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若能解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能解此毒,所以明若之于皇上也不是非要不可之人。”玄昕的脸色有些冷,眸光中倏然闪过一丝愤怒,“皇上难道真当臣是傻子不成。明若早不中毒,晚不中毒,偏偏是在给太后研制解药成功的时候,其中定然是有诈,当然微臣相信皇上不会做害明若之事,但是你确实利用了她,对吗?”
“不过是一女子,皇叔竟然如此与朕说话。”玄莳冷冷一笑,风吹起,扬起如鼓的衣袂,飘洒间,冷然平添了三分桀骜之气,“如今真相未明,皇叔又如何断定,玉姑娘定是被人所害。正所谓,善刀者死于刀,善医者死于药,说不定是玉姑娘在研制解药的时候,自己找来了梦睡莲研究,这一日日触碰下来,身上难免沾染了毒性也未可说。连太医院的太医们都说,她的毒非一日所为,是长久而成的。是故,皇叔又岂能随意猜测。”
“那微臣倒是好奇,此案提交上来的结论是否与皇上说的一致。”针锋相对,玄昕毫无惧意,非要揪出一个所以然。
“看来皇叔真的是对玉姑娘动了真情,否则也不会如此与朕说话。”玄莳眸光清寒,声调更是冷了三分,对着玄昕的咄咄逼人,终究是警告了。“朕今日敬皇叔为长辈,对皇叔已是忍让非常了,还请皇叔自重,切莫为了一个区区女子坏了君臣天家的和气。”
“既然如此,微臣也无话可说。”玄昕双唇紧抿,从齿缝间,一字一句的慢慢逼了出来,冷硬无比。
“皇叔无话可说,但是朕倒也有一事想问。”玄莳唇角弧度上斜,桀骜中莫名藏了几分阴冷,“皇叔方才说君臣间应该坦诚相待,那朕倒是要问问,皇叔难道就没有欺瞒于朕吗?”
“皇上此话何意,恕臣愚钝,实在不懂。”
“皇叔不懂,那朕就好好提醒你一下,”午后的阳光照来,寸寸洒在玄莳的身上,映的他的面容一片光晕模糊,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有一双凤眼琥珀色的眸子细眯了起来,“这个玉姑娘到底是何人?真的只是慈云斋的一个女弟子而已吗?”
玄昕微微一愕然,没想到玄莳会过问这等事,他转身走到一旁的亭子里,留了一个侧影给玄莳,“她只是玉明若,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是吗?原来江南玉家的大小姐,在皇叔眼中也不过如是啊。可是在朕看来,份量可是不一般的。”
“皇上既然已经查到了明若的身份,就应该知道她这个大小姐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与皇上的筹谋并未有多大的关系。你又何苦执着呢。”
玄莳低头看着阳光下的倒影,嘴边的笑意更是意味深长,“皇叔应该比朕清楚,他们玉家在京城自然不是最为显赫的门第,但是历代为官者也是颇多的,且在江南,名声称得上是显赫昭著。虽然玉承儒已告老还乡,可是在朝野中的人脉还是在的,如今他又是一族之长,其影响必然是值得朕拭目以待的。”
“皇上你……”玄莳话中有话,明显带着不一样的意味,听着玄昕莫名的心中不安,他低眉掩下眼中的心思,恭谨道:“既然明若在宫中的事务已了,微臣恳请皇上允臣将明若带走。”
“这解药如今还尚在炼制,玉姑娘的生死还未卜,皇叔又何必如此着急呢?且宫中有太医们照顾,天下良药汇集,对玉姑娘的病情更有裨益。”
“但是微臣更担心还有人一击不成,还想再另图加害,这对于明若而言,实在是更加不安全。微臣府中虽然鄙陋,好歹还是有几个良医,至于良药,若是微臣欠缺,想必皇上定是会不吝相赐的。”玄昕一一应对,翩翩的风度下滴水漏又隐隐藏了几分刺意。
“既然皇叔执意如此,朕也不好强求。玉姑娘也算是皇叔的人,去留就由皇叔定夺吧。”玄莳并没有多作为难,只是笑了笑,就应允了玄昕的所求。
“谢皇上。”玄昕谢过便转身出了亭子,挺直的背影在阳光的映衬下被拉的长长,映在玄莳脸上,莫名让人有一种心惊胆颤的感觉。
二 眉目传兮夜深沉
