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就不隐瞒了。近一百年来,亡灵不断压迫我们。北方的形势逐渐劣化,逼得各兽人氏族不得不全面收缩战线。如果是在摩拉.尼森哈顿女皇的时代,我们会很欢迎一次由南面发起的、能缓解压力的攻势。可现在,我们都退缩到纯防御姿态下了。再要出击,恐怕不是一、两年内可以组织起来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我还坚持派员参加皇帝的战役,赫萨比斯本土会觉得我的行为无法理喻。就算对贵国的士气有好处,可万一落下‘空头承诺’的骂名,对两国今后的交往就非常不利了。”
图拉克劝说道:“假使我在大使您的位置上,一定也是类似的想法。不过从帝国的角度,兽人始终是我们患难与共的盟友。就算是仪式性的,皇帝还是非常期待你们的加入。时机上或许略有些嫌晚,但只要我们能在阿蔢达尼亚打开局面,亡灵还是不得不分兵加以援助。如此一来,就能大大分薄亡灵在北方的势力,有利于圣兽联盟恢复元气。”
喀卓乌拉大使摇着头说:“亡灵就像瘟疫。当它们气焰嚣张的时候,就必须避其锋芒。待其后继乏力了,再予以回击。草率出动军队,反而可能会增强它们的势头。亡灵这次在赫萨比斯虽然占领了不少土地,但因为我们坚壁清野以及火化死者的政策,所获却不多。帝国可不要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莽撞行动哦!”
图拉克觉得兽人大使说的的确有道理。不过皇命在身,他也不得不继续做说服工作了。
“来您这里前,我与皇帝面谈过。皇帝已从查尔斯鲁缇法师参加的考察团了解到亡灵近期的动态。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毫无准备地枉起刀兵。他亲口告诉我,这次的战役只是要打击阿蔢达尼亚的亡灵势力,削弱它们攻击我国的决心。换而言之,这只是一次预防性的小规模战争。削弱敌人的同时,也会尽力保存自身。一旦预期目标达到,就迅速脱离战斗。由此看,皇帝的想法其实与大使您的基本一致——只要确保亡灵五十年至一百年内无力马蚤扰生者,我们和兽人就都能强大起来。”
喀卓乌拉被说得有些心动,但还是无法下定决心。他借口要询问萨满的意见,躲过了图拉克的催逼。图拉克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便也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查尔斯鲁缇乘机问喀卓乌拉,自己能否见一下他的顾问律女士。喀卓乌拉狐疑地询问原因,查尔斯鲁缇只说在赫萨比斯遇到的一些事想要向律咨询。喀卓乌拉犹豫地说:“我可以代为转告你的请求。但她是否愿意,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图拉克好奇地问:“她不是你的属下吗?你不能命令她。”
喀卓乌拉像是受了什么侮辱,板着脸道:“柯迦拉-查(kojr-ch)是我最尊重的客人。难道皇帝能命令他的客人做违背其本人意志的事情!?”
图拉克口头上加以否认,心里却没有多大把握。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性格,作儿子的最清楚不过了。由此,他也了解到那个叫律的人类女性其实拥有更为自由和独特的地位。
喀卓乌拉叫来刚才带图拉克他们进门的仆人,让他把查尔斯鲁缇的请求带给律。然后,他便一种浓得像汤的奶茶以及粗糙的杂粮饼干招待两位客人。图拉克觉得那茶奶味太重,倒是加了芝麻和花生的饼干很有些嚼劲。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图拉克都在想要不要主动告辞以免自讨没趣了,兽人仆役回到会客室。他带来消息,柯迦拉-查愿意见到两位年轻而尊贵的客人。虽然喀卓乌拉明确告诉图拉克这是非常少见的事情,图拉克潜意识里却总觉得是自己的身份起了作用。缇格拉.尼森哈顿的事件是135年前发生的事,当时律已经五十多岁。如今的她想必是近两百岁的人瑞了。多年后另一位王子的登门拜访,不知道她会有怎样的感慨?
