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倦的梦想,每天都要走上高高的山岗,如豫剧演员般晨练,如芭蕾舞演员般跳跃,跳尽一腔郁闷,吸进满怀的梦幻。灵动的腰肢在松树间飘浮如云,如丝绸般轻灵飘动;穿梭如电,似迅雷般一鸣而过。
纪文的确看过严祺鸿的舞蹈,听过她的歌声。即便在兰眳的演艺界,也实属首屈一指。纪文看过之后,眈目结舌,援助之意顿生。真是因那么一点善念而终成忘年之交。其实她也明知这并非善念在作祟,因为从这女孩的身影里,她的确看到了另一个漂浮的梦可能成为现实,从而给茅草丛生的心平添一两丝午夜的毫光。
她记得这是自己第一次帮助人,而这一次无私的馈赠,却成了她隐隐的痛。
兰眳歌舞团的工作清闲得异乎寻常。在兰眳本来倍受冷落的行业中,突然之间成了糯米酒,甘醇爽滑,滋润喉咙。人人都想尝一口,一时间,本来一蹴而就的事,却着实高不可攀起来。严祺鸿的歌喉与舞姿,虽然业内人士看后,都赞不绝口,而她俩也正在认为十拿九稳,沉浸在非我莫属的情景中时。
曾团长的回话令名言大跌眼镜,但他却难免一反豪放的声调,腼腆得如同灰姑娘,还得为此事大洒口水:“你晓得,我们都是为人做嫁衣的人,官场无风无浪,但是风一起而浪不息。这计姐是晓得行情的。行情如此,而哥我又囊中羞涩,嗨……”
至此为止,纪文才初步领略到,与团长的铁杆关系,添上严祺鸿的天赋,敌不过瞑瞑中的潜规则。团长临了之际也扼腕长叹。
“兰眳失去未来一台柱,这也是没有办法的。谁叫市里给的名额少,而歌舞团如今实在没有半点经费来雇用这个天才少女。”
接着,他大肆分析了当前形势,然后对严祺鸿说,“小姑娘你的路还长,再说兰眳歌舞团的现状你也晓得啞迹驼饷吹愀晒ぷ剩杀纫皆旱拇蠛齑笞系慕苯鹕俣鄦〖。好好干,在哪儿都是一样的活,在哪儿生活都是这么过。当妹的可别为了此事成蹉跎。”
曾团长的声音总是这么富于节奏,时快时慢,张驰有度,不失他话剧演员兼剧作家的双重身份。但是他极富魅惑力的说辞,倒严祺鸿抽泣了几夜。
好在严祺鸿年轻,又是几夜后,终于明白了人生的蜂蜜远远比铁蒺藜少的道理。只好在医院苦中也作乐起来。
过后,团长也托人到省里说情,最终不过石沉大海,很扫纪文和曾团长的兴,令得这个天才少女又暗自伤情了好一阵子。
在团长的撮合下,她虽无法成长为光彩照人的演员,却因此也有了一个梦在心里延续。她的男友就是她崇拜的偶像,她虽没有活在梦想的现实里,却也活在了现实的梦幻里。
梦一经形成,便如滋生的杂草,刈之不尽,拔之还生。它熟悉得印入严祺鸿的脑髓,原来竟也是如此异常的陌生,生硬的话语在纪文身前响起。
纪文突地感到,自己突然从天堂跌入了遥远而陌生的异域,第一次品尝到了身在丧失纯真友谊、失去忘年之交的滋味,原来比外面正得意飞舞的冬风还要寒冷。
“去叫你们院长来。”她突然找回了自己一贯的声调,她的声调一切如常,低叱道,“快去叫他来。”
她似乎希望通过这近似绝望的声音,挽回那段甜美的回忆,重新召回严祺鸿残存的友谊。
严祺鸿鼻孔里哼了一声:“我们院长要见你早就来啞肌!br />
是一声很平常的鼻音,很轻很淡,从她的鼻中冒出几丝青烟,盘旋着,一晃便消失。
她突然觉得,原来严祺鸿的鼻音竟然也是如此的无可挑剔且青出于蓝,心中不由得冷冷地叹息了一声,原来哼鼻音,竟然是一切有权哼鼻音的人的最普遍的权利,不哼则已,一哼倾城,二哼耀国,三哼就得气走那么些人。想到此处,纪文心里不由得了咯噔一下,腰部又隐隐暗箱似地操作起来。她孤寂地作手摁着腰部。
一旁的黄权路碍于此情此景,倒一时忘了该出手时就出手的情怀,有些高不成低不就地憋在一旁。
严祺鸿看到他俩一脸的不自然,又重复了一次:“记住十一点半。如果有啷子事,赶快告诉你的家人。”说完。径直向病房门外走去。
“就不能早一点吗?”