“皇叔,你以为带走了玉明若,她就真正安全了吗?那份解药连朕都不能轻易出手去要,难道你还要铤而走险……”
玄莳仍旧站在亭子里,看着玄昕远去的背影,冷冷的笑着,眼睛折射出令人无法逼视的犀利光芒,似骄阳炙辉,神采傲岸,充满了慑人的魄力。
“躲在那里的人出来吧。”玄莳朗朗出声,精致的脸上已经恢复为波澜不兴,眼角撇到石壁后嫩黄的衣角,心下早已有了几分了然。
话音落了半晌,在玄莳好整以待的目光中,只见一个娉婷的身影从暗自走了出来,一身嫩黄宫装长裙腰系同色流苏,乌云秀发高高盘起,只余一段墨雪垂在削肩左侧,端庄中平添几分少女的灵动之气,裙裾摇摆间,步步生莲,尽显婀娜。
“臣女见过皇上。”出来的人正是在宫中修习礼仪的云姒宓,美丽的容颜上,恰到好处的浅笑婉转,施施然一礼,袅娜若弱柳扶花,令人不由心生怜惜,“臣女不知皇上与静安王爷在此说话,还请皇上恕罪。”
云姒宓这话说得也甚为巧妙,既不说议事,也不说闲谈,只是称他们在说话,全然将自己置身事外,换一层意思便是,她方才什么也未听见,皇上尽可安心。
玄莳低低笑出了声,琥珀色的眸子似乎荡漾着一片温泉中,雾气弥漫中仿佛能将人融化,“云妹妹起身吧,不知者无罪,朕又岂会怪罪于你。”
云姒宓抬起头,就这样直直望进这双灿若琉璃的眼波中,看着他眼里似曾相识的清雅温柔,不由微微晃了神,脑海中一道身影划过,心头猛然刺痛了一下,也将她玄莳的眼波中恢复清明,“谢皇上。”
“不知云妹妹方才从何而来,身边怎的没有一个人跟着?如今虽是到了八月,这暑气仍是深重,一般女子皆是爱惜容颜,又畏惧灼热,大多都不愿意出来,你倒是特别。”
“臣女在家时,这种时令也是大多不愿出门的,但是如今身在皇宫,一番美景相待,臣女又岂能错负良机,一这段日子臣女一直随路嬷嬷修习大婚礼仪,也有些发闷了,是故御花园走走,欣赏这绝妙美景。”云姒宓笑着走入亭中,来到玄莳身旁,“没想到,臣女刚逛了片刻,想起有些口燥,便着臣女的侍女回去取些冰镇酸梅汤来解津止渴,正要入这亭了来避避骄阳,就远远看到皇上与静安王爷两人在这里说话。臣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又怕打搅了皇上,于是就暂且躲了起来。心想等皇上一走,臣女就可以出来了。哪知,皇上火眼金睛,一下就被你逮到了。”一腔娓娓道来,云姒宓说的条理分明间又不失娇俏灵动,又增加了几分亲近之意。
“原来如此,倒是朕将云妹妹怠慢了。云妹妹入宫已有时日,偏偏宫中近日事务繁多,朕也抽不来多陪陪你同,已尽这地主之谊。”他回视着她微微淡笑,一片幽焰光亮落于玄莳的眼波中,璀璨间,充满了惑人的魅力。
“皇上说笑了。”云姒宓适时的低垂下臻首,一圈粉晕微露,偏转视线,眸光若有似无的,更是惹人遐思,“这几日太后的身体可还好?想必有玉姐姐的妙手回春之术定能使太后安然无恙吧。”
闻言,他的瞳眸似是闪了一下,眼中光亮也在眨眼间似乎黯淡了几分,“母后的毒还是没有解,但是玉姑娘已经把解药炼制好了,只是现在还不是用药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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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用药也要讲究时辰日子吗?”云姒宓偏首望着玄莳,笑眼盈盈,又带了几分疑惑。
玄莳悠悠长叹了口气,眉间细皱,“不是时辰问题,而是玉姑娘也中了那梦睡莲之毒,且全身也不知是怎的,灼热无比,连太医院的太医也诊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如今昏迷不醒中,而解药却只有一份,所以朕把解药交给太医院,命他们按着玉姑娘的解药重新另制一份。”
“皇上真是宅心仁厚,实在是令人敬佩。”云姒宓屈身一福,眉目转而轻颦,担忧道:“那太医院的太医们何时才能将解药制好?”
