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类专业有些不满,却被胜利冲昏头脑,没有过多在意。四年后的今天他才意识到自己小看了儿子,不知道这小子从那时候起已经开始下一盘大棋。
是以,当他听说自己名校毕业的儿子,已经自作主张考上了群羊坡的村官,不日就要走马上任以后,当下气的摔了shǒu jī。
叶君舟要回来了,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样引起了群羊坡的轰动。
六月份,正值麦忙,在外打工的人纷纷回来忙农,村里正逢一年中难得的人多热闹季。
叶德谦觉得非常丢脸,幸亏已经放暑假,不需要去上班。傍晚擦黑雇联合收割机收了自家小麦,地头卖给收麦人。过了两日,赶着粑了地,点上玉米、豆子,农忙告一段落以后,就整日闭门不出。
群羊坡的人结束了一天的劳作,三五成群聚集起来聊闲天,叶君舟当上了村官,成了村里的热点话题。
“叶家小子这么一闹,够德谦喝一壶的了”,刘弦子笑说,小眼睛眯着,露出几点看热闹的光。刘弦子在村头开修理铺,修理自行车、电动车、摩托车、三轮车等。手艺倒是不错,就是他有个毛病——几乎对他的每个顾客都说自己是刘邦的后代,具有皇室血统。如果大汉不变天,他现在就是皇亲国戚,说不定还能混个皇帝当当。村里人跟他开玩笑,喊他女儿公主,喊他儿子王子,但是王子太拗口,渐渐变成了小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姓王,刘弦子也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也不知道现在的大学生都在想什么,前几天看新闻说几个大学生放着吃计划的工作不干,跑农村养鱼种地去了”,陈大围接口道。陈大围是前支书,人虽下野,对时政新闻还是很关心,平时闲聊也最能打打过时的官腔。
“就是,现在的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要想回农村干活,还上什么学,花了大价钱上学又折回来可不是傻吗!”陈大围家(陈大围的老婆)一边拍着小腿肚子上的蚊子,一边接口。
“谁知道人家咋想的,说不定当村官能有什么好处呢!”火焰山这话说得颇有些玩味。火焰山的大哥丁自雄是现任村支书,他认为叶家人是想分村里的一杯羹。不过他心底这点看法却不被在场其他人认同。一来群羊坡说是穷乡僻壤也不为过,没有什么油水,人家一名牌大学生压根犯不上为这点事儿回来,况且叶德谦这件年全力供孩子读书的气性可是一直被看在眼里。二来,火焰山此人实在有些上不来台面。火焰山是丁家人,为什么叫火焰山呢?有年冬天他在外地因为偷东西被抓,被人打了一顿剥的只剩下单衣后赶了回来。群羊坡的人见了问他怎么大冬天穿那么少?他说自己刚从火焰山回来。自此,外号被喊起来了。三来,丁家在村里称霸,在场几个都和丁家有些大大小小的矛盾,明面上不说,心里难免不腹诽丁家小家子气,以为人人都盯着群羊坡这一亩三分薄田呢。
“这事儿八字没一撇,再说了行行出状元,北大的卖肉不是卖成大富翁了!”叶君舟的三爷爷(爷爷的三哥)家的二伯叶德武也在场,看着大家讨论,插了一句。叶君舟三爷爷家五个儿子,除了叶德武留守群羊坡以外,其他生意做大了都留在了外面。唯一留在老家的叶德武平时以贩卖粮食为生,也是个生意精。
“八字没一撇?咋地,你德谦兄弟不同意啊,这个社会,他不同意也没用”,刘弦子探究性地接口。刘弦子个头高,身量修长,五官端正,眼睛略小,论长相身架是不错,但是由于神神叨叨,又爱喝两口,总是有股说不来的呆气,给人一种迟钝感。
“名单都定下来了,入了国家的册的人岂能更改!德谦可别想错了”,陈大围个子不高,小头小脸,上了年纪后越发瘦了。他的头发像麦地里割过的麦渣,参差而坚硬,这两年全白了,稀疏间透着点粉的头皮。此刻他说这句话比之前更坚定而热切,似乎对居然有人儿戏国家权威感到不可思议,也隐隐露出对曾经的“入册”生涯颇为怀念。
叶德武笑笑,推说具体还没问呢。
陈大围家感叹道:“现在愿意回来的年轻人真是不多了,看看咱群羊坡有几个愿意在家的”。
“切,光说留在家,地里一年到头能卖几个钱,又不像南方有厂子。小孩上学,人情礼节,啥不是钱,留家里就等饿死。看着吧,叶家小子回来没多久也得走”,火焰山不屑地说。
“种粮食不行,种菜也许多卖点钱,那个苦年轻人也不大愿意吃”,刘弦子感叹。
叶德武说,“菜也不行,今年都卖不出去,今天下午老锅家刚放一块地”。
陈大围家马上惊道:“他家也放了?昨天李强家才放的”。
如果菜卖不出去,或者价格极低不愿劳心劳力砍了菜去卖,地主人索性知会乡里乡亲这块地“放”了,即不要了,谁想要菜,随便去采摘。
仲夏夜漫长,话题缓缓地一轮碾过一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