“拜托你有点吃相好不好,吃得满嘴都是,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
因为刚顶着风骑车过来,男孩子的指间有一丝冰凉,划过莫小晰嘴边的时候,那鲜明的触感让她忽地慌乱起来,好像心跳突然漏了半拍,但他是随意的样子,令的她也放松下来,随手抹了一下唇畔,便走回桌边去继续吃早饭,只甩了一句“把门带上”给他。
这仿佛和过去的每一个早上并没有差别。莫小晰一边和手里的半片面包奋战,一边这样想。但,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了,虽然一切都是安然无恙的模样,她却突然觉得沈谦有点陌生。她弄不懂他了,他的举动、话语,她突然都不明白了。
她喝着牛奶却感到疏离,似乎有什么东西,让她和沈谦渐行渐远。
看着莫小晰锁好门,沈谦很习惯地接过她的书包,跟她一道下楼,替她把书包在自行车的书包架上放好。刚上初中没多久,和莫小晰一道玩大的孙多多就搬家了,住在6幢的许安然又总是跟着高中部的李可岚一道上学,所以每天早上一起上学的,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莫小晰骑上车,沿着宿舍区的主干道骑到师大的学一路口,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没按往常的路线右转,而是笔直向前,往学生宿舍的服务区骑过去。
沈谦有点摸不着头绪,赶忙扭转龙头跟了上去,一边在后面喊她:“莫小晰,你去哪里啊?”
女孩子一边骑,一边头也不回地答他:“我差点忘了啦,到前面邮局寄个信,你等我一下。”
邮局?沈谦想起前一天的下午,许安然和莫小晰好像是在说什么信的样子,如果他没听错的话,是张胤给莫小晰写了信,那她赶着去寄的,是不是给他的回信?想到这里男孩子突然冲动起来,狠踩着踏脚加速追上女孩子,却又故作不经意地问她:“干吗?急着去回信给张胤啊?”
莫小晰已经骑到了邮局门口,听到沈谦不冷不热地这么一句,愣了一愣,跳下自行车停好,甩下一句“要你管”,三步两步地跑进了邮局。
他听见她脆生生的声音,对着邮局服务台的小姐讲话:“姐姐,给我买张邮票,2毛的。”不一会儿就看她从里面跑出来,站在邮筒前,从车兜里拿出水壶沾了点水,贴好邮票,把信塞进邮筒里去。他看到她把邮票倒着贴,这些女孩子的小心思,他虽然觉得幼稚,却也因为收多了信而听人讲过,倒着贴邮票,意思似乎是“我爱你”或是“我想你”。
前一天晚上那种不舒服的情绪好像“呼”地一下又回来了。无论这张倒贴的邮票代表了哪一种意思,沈谦都觉得心里发闷:从他三岁起,莫小晰就是他的,十年过去,她却在对另一个男孩子表示“我想你”或者“我爱你”。
他,好像要失去她了。
这个念头闪过的时候,沈谦震惊了一下。什么时候,莫小晰对他而言成了那样重要的存在?她不过就是从小和他打闹长大的一个女孩子,如果不是因为双方家长的关系,也许他根本就不会和她有什么同学以外的交集。
“走了啦!发什么呆!”
伴着“啪”的一声,沈谦被大力拍在肩上的一掌唤回神来,莫小晰已经上车掉转方向往学一路走,边走还边丢下一句:“沈谦,你再不走,迟到了可别怪我。”
男孩子摸着被拍得火辣辣的肩膀,龇牙咧嘴地跳上自己的自行车,跟在女孩子后面往学一路骑过去,心里忍不住骂了句脏话:靠,这个莫小晰,下手比男生还狠!这么个野蛮丫头,居然还有好些人喜欢她,真想不通。她是有哪点比季昕、叶璐薇她们好啊?那些女孩子可比她文气多了。
“哎,史磊,你说说看,莫小晰这种野蛮丫头,怎么还会有这么些男生喜欢她啊?”沈谦端着餐盘跑到史磊边上坐下,心里想的却是:今天食堂的午饭有**腿,莫小晰这个傻瓜还和许安然跑去外面的小店吃,真是不懂得省钱。
史磊正和自己的那只**腿“战斗”,听到死党的问话,也只是含含糊糊地回答他:“干嘛,你昨晚开始就一直莫小晰莫小晰的,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啊?”
