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有个士兵声泪俱下地忏悔,诉说他家中的女儿多么年幼,妻子多么病弱,哀求疤眼放过他,之后效仿的人越来越多。
“撒谎!”每个士兵的陈述结束,疤眼都会征询证人,即赫尔穆特的意见,而赫尔穆特每次都高喊。他激动得浑身颤抖。“撒谎!”
三十个人用去几乎一整个上午,最后一个士兵说完,艾迪饥肠辘辘。疤眼塞勒斯神情疲倦,憔悴不堪,有强盗送上酒袋,他喝下好几口。“上午到此为止,”强盗头子说,“刚才所有人统统绞死。还有几个,我们午饭后继续。”
大厅里升起一片哀嚎与告饶,进来了一群强盗,把士兵统统带出去,剩下贵族脸色惨白。艾迪听到绞死,浑身发凉。伦纳德士兵罪有应得,以他们的所作所为,绞死是理所当然的,他试着对自己说。复仇,他想到了这个词,复仇是人类最古老的行为,他们不是骑士,私刑与复仇都是天经地义的。可毕竟不是简简单单的数字,而是在自己面前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他们的生命就这样宣告终结,不忍,同情,对强盗们的反感,还有正义即将得到伸张的满足,混在一起,他心里乱七八糟。
有人握住了他的手,柔腻,光滑,是个女孩。他下意识地握住,是特蕾莎,她的手微微发凉。
“爵士,”她语声清澈,“还记得在丰饶谷,那个死于伦纳德士兵箭下的人吗?”
“我记得,是赫尔穆特先生的同伴。”
“那就好。他为什么会死呢?”侍女带着期许与怜惜,凝视艾迪。
艾迪还没回答,她舔舔嘴唇,接着说道:“爵士,我知道,对于夺走他人生命这件事,你心里一定相当排斥。很正常,大家都是如此,这是我们人类或者精灵,乃至绝大多数动物的天性。赫尔穆特是完全无辜的,而把死亡带给他的正是你眼前这群人。为了玩乐就能随意夺走他人生命的人早已舍却人性,不配被称作人,即便野兽也不可能如此残忍,他们是怪物。你对于绞死他们心存畏惧,对吧?要是让你来执行,你一定不愿意杀掉他们,对吧?你会想,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们忏悔,让他们恕罪,你是这样想的吧?”
侍女说的不算大声,但是越来越多的强盗看着她。她继续下去:“绞死他们也许是为了报复,也许是为了震慑更多的坏人,可我觉得,对于被绞死的人而言——或者如我所说,对这些两足的怪物而言——只有当他们自己也要面对死亡时,他们才会真正想起自己做了什么,才会真正对自己的恶行有一点反思,才能忏悔他们的罪恶,找回属于人类的本性。只有让他们知道自己要死了,他们才会尊重、敬畏生命,这一神灵平等赐给每个生物的礼物。”
“说得漂亮,小妞!”头一个鼓掌的是乔戈。像野火燎原,掌声席卷法庭。艾迪默默思索侍女的话。她说得对,可是另外一群人又浮现眼前,安东爵士和他的士兵。灰色的人杀了他们,但如果他来得稍晚,动手的就是特蕾莎,艾莉卡亲王也有此打算。他们是出于什么理由要这么做?
完全搞不明白,兔子骑士起身,坐了一上午也不累,浑身都是劲。洋葱头想带着他们去休息,不过基诺主动接过了这活。他告诉他们,洋葱头本名叫皮埃尔,来自科诺斯领,加入重生的蔷薇团不到一年,始终不愿意谈起自己的过去。
“实在不适合招待一位亲王,”黑嘴基诺抱歉地笑,因为食物只有粗糙的黑麦面包和水果,还有浓得刺眼的麦酒,“好一点的葡萄酒也喝光了。他们无力提供更好的东西,并非有意怠慢,请您原谅。”
“我们可是付了八十七个金玫瑰啊!”特蕾莎嚷道。
“他们挣钱厉害,”基诺大口喝着麦酒,“花得更凶。重生的蔷薇团现在有近五百人,每天光食物就是一大笔开销。盔甲,衣服,刀剑,长枪,木头,柴火,铁块,钉子,绳子,钩子,锤子,需要的实在太多。为了寻找每一个可能成为助力的伙伴,还得接济穷人,或者扮作各种身份,都挺费钱。钱的来头主要是找不幸路过又有钱的旅行者借——您知道是哪种借法。偶尔也会像这次,去抓来几个伯爵和有产骑士,问他们要赎金。”
“为什么不经常这么干呢?”精灵少女问,她在简陋的房间里吃黑麦面包与在七色堡的寝宫里进餐一样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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