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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2/2)

作者:陌筱颜

明白,到了今天,一切都来不及了,我竟然才想明白自己那么多年以前的心情。”

    “那么多年以前的心情?”张胤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里的关键字,“你是说,你当年喜欢沈谦的心情?”

    “嗯。”她索性把脚上的夹趾凉拖鞋踢掉,整个人窝进那张宽大的木椅子里去,静静灌了一口酒,又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当年。”

    part.4

    “当年”。听到莫小晰补充这两个字的时候,张胤觉得自己像是个在漫漫长夜里摸索前行了许久的人,忽然就看到了一丝光亮,那样的心情,说不上喜忧,只是突然振奋了一些,便迟疑着问她:“那,现在呢?”

    “我不知道。”许是因为酒力,莫小晰倒是不复最初的紧张,干脆地甩出四个字来答他,仿佛这件事与他完全没有关系,仿佛他就真的只是一个她的倾听者。

    她这样的态度,反倒让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发出了一个简单的音节:“嗯?”

    “沈谦要结婚了,你们都觉得,我应该很伤心,很难过,对吧?”她似乎有几分自嘲地笑笑,在他看来,却有几分洒脱的味道,“我也这样以为的,但是,你在qq上问我的时候,我才发现,好像,也没有那么难过呢。”

    她并不给他接话的机会,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刚才想了一路,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张胤,说实话,我当年,真的很喜欢沈谦,只是,他的存在太过理所当然,以至于我从来不觉得我需要做任何事去争取他,他就天经地义是我的。所以,季昕也好,叶璐薇也好,甚至,朱文文都好,在我潜意识里,她们都是无足轻重的。”

    说着她抬起头来凝视他,因为喝了酒,眸子反而更加亮起来,一闪一闪地,直看得他心慌。

    “张胤。”她低低地喊他的名字,眼神异常诚恳,“你曾经说过,我当年推开了沈谦。我当时没有承认,现在想想,你说的对。我当年,总觉得他在那里,就会永远在那里。所以我不在意,所以我无所谓,又要面子,不想成为传言的中心,于是无意之间就将他推了出去。直到,他去了美国,那七年,我才渐渐绝望,渐渐相信,沈谦是真的离开了我的生活,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所以,是我自己放走了他,时至今日,我又有什么资格,要他回来,要他留下。”

    她说着便站起来走到护栏边上去,倚在那里,将目光投向远处的一线灯火。张胤沉默了半晌,伸手去取了一支烟点着,举到唇边,却又放了下来,默默走到她的身边,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能轻声唤她:“小晰……”

    她只是微微地笑:“不用担心我。我其实,自己都在怀疑,七年之后,我对沈谦的情绪,究竟是感情多一些,还是遗憾多一些。跨年那天,我忽然明白了当年的心情,却不懂自己现在要的是什么;而现在,我大概开始明白了。”

    她忽然将他指间夹着的那支刚点着的烟夺过去,笨拙地吸了一口,咳嗽着把一缕烟吐出来,连眼泪都呛出来。他劈手便将烟抢回来,有几分严肃地告诫她:“小晰,不要抽烟,对身体不好。”

    她笑着抹掉呛出来的眼泪,瞥了他一眼,用他久违的轻松的语气回敬他:“你有资格说我吗?”

    他只能无言。他确实没有资格说她什么。他曾经答应过她不再抽烟,却一再因为她而违背这个承诺。这样的他,又有什么资格来要求她。

    她却忽然静默起来,仰望着他,露出他许久不曾看到的小猫一般的神色,似乎是怯怯地,十分小声地开了口:“张胤……我知道很过分……可是……能不能,像以前那样,让我,依靠一下……?”

    他忽然怔住,明明知道不该答应这样的要求,就像明知道眼前是暂时遮蔽了狂风沙的海市蜃楼,却突然有飞蛾扑火般的勇气,抬手便将她揽进怀里去。

    她埋首在他怀里,夹杂着淡淡烟草味的香水气息包围了她,那样熟悉。在她从女孩变成少女再变成年轻女子的那七年里,这个气息,一直在她的身边。不知他有没有听见,她却固执地,用近乎自语的声音轻轻吐出了一句:“我知道我要什么了,真的。莫小晰,梦醒了,长大了,明白了。”

    那天晚上,莫小晰和张胤两个人喝完了那六听heineken,又将两包茉莉花茶分别喝了冲淡酒气,到了后来,两个人坐在宽大的木椅子上,吹着微凉的江风,话题早就天马行空到了云山之外。