沈谦想也不想地一拳捶过去,差点把史磊啃得正欢的**腿打到地上:“不是跟你说过她是我妹。”顿了一顿,又补充:“她那么野蛮,我才不会喜欢她,要选也选像季昕、叶璐薇那种文文气气的才好吧。”
“切~你以前整天带出来的那个朱文文,哪里文气了?”史磊挺不以为意,“装文气她倒是挺会,假得要命,还真当自己是大小姐。”
沈谦突然就黑了脸:“再提朱文文我就翻脸了啊!”
“不提就不提嘛。哎,你**腿吃不吃啊,不吃给我。”史磊的筷子已经伸到沈谦的餐盘里,沈谦立刻把**腿夹了起来,左肘顺势撞了史磊一记。
看着死党吃痛的样子,男孩子的脸色才缓和一点:“说真的,那个朱文文,是她自己要跟的,可不是我喜欢带她出来。”
听着这话史磊不明白起来:“那你还每次活动都打电话叫她?她又不是我们师大的,你不叫她,她可不会知道我们去玩。”
男孩子默默地低着头啃**腿,许久才挤出一句:“平时都只有小晰一个跟我们出去,我想多个女生,她也有个伴。谁知道那个朱文文……”
话说了一半,两个男孩子就看到叶璐薇和另一个女孩子端着餐盘过来,在他们对面的座位坐下。叶璐薇和朱文文是小学同桌,感情还算不错,她一来,关于朱文文的话题自然只能闭嘴。
和季昕不一样,叶璐薇总是大大方方地出现在沈谦面前,或许因为毕竟是小学同学,沈谦也拉不下脸赶她,只好笑笑,继续和史磊埋头吃饭。
这时候莫小晰和许安然坐在学校对面的汉堡店里,一人一个汉堡吃得正香。两个女孩子亲亲密密地偎着,许安然看了看周围,没发现认识的人,这才在莫小晰耳边轻声问:“哎,小晰,昨天那封信,到底是不是张胤啦?”
莫小晰瞬间就红了脸,装做没听见,低头咬着吸管喝可乐。
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许安然坏笑着凑得更近,微微摇着她的身子:“小晰~讲啦~我什么事都跟你讲的哎~”
“哎呀,不要摇啦。”莫小晰终于忍不住,拉住许安然让她坐好了,这才微微点了点头,“是啦,是啦。”
“哦~你跟张胤什么时候开始通信的啊?都不告诉我。”
“就,上个月啊。”
“哦,上个月啊~那是他先写给你呢,还是你先写给他的呢?”
“他啦……哎呀你不要这样看我啦,就是,语文课不是有那个写作作业,写个信寄给朋友什么的嘛。我就是收到他那个作业嘛。”
“真没劲。”许安然这才稍稍放过好友,转过去咬了一口汉堡,又喝一大口可乐,“那你还回信给他啊?都知道是作业了。”
莫小晰明显觉得自己脸上有点烫了起来,双脚在桌子下面无意识地踢着桌脚:“那人家写信过来,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回一个嘛。”
“嗯,也对,你说这么多同学在附中,张胤就偏偏写给你。看来还是有问题哦。”许安然一副了然的表情,一本正经地分析起来。
瞥见有班上的同学走进来,莫小晰赶忙扯了扯许安然的袖子:“安然,不要这样说嘛,我跟张胤就是笔友而已啦。”
难得看到莫小晰一片兵荒马乱的模样,许安然心里暗暗好笑,倒也顺着闺密的意思止住了话题:“好啦,笔友就笔友啦,别慌嘛。”
“谁慌了。”莫小晰一贯的死鸭子嘴硬,嘟哝着转过头去,又开始和可乐的吸管过不去。许安然看着她一脸纠结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凑过去搂着她:“小晰,我最喜欢你了,太可爱了。”
“喂,你的爪子很油哎,拿开啦!”