7-第三章 病室鹤唳话彷徨⑵
“组织上决定的,岂能轻易更改。”
多么熟悉的字眼呐。纪文一听,这不正是自己娴熟忆极的说辞吗?可是,此时她已然不能再隐忍组织上决定的事了。
在这间孤零零的病房里,她已经一忍就是十三天了。
“哦,我倒是忘啞迹Ω檬墙心愕淖橹辞┳帧!毖响骱枳叩矫磐猓坏刈罚婧笏婧蟊强桌镉掷淅湟缓撸鞍岩桓龊煤玫牡ノ唬靡凰浚古艿秸饫锶鼋俊!br />
“你说啷子?回来说清楚。”
她一听到“应该是叫你的组织来签字”时,心底发出绝望的哀号,无力而又装出气势逼人的口吻道,但语气却近似哀鸣。又是组织。她想发火,但是却终究忍了下来。去他娘的组织。组织,组织。组织——
横在一旁的黄权路,诧异地看着她,异常陌生地看着她。然后抬头望着严祺鸿,望着这个纪文不时在他面前吹嘘的忘年之交。
“你咋个能象呃说呢,小严?”他道,“再咋个些,她也是你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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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严祺鸿的事,他曾听纪文不止一次提过,自是眼熟能详,而今更是过目不忘。
“哼哼哼,你啷子人?哦,我一时倒是记起来啞肌;迫罚歉龌拼蟠蟮闹魅文拧!钡响骱栊友勐曳籽廴屎谘廴史龅溃澳阆谜饫锸鞘裁吹胤剑滓路扇旱牡胤健!br />
“你给我闭嘴。”纪文道,“你可以损我,但是,你没有权利损别人。”
“不过我还是应该叫你做黄同志,哦对啞迹怯Ω孟筮澜校闼的兀3ご笕耍俊毖响骱杷坪趺挥刑剿幕耙话悖怨说溃叭绻急吤褡逯醒俚隳忝钦饫嗟闹胁愀刹浚媸枪凼酪羝腥叵謫〖。”
“祺鸿,闭嘴。”纪文道。
“哦,我是该闭嘴啞迹。歉帽兆靻〖。”严祺鸿讥嘲地道,“可是外面的嘴,你能叫他们全闭住吗?就算我真正闭了嘴,他们会心甘情愿哩闭吗?”
“你留点口德好不好?”黄权路拉了拉严祺鸿的衣袖,无助地哀求道。
纪文一见事有蹊跷,又似乎豁然开朗,就煞有介事地想看个究竟。
严祺鸿一甩手,挣脱他拉衣袖的手:“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的衣服。”
黄权路一听此话,又看看纪文意思难明的笑脸,赶紧后退两步,尴尬地笑笑。这是一种哭似的笑,比哭难看。“你象呃说就不对啞肌!br />
他嘿嘿地一笑,这一笑仿佛心里里正在流血,结痂,溃烂,流脓,继续流血结痂溃烂流脓。
“要咋个说,你才觉得动听。”严祺鸿道,“哦,我晓得啞肌d忝歉傻煤茫龅妹睢c畈豢裳浴 畈豢裳浴!br />
此话象刀尖一样直刺他俩的心脏,听来令人心底冷气嗖嗖,其寒入五脏六腑,其苦入奇经八脉。
纪文内心涌动着一股幼儿般的委屈,她无可奈何地抑制着,只感到心里的血正在稀释成心灵泪水,沿着每一根血管,不断地向每一根毛细血管渗透,逐渐扩散到皮肤的每一个汗孔。浑身散了架似的,凉悠悠的,合着寒风,心里涌起莫名的寒意,无比的苦楚。
纪文并非一个十足的施恩图报的人。但她一时间没有弄明白,两年半的老少友谊竟然换不来片刻的温情暖语,心中无端地生起无底洞般的烦躁,用脚使劲蹬着床尾的被褥,细细的白牙咯咯响。
黄权路没想到,女人平时里一个个文文静静,一旦情绪激动,象发了、情母猪,疯似的,说出话来总令人不断寒战,不断抽搐。眼前的女人正是如此,一件与她毫不相干的事,此时仿佛倒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起来,一时疯不断疯。不仅自家抽搐,还像传染病似地,带动着别人也不自觉地与她一起抽搐起来。
“民中的事倒似与你有关吗?”黄权路不假思索地道。
严祺鸿道:“民中的事就只是你们民中的事吗?如果是这样,事情倒也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啞肌?上В裰惺枪⒅醒В园桑俊br />
