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蕾莎跳下石头,沿着山脊下山。艾迪目送她远去,直到窈窕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树林中。他口干舌燥,取过一片树番薯的叶子,拭去表面灰尘,试着放进嘴里。第一下咀嚼没有完成,牙齿尚未咬合,他就把叶子吐了出去。叶子有着说不出的刺激,他甚至还不知道它是怎样的味道,舌头便本能地予以排斥。
她怎么能嚼这种东西?艾迪把艾莉卡放在侍女刚才坐过的地方,一边吐着口水一边解开盔甲上的搭扣。特蕾莎的劝告有道理,所以他打算听从她的另一项建议,把新月卫士的制式铠甲脱下来藏好。他一刻都不愿亲王躺在冰冷的石头上,用一大堆湿漉漉的杂草掩盖住盔甲,尽可能快地完成这项工作后,他重新将她抱起,同时期盼特蕾莎的平安归来。
侍女显然曾经在野外生活过,她外貌不惹眼,又善于言辞,不会有危险的。艾迪如此判断,或者不如说如此希望。亲王得尽快得到治疗才行,他细细观察,艾莉卡白皙脸颊上的红晕比之前范围更广、色泽更深。红色无损美丽,但却危险,高烧正在侵蚀她的身体——正如焦虑在啃噬着他的心。要是特蕾莎回不来,真要按照她说的,带着亲王向西南方跑吗?他一点也不认识附近道路,亲王的身体不断恶化,没有多少时间可供寻找特蕾莎所说“荒僻的庄园”。此外,找到了又能怎样?庄园里会有些什么?何况,连我都能找到的地方,泰里恩大人会找不到吗?
镇静,我是亲王亲手册封的骑士,第一名人类新月卫士。他不住思考,每想出一条对策,转眼又被自己否定。抱着亲王站得久了,他逐渐不舒服。艾莉卡虽然轻,抱得久了手臂还是酸麻;衣服半干半湿地粘在皮肤上,身体各处到现在都暖和不起来;一夜的战斗加奔跑,连口水都没喝上,他又饿又渴。
他听见身后树叶沙沙作响。不止一个人,他转过身去。四个衣着破烂的人从林中出来,爬上山坡的同时口中骂骂咧咧。
他们不像士兵,也不像侍从,更不可能是骑士,然而每个人腰间都悬挂武器。长剑,弯刀,十字弓,有个一脸棕色胡碴的男人还提着一块盾。盾的表面磨损严重,褪成了灰绿色,瞧不出曾经绘有怎样的纹章。
他们朝他过来,他紧张地将背靠上石头。“是个漂亮的小伙子,”其中一个瘦瘦长长的男人说,他的斗篷上满是五颜六色的补丁,“你们见到没?”
“我们不瞎,”棕色胡碴的男人说,“倒是你,瞧瞧那长耳朵,没见到他怀里抱着的是个精灵吗?真稀罕。”
“那个精灵睡着了,”四人中最高大,脸上有三道交错刀疤的男人说,“男孩的衣服是湿的,他们大概在**的时候遇到了大雨。”
艾迪猛然惊觉,无论艾莉卡赠送的木剑还是新月卫士的佩剑,剑鞘的装饰都太过华丽。而脱去铠甲后,萨菈留下的钱袋就鼓胀地挂在腰间束带上。
“你们好,”他不安地打招呼,“各位……”
“小子,你是什么人?你们瞧,他有两把剑,剑鞘都挺漂亮。啊哈,那是什么?一个饱满的钱袋?”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说话的人又矮又胖,满脸油污。他手持一根长枪,枪尖已经锈得看不出原先颜色。
“新月卫士,金塔城的骑士艾迪,”艾迪没有放下艾莉卡,“你们是什么人?”
“他是骑士,”脸上有刀疤的男人问同伴,对艾迪的问题充耳不闻,“还是伊弗里加领的骑士。兄弟们,我们该怎么做?”
棕色胡碴的男人嚷道:“是彩虹领的骑士也一样,让他把钱袋交出来。”
“把钱袋交出来。”瘦长的男人附和。
他们是强盗,新晋骑士再度将艾莉卡安放于石头上,右手搭上剑柄。
他的动作招来强盗们一致的哄笑。刀疤脸的男人该是他们首领,他开口时,其他人都安静下来:“爵士,我们是红蔷薇大人的部下。大人想帮助在复兴战争里无家可归的五河原人民重建家园,所以我们需要钱。这样吧,你把钱袋中一半钱交给我们,再留下一把剑,我们会给你借条。在大人的心愿达成后,你可以来取回你的钱和剑。”
强盗竟然给借条,他们的那位红蔷薇大人看来幽默感丰富。保护殿下的同时,我能胜过四个人吗?艾迪掂量着自己的身手。一半的钱,一把剑,他们的要价不算高。也许应该答应他们的条件,骑士七律中的英勇可不是叫人白白送命。
刀疤脸又说:“另外,你身上的皮甲很不错。我们的装备太少,把它也交给我们。如果损坏了,我们将来会赔你一件新的。”
“不,”新晋骑士垂下手,“我有更好的。我给你们我的铠甲。”
“没用的小子,”棕色胡碴的男人举起盾牌,用拳头敲得咚咚作响,“我还以为肯定得打一架哩。不敢拔剑的骑士,啧。”
“安静,乔戈,止战的智慧胜过战斗的技艺,”刀疤脸说,“那么你就留着皮甲,把铠甲给我们。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借你的就太多了。”
竟然有人能如此大言不惭地将“抢”说成“借”,艾迪感到大开眼界。“没关系,”他掀开草丛,“替我向你们家大人问好。”没错,新月卫士的铠甲特征鲜明,在别处不可能见到如此闪亮的红色与金色,很快泰里恩大人就会代替我去向你们的红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