每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除初三高三以外,全年级的体育活动课。这天周二,轮到的正是初一年级。莫小晰和许安然跑去最高的一副双杠上坐着聊天,旁边就是最高的一副单杠。男孩子们都去踢足球或者打篮球了,女孩子们则多半去打羽毛球或者跳大绳,只有个别不想去玩的,才会像莫小晰她们一样,跑到这边来偷懒。
沈谦这天破天荒地没有去打球,而是跑到人最少的单双杠这边来,选了第二高的单杠,一个人跳上去做引体向上。莫小晰和许安然跟他打招呼,他也只是淡淡地应了,跳上杠去拉住的时候,想起来的却是中午叶璐薇说的话:
“你知道吗,我听外国语学校那边的朋友讲,朱文文休学了。”
说这话的时候,女孩子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情绪,却神秘兮兮地用手比了比脑子:“听说是这边出了问题。”
part.9
莫小晰知道这个消息,是在第二天的午餐时间。食堂里很嘈杂,许安然和莫小晰紧挨着坐着,正在聊天的空档,却听见隔壁桌上叶璐薇的声音,或许是由于食堂里太吵,她的嗓门略略大了一些:“是真的啦~朱文文哦,听说是精神分裂哎~”
莫小晰突然就怔在那里,半晌才回过神来,抬头去看斜对面的沈谦,他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仍旧吃得很欢。
女孩子在桌子底下踢他,沈谦这才中止和餐盘的对视,微微转过头来看她:“干吗?”
“你,没听见刚才叶璐薇说什么?”她试探地问他。
“听见了啊。”是不经意的样子。
“哎~她说的是朱文文哎~就是你那个……”
“我知道啊。”女孩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谦硬生生地打断,口气不太好,“关我什么事?”
“那……好歹也是小学同学哎……”莫小晰不懂他为什么突然那么凶,只好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你说,她怎么会……?”女孩子没敢把那个词说出来,只是用手指了指脑子。
男孩子嘟哝了一句,仿佛是“我怎么知道”,又低下头去吃饭。莫小晰也不敢多问,只是小声讲他“真没同情心”,又转过去靠近许安然一点:“安然,怎么会这样呢……?”
“我听说,好像是跟不上课业,压力太大。”许安然不忍心看莫小晰既好奇又难过的样子,一边吃饭一边在她耳朵边上透露着小道消息:“叶璐薇不是跟我一个班么?听她讲的,好像说朱文文在外国语学校那边,从暑假补习的时候,读书就一直跟不上,开学没多久就说她好像有点神经衰弱,前几天听说休学了,好像是精神分裂症。”
“啊?”女孩子瞪大了眼睛看着闺密,“读书读疯掉了啊?”
“大概是吧。她本来读书又不见得好,全靠文艺加分进的外国语学校啊,哪里念的过那些靠成绩实打实进去的人。”
莫小晰咬着勺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也对哦~不过,我刚才听到的时候,还以为是为了沈谦呢~”
“切~你以为你的沈谦哥哥真有那么大魅力啊?我看朱文文啊,也就是为了欺负欺负你而已。”
是这样么?莫小晰一边埋头吃饭,一边偷瞄着斜对面的沈谦。男孩子却是完全当她不存在一样,顾自吃饭,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史磊聊天。
朱文文“疯了”的事情,很快就经由叶璐薇的宣传,传遍了整个师大附中。从附小升上来的人听说这件事,几乎每个人的反应都是:沈谦怎么说?被第十个人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沈谦终于爆发了:“朱文文关我屁事啊!不要来问我!”
对面的男孩子依旧不识相地问着:“不关你的事?谁不知道她喜欢你啊?你们以前不是还经常一起出去玩么?都说她是你女朋友啊。”
沈谦“噌”地从座位上蹿起来,双手撑着桌子,表情却像头发怒的小狮子:“谁他妈说朱文文是我女朋友?!”