看着这个女孩,他俩突然觉得,世界原来竟是如此陌生,如此狭小起来。一时间,竟无语凝噎,喉部鱼刺暗暗生。
“你们没话说了吧?那我可要说啞寂丁彼溃拔夜们也凰的阏飧鋈恕;仆荆阏飧鋈擞Ω檬侨媚慵夷俏蝗テ菲懒ǎ桓靡膊挥τ晌依此等浪摹!br />
黄权路双眼血花四溅,愤懑地看着严祺鸿,可是面对如此女孩,一是半会真不知如何应对,嘴里只逼出两个铿锵有力的音节,在病室激荡:“你……你……”
“听说你能说会道,今天咋个些息火啞迹炕仆荆铱茨阋簿驼饷吹愠鱿ⅰ!br />
“你……你……”
“象呃才乖,象呃才妙。不说话的黄同志可比叽叽喳喳的黄同志可爱纯洁得多啞肌!br />
“你……你……”黄权路历来自信的临场演说能力,此时正如哑了火了机关枪,枪口蔫巴蔫巴地撘拉了,闷声难现一响。他只觉得嗓子在冒烟,喉结在纠结,横竖不听使唤,努力地张合了几次,终归是白搭。
严祺鸿不再理会憋在一旁的黄权路,转身准备离开病室。
“琪鸿,那你想说点啷子?”纪文突然道。
“你认为你都弄了些啷子好助手?”严祺鸿一闻此语,再次转过身来。
“他们哪点不对头啞迹俊br />
“一群嘴可以喝两把,”她左手握成把,右手握成把叠在左手上,“饭可以撑两斤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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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文一听此话,愣了愣,一时之间回一过味来,凄凄然抿嘴一笑,顿时无限惆怅在心头。心中但道,原本如此,原来如此。
“一话惊醒林中人呐——”自己身后跟着的人,是自己自任正职以来,重新任命的紧跟自己脚步的人。
没想到,自从有了这么帮人,自己的路倒似越来越难走了。自己尤其是何风波离开民中后,学校的一切事务已经成了自己独门独户的事,其他领导倒成了看戏的观众,嘴里叫嚷着好,心里却唱着小调。甚至躲在凉快的干净地面,避暑去了。
“还有,我曾经不止一次跟你提过。不晓得你有这个印象没得?”
8-第三章 病室鹤唳话彷徨⑶
公告:本小说从即日起正式更名为《权路呻吟》,望大大们继续支持。本小说已经完本,放心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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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提起啷子啞嘉遥靠墒羌遣黄鹄磫〖。”
“你是真记不起来啞迹故羌偌遣黄鹄磫〖?”
“你跟我说的话不止一句,我实在记不起是那些话能让我此难忘?”
“我晓得你们这些贵人都是些善于忘事的主。不提也罢。”
“为啷子不提呢?你提起来我才好越发哩记起来啊。”
“你不是时常马克思长恩格斯短毛老爷爷理论的光辉照万丈哩吗?现在借用三位老人家的话,还给你,马克思他老人家说过: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群众?”
纪文异样的神情一闪,干“嘿嘿”了两声。眼前这孩子书呆子一个,成天子云妹曰的,被书本浇灌多了,自己说那些只不过想激起部下多读点专业书,别教来教去,最后只剩下儿本可怜的中学书,那民中才是真正完了。嘿,没想到,她还真当真了。
“是的。别怪我多嘴多舌,你如今真有点……啊,别怪我点到了你的痛处。”
纪文呵呵一笑:“不怪不怪。谁叫我们是两姊妹呢?”
“如今你啊,就是多了点领导味儿,少了点群众气息。”纪文一听,再也笑不出来,仰头望着天花板,陷入良久的思索。
“你不止一次地提起,如今的私立学校广告铺天盖地,弄得群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浑浑然跟风而去。如今听得童子言,才知童言无忌,无忌的童言却似暗藏真理的爆米花。
严祺鸿接着道:“事实上,真的是这样吗?”
