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北伐白狄 父子交心(2/2)
作者:可乐哲男
。”
“好,我先家后继有人。”老元帅又干一碗,“为父追随先君流亡一十九年,回国后南征北战又是九载,可谓鞠躬尽瘁。虽说家国一体,然为父顾得了国就顾不了家,你要体谅。”
“父亲哪里话,先氏一族如果不是因为父亲劳苦功高,怎能在晋国宗族之中占有一席之地。父亲与国与家皆称表率。孩儿多受庇佑,忝列卿位,说来惭愧。”
“居儿,崤函之战,你能力主奇袭,为父事后想来很是高兴。所谓上兵伐谋,为帅者,不墨守成规,不固执己见,三军之幸。今天,我有意考校于你,迷兵与前,伏兵于后,确实高明!为父老了,是该让位给你们这些新锐将才。”
这还是先且居第一次听到父亲的表扬,能从冷面如霜的父帅那里讨得一句称赞,当真不易。“父亲,您今天是怎么了?您是晋军元帅,五军柱石,怎能轻易言老?”
“老了就是老了,不服不行啊!先君一世英武,也终有归土之日。为父这半年常梦到和先君见面,梦中一见,老泪纵横,却始终相视无言。”先轸说到动情处,又是一碗,“居儿,国君为人,你有何评断?”
先且居没想到父亲会突然问及姬欢,略微一顿,答道:“君上至情至义,与我也算生死之交。”
先轸听罢,沉思良久,道:“我曾听先君提起君上少年时孤苦无依、多遭疾苦。常理而言,幼时多磨难者,不轻易信人。君上亦是如此,所信任者,皆至亲挚友。比如长公主、太后、赵盾,还有你。”
“父亲,您喝多了,君上即位后仍让父帅掌军,难道他还不信任您?”先且居隐隐感到父亲所言略有不妥。
“呵呵,君上待我,是尊重,甚至是恭敬,但不是信任。”老元帅第三碗酒下肚,接着说:“不过为父并不介意,君上信任你,这就足矣。君上继位之初,我还曾忧虑,我们先家能否如文公一朝,现在看来,是为父多虑了。晋国庙堂明显两股势力,一方是我等追随先君流亡的臣子,一方是献公惠公时期的老氏族。先君晚年也想曲中平衡,故新增两军四卿,皆是旧公族。”
先且居知道,这说的正是先蔑等人,虽然不知父亲为何要说这些,但先且居仍静静地听着,不敢扫了先轸的兴致。
“年初,国君变法,朝野分化更加明显,虽然各大家族多多少少都受些影响,但旧贵族损失最大,也最恨新政,连追随先君的重臣,狐氏一族也公然反对。君上胥臣力主革新,这也就站在了世家大族的对立面,而我等新晋宗族,也自然而然地站在了支持变法的一列。变法者,利益重新分配也,老贵胄们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君上初掌国事,根基尚浅,我们先家一定要在这个当口站定立场,为国君分忧。这一点,你要记死了,不敢须臾动摇。要知道,一旦老贵胄们反扑得手,我等首当其冲。”
“父亲的话,孩儿记下了,无论何时,先家都会为君命是从,绝无二心!”
先轸点点头,“一般追随先君的臣子如今都已年过花甲,胥臣自不用说,新政大臣,也必君臣一心。老魏犨虽然牛脾气一个,却是明理大义之人,先君气不过他几次三番有违君命,革了他的职,这些年我一直留意这个老家伙,当真是悠闲自在的很。魏犨军功大,在军中极有威望,加之为人刚正不阿,很受爱戴,所以,老魏犨仍是定国柱石,值得信赖。”
先且居越听越觉不对,不知为何父亲要和自己说这些,插话道:”时候不早了,父帅歇息吧,来日方长,改日孩儿再受教诲。”
“让你听,你就听,哪用这些聒噪!”先轸并未理会儿子的劝言,又是一碗晋酒,忖度良久,再次开口:“诸卿之中,为父最看不透的,是赵衰。”
“上大夫?上大夫忠心为国,任劳任怨,不也是国之栋梁吗?”
“赵衰为人内敛,沉稳厚重,确实人才难得。当年先君流亡,好几次都多亏了他机警善谋,化险为夷。可是,此人城府极深,平日少言寡语,喜忧难觅,为父自认为有知人之能,却始终猜不透赵衰心思。先君在位时,赵衰几次让贤,不任上大夫,然平心而论,其才远超所让之人,为父实在不知其究竟真是让贤还是为博一己私誉。再后来,文公卧床之时,我们几个老家伙曾经密议先君身后之事。为父力主保太子上位,然而赵衰却并未响应。”
“那上大夫拥立者何人?”
“他未明说,只言为君命是从,保都城不乱。虽是公心议事,但我总感觉他在等公子姬雍。”
“姬雍?”先且居一愣。
“公子姬雍,自幼跟随先君,深受宠爱,如果不是其母杜祁身份卑微,加之文公总觉亏欠君上母子,这储君之位原该姬雍。想当年,我们几人也是按照储君培养照料姬雍,我传其兵法,赵衰教其文事,还有介子推,将伏羲八卦剑倾囊相授。”
“如此说来,比之君上,父亲与姬雍公子更有情份。”
“那是不错,然而储君之位既已定下,为父便一心辅佐太子,也就是当今国君。人臣之道,本该如此。”
“父亲,也许上大夫确实就事论事,并无他意。想想君上继位后,赵盾被委以重任,加之长公主姬雪又是上大夫之妻。君臣一体,上大夫怎会不为国尽忠。”
“或许吧,也许为父多想了。要知道姬雍入秦多年,秦君悉心调教,又有杜祁一旁照看,其才其志怕是不输君上。君臣一心还好,如果君臣二心,又有朝中重臣内应,后果不堪设想!”
先且居已然听出了父亲的言外之意,可上大夫一家都是国君的至亲挚友,怎会心向外人。倒是老贵胄们在新政的打压下怕是会生出异心,不可不防。
“我们这些老骨头说说也没几年了,君上必定会重用你和赵盾等人。噢,还有那个狼瞫,也算个人才,以后你可以把他调回中军任职。”
“父帅怎又说这样的话,晋军不能没有您啊!说到狼瞫,确是悍将,还请父帅及早下令召回中军。”
“不急,不急。”说罢,先轸将最后一碗酒干掉,晃了晃空坛,“为父尽兴了,看来你没怎么喝。也好,国有国法,军有军纪,出战不饮酒,这是晋军铁律,你还是不要违犯的好。”
“居儿,为父今天这番话,你以后就会明白的。我倦了,你也早回歇息吧。”
“孩儿告退。”先且居不再多言,退出中军帐,帐外执事正是左营长郤缺,两人点头而过。帐内,先轸看着儿子的背影,双眼略有湿润,有子如此,夫复何求?可惜此战就要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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