“咦?不是朱文文?那难道是莫小晰?可是她说她是你妹妹啊。”隔壁的女孩子不怕死地八卦起来。
男孩子却仿佛突然泄了气:“别乱讲,莫小晰有喜欢的人,她就是我妹妹。”说完便坐下去整理课本:“要上课了,别说我没提醒你们这节英语课要听写。”
隔壁教室里,莫小晰却正一本正经地和几个附小升上来的女孩子在讨论朱文文的事情:“哎,你们说,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她啊?怎么说也是同学嘛。”
“小晰,你傻了啊?朱文文以前对你可是很不友善哎。”说话的是她的同桌李嘉婷,以前也是师大附小大队部的,每次例会都能看到朱文文颐指气使地使唤“手下”莫小晰,现在和莫小晰做了朋友,就更加替她不平。
“那,总也是同学啊,生病休学很可怜哎。”
“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去刺激她比较好啦。”李嘉婷说了个能说服莫小晰的理由,“你想想看,她那么要强的人,现在休学在家,要是看到我们大家都在好好念书,还去看她,她不是更受刺激更好不了了?”
“嗯。对了嘉婷,你妈妈不是医生么,你知不知道,像朱文文这样的毛病,会不会忘记以前的事情的啊?”
“啊?不知道,应该不会吧,怎么啦?”
“没事,随便问问啦。”莫小晰住口不再说话,心里想的却是:我还有事要问她啊……沈谦跟她……哎呀,关我什么事啦……
朱文文。自从那个“新闻”传遍师大附中之后,这三个字彻底成了沈谦和莫小晰之间的禁语。她曾经不止一次地想问他关于朱文文的事,每一次才说出“那个,朱文文……”,就被他不悦的脸色吓了回去。
莫小晰不懂,为什么沈谦那么忌讳朱文文的事,其实,沈谦自己也不懂,只是不愿意听别人问起,他和朱文文,本来就不该也没有什么,却在传言的散播过程中,被说成了曾经的一对。那个娇纵的大小姐,她与他何干?
一个月以后,男孩子找到了消除影响的方法,一条新的传言迅速在师大附中弥漫开来:沈谦,和同班的季昕,好像在一起了。与之同时传开的另一条消息是:三班的莫小晰,她的男朋友不是沈谦,是外校的一个男孩子。
不为人知的事实是,沈谦和班上的季昕,确实走近了不少,也很少看到沈谦和莫小晰一道回家了,但,这是沈谦心里的一个疑惑:就在半个月前,莫小晰开始莫名地与他疏远起来,问她为什么,却也只得到支支吾吾的答案。
或许,她是开始避嫌了,怕张胤误会吧。男孩子这样想着,赌气一般地,接受了季昕的示好。他不是非绕着她莫小晰过日子不可的,是这样的想法吧。
只有莫小晰自己知道,在朱文文这件事的背后,是多么黑暗的真相。如果可以,她宁愿一辈子不知道。
那是朱文文得了精神分裂症这个消息传开后的一个星期,晚上七点多,莫小晰在家里写作业,莫妈妈去监考,莫爸爸去应酬,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门铃就是在这个时候响的,她去开了门,门外是许安然。
一贯漂亮骄傲的女孩子,这时却是有点惊惶失措的样子,见了她,直接扑过来抱着她哭:“小晰,怎么办,我……我好像做错了很严重的事情……”
“安然?别哭啊,进来说。”莫小晰关上大门,把闺密拉进自己的房间,带上了房门,这才问她:“怎么啦?”