这次,喀卓乌拉亲自带着图拉克和查尔斯鲁缇走入使馆的后院。
图拉克注意到越向里走,建筑风格就越发变得精细。皇家档案的记录中说女性兽人的数量不到男性的五分之一,且在赫萨比斯受到精心的保护,从不允许外出远行。像曼卡斯的兽人使馆内就没有女兽人。所以大使馆的后院绝会不像皇帝的**那样住着兽人大使及其随从的家眷。如果这种风格上改变完全是由于律的原因,那就在另一个方面证实了她的崇高地位。
图拉克看这份文件的时候冒出一个不怎么正经的念头——大使馆的兽人们是怎么排解他们的欲火的呢?一封盖着绝密的皇立影子廷的注解给了他不少联想。据说,圣.久纳尔街的娼妓曾接待过兽人。不过,会那么绝望地把自己裸露在相貌丑陋的兽人面前的,恐怕只有最低层的妓女了。像查尔斯鲁缇这样出类拔萃的人物,才能泡到希拉睿娅之类的顶级货色罢。
七绕八转地走了一百多步,喀卓乌拉大使停在一间小巧的独立式木制房子前。房子位于一个种满花草的庭院内,一些珍稀的小型鸟兽在其间悠闲地踱步、取食。这里完全没有兽人粗犷的痕迹,反而带着迈索睿恩精灵的幽雅气息。
身材魁梧的喀卓乌拉表现出一种恭顺的神情。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小屋,轻轻叩门。一个宛若鹃啼的声音回应道:“不必拘谨,请进来吧!”
喀卓乌拉推开拉门,图拉克和查尔斯鲁缇随着他走了进去。屋内的光线很黯,图拉克将眼睛眯了一会儿后,总算有些习惯了。他向跪坐在地上的那个娇小的身影看去
图拉克只觉得脑子嗡地一下晕了。这世上有那么清秀俏丽的面孔吗?那井水般清澈的眼眸、那柳叶般柔美的眉毛、那小巧而坚挺的鼻子、那薄却甜润的双唇、那月亮般皎洁的面容。他甚至不敢看那天鹅般优雅的玉颈以下的身体轮廓,仿佛有人告诫他这会亵渎了某样神圣的事物似的。甚至连维尼尔斯玛茹那样的女性精灵在这个女人面前都会觉得自愧不如。精灵哪有她的高贵和典雅,精灵哪有她的纯净和深邃!缇格拉.尼森哈顿的前车之鉴立刻就被图拉克抛在脑后。只要不食人间烟火的她愿意施舍一个吻,或者仅仅是一个微笑,别说是自己的性命,就是整个帝国图拉克都肯奉献出来。
查尔斯鲁缇也愣了一会儿。不过他随后便想起要收敛心绪,眼睛也垂了下来,不再敢看那女子的容貌。多年的法术学习,使他的自我克制力远超过图拉克的。这时候,查尔斯鲁缇才发觉图拉克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还露出呆傻的表情,嘴巴张得老大。
“清醒些,别让人看笑话。”查尔斯鲁缇拉了拉图拉克的衣袖,低声告诫道。
图拉克‘哦’了一声,眼睛却始终盯着对面的女子。
那女子叹了口气,伸手作了几个奇妙的姿势,她的整个身躯瞬间就便一股淡淡的薄雾所笼罩,面容也变得模糊不清。查尔斯鲁缇察觉到细微的魔法波动。显然,律具有相当的魔法技巧。法师与法师间是同行,也是竞争对手。他暗自戒备地回想了几个防御性的法术,这才随着喀卓乌拉坐下。图拉克总算清醒了点,也跟着圈腿坐到兽人大使的另一侧。
“查尔斯鲁缇.纳伽斯法师,是你有事要询问我吗?”女人的声音中依旧带着让人疯狂的魔力。
查尔斯鲁缇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是的。我曾加入赫萨比斯的考察,旅途中遇到几个难以解释的疑团。另外,我也曾去咨询过贝拉若斯的魔龙‘幻弧’。它也建议我来这里找你。”
图拉克突兀地问:“你几岁了?”喀卓乌拉皱紧眉头。这可不是个礼貌的问题。
“图拉克.尼森哈顿王子殿下,欢迎您的来访。”女人冷静地回答,语气中丝毫没有不悦的情感。“我认识您的父亲,你的曾祖母罗克萨娜是我的好朋友。”
就像被一桶冰水浇了头似的,图拉克顿时熄灭了心头的欲火。没错,眼前这女人的美貌对整个尼森哈顿皇族都是个威胁。除了缇格拉.尼森哈顿的殉情,莉拉二世也曾因为自己最小的女儿罗克萨娜与律交好而差点剥夺她的继承权。要不是具有恋姐情节的盖吉兹.尼森哈顿当时竭力劝说,挽回了莉拉二世的成命,现在就不会有努尔五世,也不会有他图拉克王子了。
“‘幻弧’吗?”律沉吟道:“我和它没什么交情。不知道它为什么想到了我。纳伽斯法师,你心中的疑问是什么?”