    到了十点,张胤带了莫小晰下楼去取车回家,路上莫小晰开了广播来听,深夜的电台里,dj的语声温和,不多话说,只是一首一首地放歌。车行到过江大桥上的时候,路灯间歇着映入车里,广播中忽然就流淌出一首一年多以前的歌。《我们都是好孩子》,那样安静而流畅的曲调,在这样的夜里,竟然让莫小晰听着歌词有想哭的冲动。

    张胤显然是听出了她微微抽动鼻子的情绪,下了桥便在空无一人的十字路口停下来,腾出右手去,轻轻抚着她的头顶,语声是她久违的宠溺:“傻瓜小晰,你要我拿你怎么办呢……”

    后来再想起来的时候,莫小晰已经不太记得在那句无奈的话之后,张胤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也似乎,应该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将她送回了家,嘱咐她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然后,2008年的夏天走到了最炎热的8月,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终于在北京召开的奥运会上去,没有人有心情去关心这座城市里与自己不相干的儿女情长,而莫小晰,也和所有人一样,工作间隙便和同事挤在茶水间看奥运比赛,还有,就是关心一下她亲爱的闺密许安然。

    8月9号,奥运会正式比赛的第一天,许安然就很争气地生了个7斤8两的漂亮女儿,取了名字叫杨以青。莫小晰荣升干妈,乐不可支,几乎天天下了班就往医院跑,以至于许安然嗔怒地瞪着老公杨子杰,埋怨他对女儿还不如莫小晰热心。

    只有莫小晰自己知道的是,她那么勤快地跑医院去看安然和干女儿青青,一方面是真的热心,另一方面,或许只是不想自己闲在家里就想起来那个逐渐逼近的日子。9月9号,沈谦的婚礼。

    大约是忙于婚礼的筹备,宣布了婚讯后,沈谦在同学群里被大家涮了一通之后便没有再上线,莫小晰也没有再接到他见面的邀约。直到他婚礼前的一个星期,她在单位,难得有个空闲的下午,便爬上开心网去移车,他忽然打电话来。

    “小晰。”他鲜少这样叫她,却在电话一接通的时候就那么顺畅地喊了出来,连自己也怔了怔,才说出了后面的半句话,“晚上有空吗?我,拿帖子给你。”

    “哦,好啊,那就七点moonlight shadow吧,你请我吃饭。”莫小晰一边专心移着虚拟世界里的车,一边顺口就答他,答完才觉得诧异:她竟然回答得这样自然,好像他不是来正式宣布婚讯,只是要找她吃个晚饭,仅此而已。

    想着她也只能微微苦笑。或许,她是真的开始懂得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吧。

    七点差三分,沈谦走进moonlight shadow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吸烟区靠吧台一侧的白色软皮沙发上的莫小晰。或许是因为刚下班,她难得地让他看到了职业女性的样子,短袖的白色衬衫,配着米色的棉麻长裤和黑色的浅口凉皮鞋,脸上是精致却简单的妆容,长发没有束起来,而是披散在肩上,发尾微微烫了卷。

    那样干练的莫小晰,他从没见过的莫小晰。

    走近了,他却微微失笑:她骨子里还是他熟悉的那个莫小晰,坐在那里的样子那样慵懒,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眼神却很亮,闪过一丝的精明,更多的时候却是她肆意放纵的小迷糊。

    见他坐下,莫小晰只是笑了笑算作招呼,便把面前的menu推给他:“我已经点好了,你看看吃什么。刚下班,饿死了。”

    沈谦接了menu过去,信手翻了翻,便将waitress招来点餐,点完食物,忍不住又点了这里知名的自调酒。

    莫小晰听完他口中蹦过的最后一个英文单字,忽然就诧异地瞪着他,语气并不太客气:“喂,你没开车么?居然点酒?”

    “只喝一点点,没事。”沈谦并不愿意多纠缠这个话题,心里却明白,如果不借一点酒意,又要他怎么能够若无其事地向她正式宣布婚讯。他拖了一个多月,直到今天,是最后的最后了,才鼓起勇气来拿喜帖给她。事实上,如果不是沈妈妈坚持要他请莫小晰,他未必会真的将她拖到他的婚礼上去。当着她的面,娶另外一个女子,他从来没有想象过,那会是怎样尴尬的一个场景。

    莫小晰也不与他纠缠喝酒的问题,只是念叨了一句“酒驾很危险哦”,好像突然想起了这顿饭的由头,开门见山的就问他:“你的喜帖呢?居然拖到现在才来给我,还以为你不请我了,还想省点礼金呢~”