许安然爬到莫小晰的床上搂着她的大抱熊,半晌才缓过劲来,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让莫小晰也变了脸色的话:“朱文文,好像,是被我哥他们……所以才……”
“你哥?许安平?他做了什么?”莫小晰紧张起来,脑海里盘旋的是一个最坏的答案。
许安然的脸色苍白苍白的,双手下意识地揉着大抱熊的手掌,吞吞吐吐地说:“我,听我哥跟别人打电话,好像,是他的小弟,‘动’了,朱文文。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说,说朱文文……所以他……”
“啊?!”莫小晰怔住了,这如果才是真相,比她所能想象的情况荒唐得多,也严重得多。毕竟才十三岁,她没法想象,如果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朱文文的将来要怎么办……
“你跟你哥说了什么啊!为什么会这样……”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冲着许安然喊出了这样的话,仿佛是要把心里的愧疚感抹煞掉,下意识地把责任都往闺密的身上推过去。
许安然也愣住了,脸涨得通红,却没有说话,只是把脸靠在大抱熊的背上,肩膀抽动着,明显是又哭了。
“对……对不起……安然……”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多么过分的话,女孩子也爬到床上去,坐在许安然边上抱住她,“安然,对不起……”
“是……是我不好……”许安然抽泣着开了口,“我讨厌朱文文,所以在我哥面前提起的时候,把她说得好坏……所以,我哥才会,想替我出气……”
说着许安然就转过来靠着莫小晰:“小晰,怎么办?我觉得我好坏……”
“不,不是你的错啊……”莫小晰在一片慌乱的大脑里寻找合适的词汇,试图安慰好友,“你也没有叫你哥这样做,对不对?”
“我哥,我哥说,他也不知道会这样……他说,他叫人去教训教训朱文文的,没想到会……如果,如果,如果朱文文家里报警,这个是刑事案……怎么办,小晰……”
慌乱的瞬间,莫小晰抓起了床头的电话子机,第一个反应是要打给沈谦,号码拨了四位,却又挂断了。这件事,她不知道该跟谁说,特别是沈谦,朱文文和他……如果让他知道是这样,他会不会恨死她和许安然……?
担心了三天,周末莫小晰和许安然去书店买参考资料的时候,居然就在街上遇见了朱文文。
三个女孩子在便利店的门口狭路相逢,朱文文明显苍白了许多,也不再是以前趾高气昂的样子,气色很差,但要说精神分裂症,倒也看不出来。看见莫小晰和许安然的时候,朱文文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戒备,不是以前的那种敌意,倒好像是惶恐和怯意。
许安然正犹豫着要怎么办,莫小晰倒是大着胆子开了口:“听说,你休学了?”
对面的女孩子怔住了,似乎反应有些迟钝,又似乎是想要逃避这个问题,许久才回答:“嗯……最近生病了,所以,休学了。”
“哦……我看你,身体还好呀……”绕着圈子继续着话题,莫小晰心里纠结的问题却是:要问她吗?问她是不是压力过大,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朱文文倒是抢先给了她答案:“嗯……压力太大……所以……人不太舒服……医生叫我休学一年……”说完倒是她先逃离了这尴尬的现场,轻轻说了一句“我要走了”,就匆匆离去。
后来莫小晰倒是再也没见到朱文文,听叶璐薇“广播”,说朱爸爸工作调动,全家搬到广州去了。倒是从知道了那件事以后,见到沈谦,莫小晰总会全身不自在起来。她知道,那是她的负罪感在作祟。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她欠了朱文文的。
这件事在心里,憋不住的后果,是在信里向张胤坦白了,没有在回信里看到相关的话,却是在某一天接到张胤打来的电话:“莫小晰,如果心里难过的话,周末出来,陪你去爬山散散心吧。”
1997年12月6日,星期六,晴天。