“首先,我想知道安普利菲亚.星瀚的故事。”
律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她是早已故去的灵魂,你为什么还要提起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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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经在我面前显现,并误会我是她的恋人。而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女王的爱人是一位非常杰出的魔法师,与亡灵族的诞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律脸上的表情没有显现出查尔斯鲁缇期望的变化。也可能是她所使用的魔法巧妙的掩盖了她的真实感受。
“逝者的隐私,活着的人为什么要去深究?无论纳迦斯家族也好、尼森哈顿家族也好,你们的祖先同样有其不可告人的秘密。非要把这些本该随着故人的尸体一起埋藏的故事挖掘出来,恐怕受伤害的只会是那些依旧活着的人。”
律委婉地拒绝了查尔斯鲁缇的要求,但她也的确透露了一些查尔斯鲁缇希望了解的事情。比如,安普利菲亚的确有一个使用法术的情人。
查尔斯鲁缇想了想,又问出第二个问题。“那么,亡灵之神的爱人又是谁?”
律的声调有了细微的改变。“你是西丝娅的信徒吗?在米索美娅,这似乎是种特立独行的选择。”
图拉克连忙为朋友辩白道:“不是的,查尔斯鲁缇本质上只信仰魔法。不过,他出生时受过贝尔斯神的洗礼。”至少查尔斯鲁缇的养母是这么说的。至于他的生母是否以西丝娅的名义诅咒过这个不该降生的孩子,就没有人知道了。
查尔斯鲁缇把遇到卡莲娜的情形摘选地告诉了律。大致上只说考察团偶然闯入一座亡灵神殿,在消灭自称卡莲娜的亡灵祭司的时候听到了关于亡灵之神期待与爱人重逢的消息。至于血石,则只字未提。
律有些出神地沉默了好一会儿。
“亡灵是不能被彻底消灭的。只要亡灵之神愿意,她随时随地可以将每一块残骸都被销毁了的亡灵在另一具尸体上召唤出来。我知道有一个叫卡莲娜的亡灵祭司,她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而你所谓的毁灭,只意味着卡莲娜的精神和意志回归到亡灵之神所处的领域。西丝娅是个很有独占欲望的神袛,亡灵的力量、所有收割后的灵魂,都只归于她一个。”
“除了她的爱人的,对吗?就是魔龙‘幻弧’的描述中那个叫做‘黯’的人或者精灵。”查尔斯鲁缇的心思非常缜密。
“某种程度上说,是的。”律勉强承认查尔斯鲁缇的推测。“我听说过一个故事,或许对你有帮助。故事的主角是个野心勃勃的魔法使,其姓名已成为忌讳而遭到遗忘。‘幻弧’称之为‘黯’,我更愿意使用迷失之人的称谓。”
图拉克道:“焰龙也提到过‘迷茫者’这个名字。”
查尔斯鲁缇因为与律的谈话被打断而有些愠意。律宽容地对图拉克说:“‘幻弧’还说了些什么?”
图拉克惴惴地回答:“它说‘黯’既不是人类也不是精灵。”
“它似乎也收集了不少信息嘛。”律笑道。
查尔斯鲁缇问:“‘迷茫者’是什么?一个教派,还是一个特别的种族?”