    他蓦地愣在那里。她这样的坦然,倒让他觉得自己卑劣:已经拿着和章静瑜的结婚证,筹备着一个星期之后的婚礼,却还在这里对莫小晰想入非非。幸好这时waitress端了两人点的饮料上来,他便做出口渴的样子,将酒灌了一口下去,这才仿佛找到了台阶下,装做忽然忆起的样子,从西装内袋里取了喜帖出来给她。

    他的喜帖选得非常特别,不是传统的大红色烫金字,而是西式的白色调,用淡粉紫的底色印上了深紫色的英文“wedding invitation”,做成开口信封的样子,开口处挖了半圆形的缺口,露出里面喜帖的顶端,恰好有个小小的蝴蝶结,微微展露开来。

    莫小晰对这份喜帖的品味深感赞赏,当下便由那个小小的蝴蝶结处将整张喜帖抽了出来,是一张竖版的明信片风格的卡片,三分之二的篇幅印了一张沈谦与章静瑜的合影,应当是婚纱影楼拍的结婚照,却没有穿礼服,只是穿了各自喜欢的服装,像两个孩子一样倚在一起,章静瑜的手里握了白色的气球,很是静雅的美丽。照片的底下,便是一样的淡粉紫底色,深紫色的中英文双语,写了两人的名字,又附一行“我们结婚啦”。那样高调的幸福。

    卡片背面是秀巧的字体,虽然是印刷的,却看得出是手写后扫描进电脑,再印刷上去,不是沈谦的字,应当是出自章静瑜的手笔。为各个不同客人空出的空白处,却是沈谦的字,填了她的名字上去:莫小晰。三个字,写得端端正正,就像个小学生一般。

    莫小晰看了只是笑,一边将喜帖收好放进包里去,一边微微抬头看对面的沈谦,顺口打趣他:“嫂子的字很漂亮,倒是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写我名字写得跟小学生交作业似的。”

    他也只能挤出个笑容来:“大概太久没好好写中文了吧,紧张的。”说着便又端起那杯调酒来喝,这顿饭还没过半,酒也不过喝了两口,他却忽然,前所未有地希望自己赶快醉死过去。

    待到一顿饭吃完,沈谦已经有几分微醺。莫小晰实在不放心让他这样开车回去,便拉了他到湖边去散步。

    夏日夜晚的湖边,照旧有很多情侣,也有卖花的男男女女穿行其中。走了不过半个小时,两人已经遇到了五个卖花人,每一次,不等沈谦开口,莫小晰便已经冷着脸拒绝:“不要。”

    到她第五次回绝卖花人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她回绝的不是卖花人,而是他那一丝自私的、自以为专一的感情,渐渐便真的沉下心去。终于再也没有走下去的奢望与勇气,只是去拉了她的手腕,便快步走回停车场去:“走吧,该回家了。”

    她也只是默默任由他拉着走。这大约是他们,最后一次的放肆了吧。一个星期之后,他就将迎娶他的妻,从此以后,他们只是兄妹,没有血缘的兄妹。

    到了停车场莫小晰便想甩开沈谦的手,往自己的车走去。沈谦却忽然走到她前方定住了,拽着她不放,带着几分醉意扭过头来看她:“小晰,如果我没有结婚,你会不会嫁给我?”

    莫小晰突然语塞,愣了一秒才伸手推他一把,轻轻抽出了被握住的左手,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略微冷淡地答他:“这种没有意义的话,少讲讲。”

    没有意义。他本在半醉之中,却突然有如醍醐灌顶,恍然醒来。是,时至今日,这样的话,早就已经没有意义。是他错过了她,是他的游移,是他的无能为力,最终错过了她。

    “你,没事吧?”莫小晰见他半晌不说话,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要不,你别开车了,我送你回去?”

    “没事。”他深深吸了口气,只是淡淡答她,终是克制住了最后拥抱她一次的冲动,只是缓缓走开一步,“各自回家好了。你,开车注意安全。”

    “嗯。”她便也只能应他,从包里摸出车钥匙,径直往自己的车走去,走出几米远,又转过来,对着那个往另一个方向走远的身影略微大声地说了一句:“沈谦,byebye。”

    然后,不等他的反应,不看他的动作,只是转身快步走到车上去,发动了车子便倒车出来,掉头回家。

    开出停车场的时候,她分明看到那辆黑色的peugeot 307,刚刚发动起来,还没打开大灯。她微微减了速度,扭头去看他,他却正好低下头去找什么东西,错过她的视线。

    就是这样,所以我们才一直都错过吧?