即使隔了十几年的时间,沈谦仍然能记得那一天,他和莫小晰开始分道扬镳的那一天。上午10点,他走到莫小晰家楼下的转角,就看见张胤靠在自行车上,对着楼道里挥手,然后,他看了十年的那个熟悉的身影从楼道里跑出来,非常熟稔地跳上张胤的自行车后座,脸上挂着的,是他很少看到的安心的笑容。
那一天,他第一次,在那个走过无数次的转角,没有继续前进,而是转身,离开。
part.10
莫小晰从来没有想过,只是一个朱文文,就会成为她与沈谦渐行渐远的开始。初一那年的冬天,寒假刚刚结束,学校里就传遍了沈谦与季昕的事,不是放在台面上的,但确实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而她莫小晰,似乎是注定了要退出沈谦的生活,差别只在于,是在怎样的一个时间点。
刚上初一的时候,莫爸爸和莫妈妈就已经决定,在这个城市的西面、新开发的商住区里,买了一套新房子,虽然是楼房,却是跃层式的楼中楼,160个平方,30多万的房子,在1997年,对于大多数的工薪阶层来说,还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一年开始,莫爸爸的生意越做越红火起来,虽然莫小晰不太关心爸爸妈妈在做什么,还是在偶尔夜里去上厕所、去倒水喝的时候,听见爸爸妈妈在房间里说话,讨论着莫爸爸打算离职专心做生意的事情。
然后,就在1998年的初春,沈谦渐渐开始不再跟莫小晰一起上学的时候,莫家搬家了。
搬家那天,沈谦一家人也来帮忙了,到了新家,沈爸爸和莫爸爸一道爬上爬下摆放大件,沈妈妈帮着莫妈妈打扫卫生,莫小晰则被派到了最简单的活:整理好自己的房间和东西。没有任何争议地,沈谦当然是要去帮她的忙。
莫小晰的房间,装修成了她喜欢的样子,十来个平方的房间,用地板做了层次,休息区的地面比学习区抬高了十公分,又在窗前留出了大块的空地,任由她放娃娃,还可以坐在娃娃堆里晒太阳看书。当然,她最心爱的大抱熊是一定要占据主要位置的。
两个人都没有多说话,莫小晰从打包的纸箱里一样样地把娃娃、衣服、书拿出来,沈谦就默默地帮她归类,书搬到书架前面的桌上,娃娃放在床边地上,衣服放到床上,再由女孩子自己一样样地摆到该摆的位置上去。
整理到最后,一切完成了,仍然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女孩子跑去楼下拿了莫爸爸前一天就买好的可乐,一人一罐,然后两个人爬到和窗台相连的书桌上坐着,看着楼下刚刚种上的树苗,突然沈谦就来了一句:“这里真漂亮。”
“嗯。就是现在住的人太少了。”莫小晰静静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讲,是十年来习惯的样子,却又仿佛,那么疏离。
“小晰……”似乎是犹豫了许久,男孩子终于开口叫她,是她很少听到的柔和语调。她没有答话,只是等他说下去,却终于,也没有下文。停顿了好长的时间之后,他的话锋却突然一转,好似不经意地问她:“听说张胤家也要搬到这一带来了啊?”
“哎?”听到张胤的名字,莫小晰似乎是起了应激反应,脸上微微烫了起来,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难过一闪而过。
“哦,上次我们几个小学同学约了打球,他也来了,好像听他这么说吧。”
“嗯……我没听说啊……大概,是碧潮路那边的市府宿舍区吧……比这里离市区近多了啦,差三站路呢。”
“哦,大概吧。”
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艰涩到连沈谦都觉得无趣起来,最后只是静默地靠着墙,喝着可乐,看楼下保安骑车自行车巡逻经过,然后又有一个遛狗的住户,穿着居家服牵着只喜乐蒂,让狗狗在楼下的矮树丛边撒尿。
十年之后莫小晰想起来,那一天竟然就是最后的最后了。在那一段艰涩的对话结束以后,整整十年的时间里,他们两个,都再也没有走进对方的家门一步,这样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空间和对话,再也没有了。
搬离师大之后,莫小晰和沈谦之间的往来,渐渐只剩下了在学校里遇见时的招呼,还有在食堂吃饭时,偶尔坐的比较近的时候,一群人一起的闲聊。若要说还有,就是心照不宣的,每年的生日,还是会给彼此打个电话,倒也不知道该多说什么,生日快乐还是要讲的。
