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先等一等!你到哪里去了这么多天?那天晚上家被火烧掉,你又不说一声就走了。”他忍不住打断。姐弟重逢,不该只是唱歌才对。
“鸟儿带着你飞上来,你带着鸟儿跳下去,再高的围栏也阻挡不住你们。还不明白吗?”姐姐微笑,“会在黑暗中唱歌的鸟儿已经来了,就在你身边。”
没有风,萨菈的长发突然飘起,发丝扫过艾迪双眼,令他闭上眼睛。不对劲,我们隔着好几步远,她的头发不该有这样长。他拨开萨菈的头发,赫然见到满头飞舞的长发间,姐姐脸上的血肉溶化了一般向下流淌,露出了带着血迹的森森白骨和黑洞洞的眼眶。
艾迪吓得大叫一声。视野陷入了黑暗,一瞬后又恢复了。他发觉自己坐在床上,气喘吁吁。上衣被汗水浸透,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冷冰冰的很不舒服。是梦?他望向窗户,窗户好好地关着,竖起耳朵,也没有琴声。看来果然是梦,他深吸一口气,可实在是个骇人的梦。萨菈会变成那副可怕的模样……
忽然有血腥钻进了鼻孔。这股气味浓重,他立即发觉来源就在房间里。借着窗外的火光,他看见同宿的卫士兄弟满脸鲜血。他急忙上前察看,血已干涸,兄弟断气多时了。恐惧当即像无形的绳索,捆住了他的四肢,他看得到自己投在地板上的影子在不住颤抖。
艾迪猛然发觉了异样,正当深夜,窗外怎么会有火光?他走近窗户,楼下的空地上,数不清的火把鬼影般四处游动,一队队士兵沉默着来回奔走。他们像在寻找着什么,联想起无缘无故死去的兄弟,艾迪悄悄穿上盔甲,拿起佩剑。也许是一念之差,也许是被气氛所感染,他将艾莉卡亲王送的木剑和萨菈的钱袋也带在了身上。
他推开门,弯下腰,用走廊上的矮墙遮掩身子。一连经过几个房间,他都闻到了鲜血的气息。卫士兄弟们难道都遭遇了不幸?用了七八次呼吸让自己心情平复,艾迪咬着嘴唇不叫出声,尽可能轻地溜下楼梯。没有人看向他这边,所有的士兵似乎都把视线集中在城堡主楼的方向,许多人涌进了堡垒大厅。城门关上了,看这情形,他猜想是多半城堡里发现了刺客。
急切的脚步声迫近,艾迪藏身到楼梯下。从喘息声判断,来者有两人,都是女孩。细微而尖锐的弓弦响声钻入耳中,跟着是一声闷哼,匆忙跑来的两个女孩中有一个倒下了,他听到另外一个焦急地询问:“伤到了吗?”
“当然,”有些耳熟的声音轻佻地回答,“我出手从不失误。”艾迪认出来了,这个人是艾莉卡亲王的哥哥,当今帝国的宰相大人泰里恩·华金。更多脚步声靠近,他想从藏身的地方出去,却听到了清脆的质问。
“泰里恩!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艾莉卡亲王的声音混合了痛苦、激动与愤怒。新晋骑士小心地探出一点脑袋,一身猎装的精灵少女坐在地上,身旁是个穿着侍从衣服的人类女孩,她们身边围满了黑甲的士兵。
“亲爱的妹妹,”正在给短弩装弹的高大精灵得意洋洋,“事到如今,反抗已经没有意义,投降吧。你是亲王,即使犯下再大的罪……”火光刺目,艾迪仍旧没能看清他的长相,他的话却令新晋骑士浑身发冷。亲王?犯罪?发生了什么?
“绝不!”精灵少女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帝国宰相,她挣扎着站起来,大腿上看得到十字弓矢的尾羽。她受伤了,艾迪紧了紧手中的剑,望向眼前密密麻麻围拢的火把。不用去管发生什么了,新晋骑士感到心脏在激烈地跳动,保护亲王是卫士的职责。敌人至少上百,我这是在去送死。他想咽口口水,但是舌头好似黏在了颚上。谦恭。荣誉,忠诚,牺牲,怜悯,英勇,公正。我们都会死的,我保护不了她。我是利剑,是坚盾。我不凌弱小,不畏强敌。
“小艾莉卡呀,身为亲王可不能被荣誉与友谊之类的东西捆住手脚,”泰里恩·华金口气如同在给小孩子上课,“不过招降并不适合你,我道歉。唯爱释恨,你是个好孩子,可惜永远也成不了好统治者。”
“我宁可死在这里!”艾莉卡将手中的剑掷向泰里恩。身旁的女孩一手搀扶着她,一手握剑指着宰相大人,她的手没有分毫的颤抖。利剑,剑盾,我不惧奉献鲜血,牺牲生命。
亲王的哥哥挥了下弩就将剑打落,他叹了口气,似乎有点惋惜:“为什么总是不死心呢?在金塔城的时候,在鹿原的时候,在冰岩圣山的时候,在不朽园的时候……你认定的事情总是没人能劝得住。”他抽出长剑,缓缓走近亲王:“跟我回日曜城,我保证你亲王的待遇。别说去死之类的蠢话,你们的身份这样尊贵,不爱惜生命可不好。说来真可惜,你的卫队已经全军覆没,一个都不剩——”
就是现在。艾迪从楼梯下跳了出来,浑身的血在朝头上涌。“对不起大人,”他说,“还剩一个!”
四周的火把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一阵晃动。他在艾莉卡和泰里恩的脸上都见到了惊讶。很好,在场的人都见证了我没有辜负誓言。他举剑扑向了艾莉卡的哥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