    直到半年以后,莫小晰才终于知道,沈谦那么迅速地娶了章静瑜,原来,也并不全是为了爱。如果章静瑜不是章市长的女儿,也许,她未必会成为沈谦最后的选择。只是,或许是幸运,她有个足够好的爸爸。

    在沈谦决定娶章静瑜的前一个月,沈爸爸提前获释回家,这当中,自然有章市长使的一份力。而半个月之后,背负着“污点”的沈爸爸,竟然获得了本市一所职业学院的聘书,去做外文系的客座讲师。虽然没有人戳破那层窗户纸,但是,公开的秘密是:谁让他有个好儿子,是章市长的乘龙快婿呢。

    知道这个真相的第二天,莫小晰被人事经理郭姐叫去谈话。集团公司内部要进行人事调整,设在北京的华北区分公司缺一个精通日文与英文的客户经理,华东区这边推荐了莫小晰,只要她点头,调令一个月内就能下达。

    “我去。”莫小晰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完全没有谈条件,也没有问及去了那边的待遇、住宿等问题。郭姐诧异了半天,才终于用半通知的口吻告诉她:“好,那我立刻向总经理回复。这一个月,你把工作交接一下,等调令吧。”

    “嗯。”莫小晰应了声,从郭姐的办公室出来,回到座位前面,顿了一顿,终是拿了杯子去茶水间里泡咖啡。从茶水间的窗口望下去,便是六楼的空中花园,微微向北转头,还能看见江景。空中花园里有几个人坐在那里谈天,其中有没有张胤,她不知道。那个夏夜他与她的独处,她至今想起来,仍会浅浅微笑,却无法从中找到一个说服自己不接受调动的理由。

    这座城市,她生活了二十三年,曾经无数次地想要逃离,却又被这样那样的人牵绊住。到头来,却原来是以这样的方式,终要告别。

    尾声

    两年后。

    初春的下午,一辆浅香槟色的mini在知名的西直门立交桥上哀怨地绕着“中国结”,车流行进的有些缓慢,隔着七八辆车,仍然能明显发现前面又有绕晕了的车,缓缓爬行着不知该何去何从。

    穿着米色长风衣的女子一头长发微微烫卷流淌在肩上,眉眼清秀,上了精致的淡妆,显然是个城市白领。女子一手控着方向盘,另一手将摆在仪表盘前当gps导航仪使用的手机抓了过来,按下通话键结束了持续不断的铃声。

    “喂?正开车呢,还能堵哪儿了?西直门桥呗!靠,也不知道哪个脑子进水的‘砖家’设计的!”是流利的京片子,但细细一听,仍然能分辨出用词上的差别来,显然不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

    因为开着车,女子将手机按了扩音通话,随手又放回仪表盘前面去。能听见那边清楚的男子语声,口音与她甚是相似:“莫小晰!我说了多少遍了,你丫说话就不能文气点像个姑娘点么?”

    莫小晰踩了一脚油门,缓缓又绕过一个弯,脸上是放松的笑容,语声有些微的慵懒:“张胤,你认识我多少年了,怎么还会对我提这种不切实际的要求?”

    于是那边的张胤也笑了起来,片刻又说:“你从我们公司谈完事出去,这都快一个小时了,怎么还在西直门桥呢?不会是绕晕了吧你?”

    “呸。”她直接呛回去,“去你的,拜你们老总所赐,最近一个月本姑娘平均一星期绕四回西直门桥,还能绕晕了也太他妈丢人了!前面有人晕了,且堵着呢。”

    说着她忽然又想起什么事来,话锋直接便转了过去:“哎,对了,那谁,丁檬和徐俊峰跑北京来度蜜月了你知道不?正好明儿我生日,那俩非说今晚要上后海给我过生日去。我看就是他俩自个儿想去浪漫,我可不要当灯泡,要不,你一块儿去?”