两个人都不知道的是,在背后,彼此都还是一样的心情,和过去的十年一样,帮着另外一个人:没有男生敢欺负莫小晰,因为沈谦放过话,莫小晰是他妹妹,谁都不许动她;女生堆里常有沈谦的“桃色新闻”传来传去,莫小晰也总是会站出来,虽然不会像从前一样争得脸红脖子粗,还是会坚决地说“沈谦不是那样的人”。
遇到年级或者学校活动的时候,莫小晰忍不住,还是会在睡前整理书包时,打个电话给沈谦,提醒他不要忘了统一着装的要求,或者不要忘了带学校规定的东西。
十年,他已经是她的习惯,而她,或许也是他的习惯。
两个人总还是有很多默契的事情,比如初二那年的那个傍晚。
那个星期轮到二班值周,沈谦被安排的岗位是校门口,一同站岗的还有季昕,三男三女,六个人,分别站校门的两边,迎送同学上学和回家。那天有企业到学校搞食品的推广活动,每个出门的同学,都能拿到两小包的推广零食,如果是推着自行车的,则会由值周同学分放到车筐里。
莫小晰那天值日,擦完黑板锁完教室门出来,天色已经渐黑。去自行车棚取完车,莫小晰想着这天的作业,低着头推着车走,眼看拐个弯就到校门口了,却突然有人放了什么东西在她的车筐里,然后听见男孩子低沉但好听的嗓音:“同学你好。”
她倏地抬起头来看他,这时间学校还没打开路灯,只有传达室昏黄的灯光远远地映过来,虽然是这样近距离的一个人,却只能依稀分辨出轮廓来。但她却清楚地知道他是谁。沈谦。虽然只有简短而快速地从舌尖滑过的四个字,她却就是能听出他的声音来,仿佛是演练了一千遍一万遍,在身边嘈杂的自行车铃声、谈话声、街上的汽车喇叭声之中,就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她就是能听出他的声音来。
女孩子在黑暗中直愣愣地看着对面的男孩子,隔着自行车车筐的距离,虽然无法看清,她却知道,他也一样看着她,仿佛空气一瞬间都凝滞,就这么无言以对的,两个人停在那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几秒钟,或许是几分钟,男孩子主动打破了沉寂,迅速地跑去一边拦下了另外一个推着车出来的学生,还是一样的一句:“同学你好。”然后,再换下一个。
莫小晰默默地推着车走,拐弯到了校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背影,在黑暗中,完全无法看清的背影。不知是不是学校突然打开了路灯刺得她眼花,灯光亮起来的一瞬间,她仿佛看见男孩子从她的房间把头回转了过去,就好像刚才他和她一样,回头看过对方一眼一般。
女孩子扭头推车出了校门,经过季昕身边的时候,竟有一点心虚。骑车回家,一路上在车流里穿行,车筐里那两包小小的零食随着震动跳动着,包装摩擦出“呲啦”“呲啦”的声音,一下一下,竟听得她心里空荡荡地难受起来。
这是莫小晰跟谁也没有说起过的事,1998年,11月,25日,的傍晚,他和她,曾有过那样几秒钟的地久天长。
然而,她和他,是永远也回不去了的。即便他到了初三的时候突然又撇清了和季昕的关系,即便他始终以她哥哥的身份在众人面前存在着,她和他,却都已经没有了时间去重新回到他们不曾疏离的当年。
中考过后,莫小晰没有任何悬念地,考上了最好的市一中。张胤也顺利升上来了这学校的高中部,从初二开始,以前最不爱念书的他就突然好学起来,最后竟然是以超过中考重点线30分,比莫小晰还高一分的分数考取的。沈谦却没有进这所全市最好的高中,而是突然地,没有任何预兆地,就在沈爸爸的安排下出国念书去了。
包括莫小晰在内,所有的人都觉得突然,那时大家都觉得,在国内读不下去了的人,才会花钱到国外去念书,但沈谦,他是师大附中尖子生中的尖子生,老师们都看好他,指望着他去替师大附中摘取市一中的新生奖学金这个荣誉,虽然他去了美国也是念那边最好的高中,虽然他拿到的是那所高中那年给中国的唯一一个名额,仍然是让所有人都无法接受。
然而谜底很快地揭开,在2001年的春节。