“嗯,或许可以说是某种状态罢。迷茫者最初的确是信仰创世之神的教派,但在大分裂形成lw和chos两个阵营后,迷茫者便成了异教徒而遭灭绝。不过即使在迷茫者阵营消失后,极其偶然地还是会出现智慧种族中某个个体抛弃信仰的情况。无法抉择自己的路,无法归于世界之道,便成了一个迷茫者。迷失之人是很早以前的一个迷茫者,时代久远到已无从考究。”
律的描述让图拉克和查尔斯鲁缇有些迷惑。
“迷失之人真的没有信仰吗?那他的灵魂又寄托何处?”查尔斯鲁缇问。
迷雾中的律幽婉地说。
“迷失之人只信仰力量,灵魂没有一位神袛愿意接纳。不过也正是因此,迷失之人换取了悠长的时间来加强自身的实力,抵御死亡的最终审判。但其野心超越生死之界,竟存想获取进入神之领域的捷径。”
查尔斯鲁缇心想:“啊哈,果然如此。”
律继续着她的故事。
“迷失之人早已摆脱世间的欲望,却又为何奢求封神入圣?或说是与神袛一较高下的自大,或说是时代造就的恶果,或说是为情为爱的痴狂,莫衷一是。付出与所得终须平衡,何况是封神之道!?迷失之人用所爱的人乃至自己所拥有的记忆换取了一个机会,然而最终还是失败了。其肉身在与神的较量中灰飞烟灭,其灵魂被圣焰击成千万的碎片,在茫茫人海中漂流。”
“不仅仅是这样的结局罢!”查尔斯鲁缇有些怀疑地说:“我知道他至少成就了亡灵之神西丝娅。”
“那是个比更为安普利菲亚更为悲惨的灵魂。为了成就迷失之人的野心,西丝娅先是失去了自我,后来又失去了生命。lw女神怜其遭遇,才将她接纳为守护亡灵的神袛。不过,我认为亡灵之神作为凡人的经历多少令她丧失部分理智。这也是拜迷失之人所赐。所以如果西丝娅一心想要唤醒迷失之人,无论是出于爱还是恨,我都不会觉得惊讶。”
查尔斯鲁缇沉吟道:“我会是迷失之人的转世吗?”
律的脸上露出淡淡的悲伤。
“从你进门的那一刻,我就注意到你带着类似迷失之人的生命脉动。但你只拥有迷失之人的一小块灵魂碎片。事实上,你并不是唯一一个带着灵魂碎片诞生的。他们中有一些混混谔谔却不失幸福地度过了一生,也有一些花费毕生的精力响应灵魂深处的呼唤。然而迄今为止,迷失之人再没能重生于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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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我会成功!”查尔斯鲁缇自信满满地说。是的!之前的碎片拥有者没有一个曾去过北方赫萨比斯,也没有一个曾拥有迷失之人所制造的血石。
图拉克却担忧地问:“唤醒这个渎神者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律的身影在迷雾中微微摇曳。“图拉王子说得对!唤醒迷失之人或许会使纳伽斯法师你拥有任何一个法师都难以想象力量。但与此同时,迷失之人的意识也将吞没你的存在。对迷失之人而言,人类区区数十年的光阴不过是一个短短的梦而已。”
查尔斯鲁缇顽固地说:“这是以后需要考虑的问题了。而且我想,只要我能唤醒迷失之人的力量,谁主导谁就已经不是个问题了。”
律没再劝说。一直细心观察律的图拉克觉得她有那么一点既犹豫又期待的表情。
喀卓乌拉见谈话告一段落,乘机将自己的烦恼告诉了律。律静静地听着,又请图拉克把皇帝的建议重述了一遍。最后,她向喀卓乌拉说:“你的考虑非常得体。的确,让兽人现在进行反攻未免有些操之过急,时间上也来不及安排了。不过卡利达德拉贡无疑是我们的坚定盟友。对盟友的请求如果没有任何响应,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
喀卓乌拉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知柯迦拉-查有什么好的建议。”
“图拉克王子,你会参加本次出征吗?”律侧头问。
图拉克苦着脸说:“嗯,我父亲强人所难地预订了我的日程。”
律笑了笑,又问查尔斯鲁缇:“你呢?纳迦斯法师。”
“不止我一个。不少睿智的魔法师都会加入皇帝御驾亲征的大军。”
“以受雇佣者的身份?”律注意到查尔斯鲁缇没有用法师行会的名义。
“是的。”查尔斯鲁缇脸微微泛红。“魔法的研究非常昂贵。除非是本土受到侵略,否则法师们没理由提供无偿援助的。”
律的语气轻松了许多。“那就好办了。我以个人的身份向帝国政府申请受雇随军出征,应该没问题罢!喀卓乌拉也可以询问一下他的手下中是否有与我相同的意愿的。就之前我听到的兽人守卫中对生活平淡的抱怨,募集二、三十个应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