    电话那边沉默了半分钟,似乎是张胤跟谁打了个招呼说了几句公事,又回过来跟她讲话:“嘿,这俩,真够有创意的,度蜜月不是应该找个海边啊游艇啊什么的,上北京来这叫什么事啊。我刚确认了,今儿晚上我有空,舍命陪君子,陪你去发光吧。”

    “滚你的。”莫小晰笑着骂他一句,眼看着这“中国结”快绕完了,唯恐自己一不留神错过了下桥口,匆匆便要结束通话,“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下班再跟你联系具体时间。下桥了,先这样。”

    “行,我干活了。”张胤也挺爽快,迅速掐断了电话。

    莫小晰静静地听着手机里传来对方挂机后的“嘟嘟”声,直到了路口停下来等红灯,才将手机又拿过来,关闭了通话界面,切换回gps导航去。

    这是她在北京的第二年,说来也不知是不是凑巧,当年她只身上了北京,只以为举目无亲,却没想到一个月之后张胤也来了,就这么,又好像回到了她刚上大学的当年,他和她,颇有几分相依为命的味道。

    后来莫爸爸给她在三环边上买了套二手房,又趁着那年十一,和她一块儿把她那辆mini从家里开到了北京,托了朋友的关系,给换了北京牌照。临到和她告别的时候,一直宠爱她却不形于色的莫爸爸才流露出了一丝伤感:“小晰。爸爸知道,或许你是打算在北京至少是短期的安顿下来了,虽然舍不得,但是爸爸妈妈还是支持你的选择。你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妈妈担心,有假期的时候,回家看看爸爸妈妈。”得到她肯定的答复,莫爸爸半晌又说:“还好,现在张胤也在北京,爸爸多少放心一点。也许你觉得爸爸多事,不过,张胤真的是个不错的男孩子,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那是她只是静静点头,然后送走父亲。现在回想起来,却真切地感觉到父亲的担忧,想到张胤,却又觉得温暖。他们相识十八年,相依为命的日子竟然也就超过了九年,原来时光,如此匆匆。

    这两年他们的日子仍是不咸不淡地过,仿佛又回到了曾经暧昧的那段岁月里去,仿佛,沈谦自从那年去了美国,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他们仍在从小生长的那个城市,不曾离开。

    但一切终是不一样了。莫小晰心知肚明。这两年,身边的同事朋友也不乏给她介绍男朋友的,她总是淡淡回绝了,即便推不掉,去见了面,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她知道自己在等,等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这天莫小晰下班已经近八点,刚出门就接到了丁檬的电话,与她约了十一点半后海见。她见时间尚且充裕,便通知了张胤,然后取了车回家,到家里附近的超市买了些食材,回家做饭给自己,吃完觉得一身油烟味,便又索性洗了个澡,略略打扮一下,这才出门,打车去后海。

    到了约定的酒吧,却远远就看到丁檬与徐俊峰俩人坐在角落卡座里的沙发上,甜的发腻得粘在一起。这两个人从来没到过北京,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能够这样精准地找到约定的这家酒吧的。

    “檬檬。”莫小晰上前便与她拥抱,除了许安然,丁檬是参与了她最多人生的女朋友,算是闺密里的第二顺位了。因为背井离乡的缘故,加上丁檬和徐俊峰大学毕业之后双双回了他们的家乡,算起来莫小晰竟有两年多不曾见到她了,就连她的婚礼,也因为公司里请不出假而缺席。对于这个见证了她四年大学生活的女朋友,她多少是有些歉意的。

    丁檬抱了她,又微笑着和她分开,从徐俊峰手里拿过个提袋给她:“呐,生日礼物。马上就25岁了哟~小晰~”

    她笑笑接过了,在丁檬与徐俊峰对面坐下,随口便问:“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真够精准的嘿~我还担心你们找不着地儿呢。”

    徐俊峰和丁檬都只是神秘的一笑不语。莫小晰也没在意,忽然又想起来,看了看表,时间已近十二点,便又问:“哎,你们见着张胤没?该不会他老人家最后一个到吧?”

    对面那对新婚夫妻并不答她,只是各自喝着酒,间或窃窃私语,莫小晰本也是随口一问,并没打算真的得到答案,便随手拿了酒单过来翻看。片刻她招手去唤waiter打算点酒,扬起的右手却忽然滞在半空,慢慢便有雾气在眼中弥漫开来。

    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酒吧的背景音乐已经换了曲子,是她这些年来一直喜爱的歌,《7 years and 50 days》。在这音乐声里,酒吧的门口,逆着光,一个她已经很是熟悉的颀长身影走进来,很难得地,在工作以外的场合穿了近似正装的装束,怀里捧了大束的鲜花,是她喜爱的粉玫瑰。

    这样的场景,仿佛在她少女时代的懵懂怀春梦幻里上演过无数遍,却又仿佛,那样遥远,以至于令人觉得不真实。

    这阵仗让酒吧里的人纷纷侧目,随着男子的走近,众人的目光也便跟了过来。丁檬隔着茶几拉了莫小晰一把:“小晰,站起来啊,去啊。人家等你这么些年,你还想怎么样啊?”