正月初八,各单位结束年假恢复上班的第一天,莫小晰去许安然家找她,打算跟她上街去买新学期的文具。在她熟门熟路的师大宿舍区,才走到2幢的楼下,就看到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挂的是公安牌照,然后她就看到两个表情严肃的男人和沈爸爸一道从楼里走出来,气氛莫名地沉重。沈爸爸看到了她,却没有像过去一样微笑着喊她“小晰”,没有招呼她过去聊几句,只是默默地坐进了那辆车,然后小轿车迅速离开了师大,几个附近宿舍楼的教工家属站在3号楼下的阳光里小声聊天,莫小晰听不真切,只是耳朵里刮到了只言片语,“沈副校长……检察院……难怪……儿子……美国……”
一个星期之后莫小晰在饭桌上听爸爸妈妈说起,才知道沈家出了天大的事:不久前市里两个副市长被检举有经济问题,扯出了一大串涉案人,沈爸爸也是其中一个,罪名是贪污,以权谋私。
一个月后新闻出来,法庭上开庭公审,黑压压地站了一排被告,都穿着看守所的背心,莫小晰看了许久,也找不出哪一个是她熟悉的、疼爱她的沈伯伯,只在念起诉书的时候,听到了沈爸爸的名字。后来一年的时间里,辗转从莫爸爸莫妈妈还有几个常见到的叔叔阿姨口中听到,沈爸爸最后被确认的贪污金额是十万元,判了十年。沈妈妈把师大宿舍的房子卖给了年轻的等房结婚的老师,好像搬去了她炒股赚钱买的一套中套房子住,和师大的这些老邻居们都没了往来,沈谦在国外,听说寒暑假也不回来的。
莫爸爸和莫妈妈聊天的时候,不避讳地让莫小晰听见,说是沈爸爸其实早知道要出事,才把沈谦送了出去,又转移了大部分的资产,还留够了钱供沈谦念书,而且沈爸爸是因为副市长的事被牵扯出来的,算不上是主要的打击对象,所以也没被深究到底有多少不清不白的收入,就定了个十万,按照一万一年判了。
只是,毕竟是出了这样大的事,都在电视上公审了的,虽然不见得能看得出被审的那一个是沈爸爸,却是真真切切在电视上点名道姓地说了的,还放了穿着看守所背心的大头照和简历。大概是人言可畏,也或许是觉得羞耻,沈妈妈和所有的老邻居都断了联系,即便是莫妈妈这样跟她几十年交情的老朋友,她也避而不见,彼此知道联络电话,却也只是在逢年过节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沈妈妈躲避着,倒是让莫妈妈也不好意思非要跟她见面。
两家关系就这么淡了。莫爸爸和莫妈妈渐渐也很少提起沈家人,偶尔说到的时候,多半是惋惜的语气,叹息沈谦是个不错的孩子,只是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将来可能很麻烦,也未必会愿意回国来,又叹息沈妈妈,老公进了监狱,儿子在国外不回来,不知道日子要怎么过。
每年沈谦生日,莫小晰还是会上qq给他留个消息说生日快乐,头两年,还有个回复,到了后来,也没动静了,也不再见他上线。渐渐的,念想也就淡了。她始终记得他这个人,记得小时候那十年的好,只是,慢慢也就剩下了那些好,有时候想起来,竟怀疑自己是否还能在面对面的情况下认出他来。
沈谦,莫小晰,他和她,就此一别,七年。她一度都以为,此生便是永相别。
第一部分完结的感想
以前从来没想过,我能把一个故事坚持到这个样子。
分成几个部分的构想,是在一个月前冒出来的,给自己一个缓冲的借口,给故事一个腰斩七年的理由。
这原本是打算给哥当结婚礼物的故事,却被我拖过了时间,搞成了这个凄惨的样子。
太过悲凉。
无论你们喜不喜欢这个故事,如果来到了这里,如果对谦谦或者小晰有了感情,无论是正面的负面的,都谢谢你们大家。
故事还要走下去,只是这样的欢喜,或许会越来越少,也或许,会突然爆发。
我不知道,主线在我心里,细节要靠灵光一闪。
我爱谦谦,我爱小晰,我也爱每一个常常来看我故事,或者偶尔来看我故事的人。
但愿大家的爱情都幸福。
但愿接下来的云南之旅,能让我找到新的幸福的方向。
等我云南回来,希望大家,继续陪我在这里,继续和小晰,和谦谦,一起哭,一起笑,一起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一起,看天空好吗,最后一分钟。
以前很爱的句子,现在看到,会会心一笑。
我们就是这样,在痛苦、现实、残忍、悲凉、离散、失落中,带着快乐、梦想、幸福、愉悦、温暖、期望,默默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