“我说你还是好好调整一下心态,别再弄个急性发炎,手术又得推迟。”望着纪文一脸冥思苦想的样子,严祺鸿带上病房门,自顾寻视到其他病房去了。
严祺鸿出得病室,不禁有点懊悔起来。自己原本不是如此容易激动的人,今儿居然如此沉不住气起来。但想想,只当是为了自己一生难得一个忘年之交吧。这个老姐姐终究还象是自己难忘的姐啊。正因为难忘,所以有时难免有些气愤,一到气愤处,便真的什么都忘了。
查完病房,严祺鸿走进护士执班室,刚抬起临出室门泡的茶准备品上一口,口袋中一阵异动。她掏出手机,抿嘴一笑,这是一种阳光明媚的笑。
“人家在上班哩,你就打电话来啞肌d惴巢环撑丁!弊炖锼底欧常劢窍沧套獭!芭丁丁プ邮侣铮俊br />
“就这事啊。”
“啷子事呃急?急得你这么上气不接下气?”
“哦,就这点小事呐……不小不小,好了吧?”
“哦,就象呃办吧。”
“你看着办好啞夹胁恍校俊br />
“我的确没得时间,今天上午的班,下午还得带个班……是是,是晚上八点半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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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办吧。带来就带来吧,你这死脑袋瓜子。”
严祺鸿口里笑骂,嘴角偷着乐,心里道还真当回事了。自己早把这事忘了,你不提起倒也罢了,既是如此,看我如何治你。
严祺鸿最近心情一直不好,用网络上的话来说叫做“郁闷”,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叫纠结。有件事一直纠结着她,弄得她吃饭不知饭滋味,喝汤难辨渴味鲜。她只好拿她那点微薄的工资来撒气,平日里省吃俭用的她,也为自己大手大脚的杰作大感惊讶。
她不清楚自己为何居然突然舍得挥霍无度起来,但是不明白更好,不明白可以买得气一顺万事似乎也跟着顺。半年辛劳存下的钱,一个星期居然说没有就没有了,虽有点儿心疼,但用过之后却难免有点惬意。花钱原来竟是如此这般的惬意,如彼那般地舒心。
今天一接到这个电话,她仿佛突然明白了,原来之所以用钱无度,花钱无数的的原因了。
这个声音久久没有听到,心里总不是滋味,说不清的别扭道不明的纠结。如今好了,一切雨过天晴了。
她记得前个星期,下了班,匆匆吃过晚饭,匆匆赶到那个天长地久的老地方,小跑到那个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缠绵之地,悱恻之境,一下子目瞪口呆了。她竟然看到令他人缠绵,却让自己心碎的一幕。
这一幕至今犹然历历在目。
有人掠夺了属于自己的亲热,有人抢占了自己方寸之地,有人强占了自己日有所想夜有所思的梦境。
正是在那个梦也似的地方,有人重演着噩梦般的往事。他们搂得那么紧,他们亲得那么密,他们偎得那么死。往日的海誓山盟如云烟消,如雾气散。她感到凉,她感到肺里生烟,她觉得生存竟是如此的残酷。一块本来绿意盎然的心田,瞬间燃起销烟弥漫。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分辨不出是自己的眼睛荒诞,还是眼前的一切火烧烟灸着自己的恋爱底线。她扭身想走,却似乎被强力胶粘住一般,双眼与这般情景猛烈地交着战。
那对人影似乎有了反应,尽管他们也恶狠狠看着她,而后迅速离开。她来不及细看那人影,其实也无法看清那对人影。但是那个男人的黑影竟是意想不到的熟悉。自此以后的几天,她一直躲闪着他,根本不再拿正眼看他一下。
可是近一星期来,自己独处时,心里有句话却时时闪过脑际:“你为啷子不来……”她真的很想他能来,哪怕用一万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哄骗她一下也好。可是当路遇他时,却又极力地回避他,远远地绕开去,总是一个人独自消受着那份煎熬的苦楚。
有一次,自己埋着头瞎走,真是不巧,硬生生一头撞入他的怀里,那温存的胸膛突然那么陌生。他却以为这个动作暗示着某种神秘的力量,伸手一揽一把空,呆呆地望着早已远去的背影。
自己居然红了脸,没有想到在这个是思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