    莫小晰有几分失神,被丁檬一拉便顺势站了起来,却立在哪里,一时竟无措起来。张胤却只是笑笑地走到她面前,不知那里传来的钟声此时正好打过了十二响,他像个真正的绅士,站定了,隔着适当的距离,将花送到她面前,语声是她无比熟悉的温和与宠溺:“小晰,生日快乐。”

    她怔怔地将花收过来。她喜欢粉玫瑰,知道的人不多,也从没有人送过她。在北京这两年,她并不是没有别的追求者,但总是收到让她觉得艳俗的红玫瑰,便都恹恹地转送了同事。却原来,只有他记得,记得她喜爱粉玫瑰,记得她爱浪漫却又不喜欢太高调,甚至,他应该还记得,二十二岁的那个初秋晚上,他们之间,那个不平等的所谓约定。想到这里,她心里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升腾上来,好像,她在这里,而他在对面,彼此明明是触手可及,却都枯立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她尚且来不及想清楚那种情绪是什么,他却抢先开了口提他们曾经的约定,虽然竭力控制了情绪,还是能听出一丝的焦躁和怯怯:“小晰,你还记得,那个25岁的约定吗?我想说,如果你还没能想好,也没关系,我能不能,申请延期到28岁……”

    她眼中的雾气忽然就更浓重的弥漫开来,终于控制不住有水珠滑落。再也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她突地就上前一步,揽着他的脖颈投入他怀里去。

    他并未料到她会有这样激烈的举动。酒吧里的观众们沸腾了,他却有点不知所措,直到听见耳畔那声带着哽咽的低语“张胤……”,才忽地回过神来,嘴角微微扯出漂亮的弧线,双手揽紧了怀中的人,右手又忍不住去轻抚她的发她的背,说出来的话,无比宠溺:“傻瓜小晰,你要我拿你怎么办呢~”

    —the end—(正文完)

    未成型的结局二

    相迎直至长风沙(故事的另一种结局)梗概:两年后,小晰25岁,张胤问起25岁的约定,小晰却仍然答不上来。张胤放弃小晰,与张妈妈安排的对象相亲,最后结婚。小晰某一天突然在一个商务场合遇见沈谦,才知道他已经自己创业当了老板,而且,他半年前离婚了,是章静瑜提的,她知道沈谦最爱的始终是小晰,也知道沈谦为什么娶自己,于是决定放手。

    沈谦想与小晰重新发展,小晰同意给他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番外二 人生若只如初见(沈谦的婚礼)

    “郁闷。”莫小晰低低嘟哝了一句,右脚控着刹车,慢慢地跟着队伍挪动。她刚穿过碧湖路到紫岭山的碧岭隧道,还没来得及关掉车大灯时,就看见了十字路口这条长长的车龙,别说要进前方的老青山隧道,即便是要通过这个十字路口,只怕都得等上三个灯次。

    又是一个红灯亮起,十字路口的交警示意已经过了线的直行车辆也停下,这才给横向通行的车流让出了一个缺口。

    车载cd播完了一张,开始自动换碟,车里突然就安静下来,只听见机械工作的声音。莫小晰心里有些焦急,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四点五十分了,她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本以为可以提早到达的,眼下却恐怕是要迟到了。

    “不就是九月九号嘛,又不是周末,至于有那么多人挤到景区去吗?”莫小晰在车里忍不住抱怨出声来。眼看着绿灯亮了,便又开始缓缓挪动,却只觉得前方蜿蜒的车龙里,一连串不断明灭的刹车灯刺得她头晕。

    该不会,这么晦气,隧道里有事故吧……她心里已经腾起了这个最坏的念头,莫非,是注定让她赶不上沈谦的婚礼么……

    想着她便趁停下来的时候把放在副驾座的包拽过来,开始翻找手机,如果真的被堵死在隧道里,至少,也得跟沈谦说一声。

    摸到手机之前,她却先摸到了两个信封。不用拿出来她也知道,薄的那个,是喜帖,厚的,是她包给他的礼金。真的,想不到,居然会有这样的一天,她去他的婚礼,带着礼金,以及,作为认来的妹妹,能够给他的祝福。

    待到莫小晰慢慢挪出老青山隧道,终于在岔路口转上那条上山的道路,抵达沈谦办婚礼的hilton园林酒店的时候,车内时钟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五点四十五分。

    毕竟是章市长嫁女儿,自然是在全市最好的酒店,而此时距离喜帖上的开场时间还有十五分钟,酒店的主停车场里已经停满了前来参加婚礼的车辆,倒有一半以上是黑色的公务车或大企业老板的专车。莫小晰照着保安的指引,默默将自己的mini停到另一个略远一点的小停车场去,又走回来,在走进设在副楼的婚礼现场之前,又绕去酒店大堂的洗手间整理仪容。

    苏格兰格子的连身吊带裙,白色外套,浅灰□,浅金色单鞋,同样浅金色的礼服包。莫小晰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着装,又对着镜子补妆,确认眼线和睫毛没有花,粉底没有不匀,唇色没有掉,半盘起的发束没有凌乱,这才略略洗了手,将礼金拿到手里准备好,出门走到副楼去。

    远远她便看见沈谦在门口迎客,身边那个穿着合体的欧式简洁婚纱的清秀女子,自然就是他的妻,她未曾谋面的章静瑜。虽然只是远远看着,她也不得不承认,章静瑜真的是个大方得体的女人,和沈谦说话的时候,又会流露出一丝小女生的神色来,显然对他很是用心,而他们,确实很相配。

    莫小晰微微深吸了一口气,正好有一拨宾客来,便跟着他们一同走进去,先是跟沈谦眼神交汇,一笑算是打招呼,便去给了礼金签了名,待到那拨宾客一一与新郎新娘寒暄完毕,才慢慢走过去,不跟沈谦说话,只是冲着章静瑜,微笑着便开口:“嫂子,初次见面,今后多多关照哦~”

    沈谦站在一边,赶忙补进话来:“静瑜,她就是莫小晰,就是小时候跟我一起玩大的,我妹妹。”章静瑜显然是怔了一怔,却也很快会过意来,脸上挂着新娘的标准微笑,语声也很温和:“你好小晰,经常听沈谦说起你呢。”

    莫小晰也只是微笑,这样客套的话,她实在不太懂得如何说下去,倒是当伴郎兼领座员的史磊正好走过来,见到这般尴尬场面,立刻便来化解:“小晰,我带你去座位吧。”

    沈谦微微松了一口气,见又有宾客进来,便冲莫小晰抱歉地一笑,转过去继续招呼宾客。莫小晰跟着史磊往座位去,到了位子一看,那桌都是师大附小当年的混世魔王,倒是有好几个当年和莫小晰颇是熟悉,也知道一些她与沈谦纠结暧昧的往事,见了她来,便都暧昧地一笑,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来跟她没心没肺的打招呼。

    见到这副阵仗,莫小晰倒是庆幸自己来的迟了,不必与这帮人没话找话的瞎聊太久,只不过是开了饮料先喝一圈,随便扯几句,待到六点十八分,宾客已经基本到齐,厅内的灯光突地全都暗了下来,只留一束温暖的灯光,投射在大厅尽头的礼台上。

    然后,温和的轻音乐响起,沈谦不知何时已经从边门进来,走到礼台上去站着,司仪也出来上了台,照例与新郎聊了几句,便宣布请新娘的父亲送新娘进场。

    灯光移向大厅紧闭的正门,伴着乐曲中一个强音的鼓点,正门被两个黑衣的侍者拉开,章市长挽着他无限娇羞的女儿,沿着通往礼台的红地毯,缓缓走进来,直走到大厅正中一座鲜花制成的拱门下面,停了下来。在两个伴郎的陪同下,沈谦从礼台上下来,走到拱门那里,去接他的新娘。

    章市长叮嘱了沈谦几句,微微闪着泪光将女儿交到沈谦手里。那一刻全场掌声雷动,莫小晰突然就有点想哭。他们认识了这许多年,如今,他挽起另一个女子的手,步入礼堂。她在这里看着他,看到他的温文尔雅,看到他的风度翩翩。她的沈谦,成长成了这样出色的男子,而今后,想必也会一直出色下去。只是,她不再会是陪着他一路走下去的人。

    这一生,他都将是她的哥哥,少年时那些曾经懵懂的情愫,未及开始,已经结束。

    这一场婚礼,许是因为章市长嫁女儿的关系,显然成为了这个城市里近年来最为热闹的一场婚礼之一。一直闹到深夜十一点多,沈谦与章静瑜仍然没能敬完酒,但已有好些桌的长辈级宾客逐渐离场。待到半闹着敬完了莫小晰这一桌,沈谦与章静瑜又去应付沈谦的同事们,这边几个老同学知道他今天还得折腾好久,也不忍再灌他,便打了招呼,也一一离去。

    莫小晰也提了包包要离场,走到门口却遇到很久很久没有见过的沈爸爸。原来他已从牢里出来,八年不见,苍老了许多,却不像身为副校长时那样威严,令人觉得和蔼,何况他从来就很疼她,于是她便微笑起来跟他打招呼:“沈伯伯好。”

    沈爸爸愣了一愣才认出她来:“小晰?长这么大了,沈伯伯和沈妈妈都好多年没见你了。来来,我喊她过来跟你见见。”说完便喊了在一边招呼长辈的沈妈妈过来:“你过来看看,是小晰呀,这么多年不见,差点不认得了。”

    沈妈妈仍是当年清瘦文气的样子,只是也老了些,听见“小晰”两个字,匆匆结束了和长辈们的对话便过来,见了她,很是欣喜,直接便抱住:“哎呀小晰,沈妈妈想死你了。”

    莫小晰被她抱在怀里,明显地感到她有些喝多了,却只觉得这久违的怀抱如此温暖,便抬手也抱住了她,低低在她耳畔唤:“沈妈妈。”

    沈妈妈似乎怔了一怔,松开怀抱就将她拉到堆放着喜糖的角落里去,站定了之后,又拉住她的双手,细细看她:“你真的是小晰?小时候老是到我们家来玩的小晰?长这么大了。小时候就记得你漂亮,现在更漂亮了。真好,真好。”说着竟有些哽咽起来,见周围没人,便又抱住她:“小晰,小晰,我真的很想你。我们搬家以后……唉,这么多年没见到你了。”

    莫小晰微微抱住她的身子,因为被搂得很紧,便也只能在她耳边低语:“沈妈妈,不要哭呀,今天沈谦娶老婆,你应该开心的。”

    沈妈妈轻拍着莫小晰背部的双手微微滞了一滞,又轻轻放下去,没有再拍她,只是温柔的抱着,在她耳畔小声说了一句令她震撼的话:“小晰,你知不知道,我是真的很希望,你能做我的媳妇。可惜,我们沈谦没这个福气……”

    莫小晰抱着沈妈妈,目光却已经投到不远处沈谦的身上去,章静瑜似乎是去换衣服了,只剩他一个人在那里,应付完了那桌同事,回过身来看见她们,便往这边走来。她正望着他,却不料沈妈妈在耳边来了这么一句,忽然便让她全身都僵硬了三秒钟,眼看着沈谦渐渐走近,慌忙微微立直身子,拉着沈妈妈的手低声安抚她:“沈妈妈,章静瑜不是挺好的么,我看她跟沈谦很配呀。沈谦他是我哥啦,我是他的妹妹,也就是你的女儿,这样不是很好么?”

    沈妈妈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略略整理了一下情绪,便又挂上了端正优雅的微笑,轻轻握紧了莫小晰的手,话锋却是一转:“小晰,回家替沈妈妈和沈伯伯问你爸爸妈妈好。虽然沈谦结婚了,但是沈妈妈还是很欢迎你经常到家里来玩,好不好?”

    “嗯。”她静静应她。沈谦已经走到近前,喊了一声“妈,大舅舅他们好像在找你”,待到沈妈妈恋恋不舍地走开,才走近来和莫小晰说话。

    “我妈,好像有点喝多了。”他手里尚端着酒杯,身上淡紫的缎子衬衫已经湿了好些,显然是被灌酒的过程中出了许多汗。

    “嗯,你好好照顾阿姨。”她仍是静静地,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嫂子呢?”

    他似乎不习惯这样的称呼,半天才反应过来:“哦,她去换衣服了,我同事和她同事都还不肯歇,一会儿还得敬一圈酒。”

    她忽然仰起脸来看着他,那样近,能感觉到他带着些许酒气的鼻息。然而她只是又低头到包里去取出一包纸巾,抽了一张给他:“汗,擦一下吧。你,自己悠着点,注意身体,别真喝翻了。”顿一顿,又补充一句:“不然今晚嫂子该怪你了。”

    他默默接了纸巾过去,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说,一边擦着汗,一边已经听见换完衣服出来的章静瑜在后面喊他。

    她便只是微笑:“哥,我走了。你要,和嫂子幸福哦。”说完便大步往外走,经过沈爸爸身边,略略打个招呼,也便离去,一个人,去取车,然后回家。身后婚礼的会场里,依旧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却终是,与她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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