“这点朕也是不甚清楚,梦睡莲解药炼制过程复杂,连太医院的苏太医也没有把握在三日内将解药制出。”
“三日?”
“是啊,凡是中了梦睡莲之毒的人,若是不在三日内服下解药,势必心脉停止,死于昏睡之中,连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玄莳这话说得半点也不夸张,全是照搬苏沅江方才的说辞,说话间尽是叹息与不忍,不负在人前仁厚的形象。
“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玉姐姐如此玉华天成的人物,又是一副慈悲为怀的心肠,老天爷定也是不会忍得下这狠心的。”云姒宓也是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妙目怜悯,几欲伤心要垂下泪来,只是碍于在御前,而强忍着。“玉姐姐也真是不小心,炼制解药,竟然让自己也身中奇毒。幸亏她已经将解药制好,否则可要如何是好啊。”
“云妹妹怎知是玉姑娘误服了梦睡莲,朕方才只是说她中了毒罢了。”
她一怔,才自觉是自己方才失方了,抬起头看向玄莳,发现他也正在回视着她,檀口微张,唇角勉强扯出一段笑弧道:“不过是臣女一时臆测罢了。中毒之因,统共就两个,不是自服就是他人加害。如今皇上已将那个下毒谋害太后的贼人抓住,打进天牢,自然是不是他人加害。而玉姑娘为了研制解药,定是日日触碰毒物,手上沾染上一些,吸入口鼻,也是大有可能的。所以臣女才大胆臆测,说的不妥之处,还请皇上恕罪。”
他凝视着她半晌,许久,方才淡淡一笑,温柔道:“不必紧张,朕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云妹妹用上恕罪二字就伤感情了。”他安抚过云姒宓之后,随即话锋一转,道:“至于玉姑娘到底是怎么中的毒,朕也派人下去调查,到底是不是为他人所害,定会见分明的。”玄莳微眯起眼,眸中暗暗闪过一道犀利之光,快得让人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皇上说得极是。”云姒宓笑着点头附和,“不知如今玉姐姐身在何处?臣女虽然不懂这岐黄之术,但是还是想去探望她一番,聊表心意。”
“云妹妹有心了。”玄莳淡淡的笑了,温文儒雅中不失天子高贵,入得云姒宓眼中是一片似曾相识,“可惜方才朕已经答应了皇叔,允他将玉姑娘接回王府照顾。若是你早上一刻,就能看到玉姑娘了。”
玄莳满意的在云姒宓眼中看到了一抹哀色与嫉恨,只见她怔在那里,一时无言,半晌才听她轻轻道:“看来静安王爷对玉姐姐真的很是在乎啊,竟是一刻也不愿离了她左右。”
“云妹妹说的是,朕这皇叔对玉姑娘真是有情有义,怕是动了真心的。方才他一听玉姑娘中了毒,可能随时会醒不过来,那脸可是有够吓人的,朕今天才第一次发现,朕这个永远都是谦谦君子般的皇叔原来也是会发怒的。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朕也是希望玉姑娘能早早醒来,能与皇频成就一段美满良缘。”
浅笑依旧挂在那里,却是极为勉强,仿佛随时会跨下来,云姒宓转过身,扶着亭前的柱子,幽幽道:“像是静安王爷这样丰神如玉的男子,又岂是一般女子可以匹配的。”这话说得半是真心,半是假意,轻轻的,让人听不分明。
玄莳上前走了了几步,靠近她,“皇叔如今二十多了,平素对女子之事一直也是不甚热衷的。所以他的婚事一直是母后的一块心病。现在好不容易对一个女子动了真情,若是玉姑娘不治,不止皇叔会伤心,怕是连母后醒来也会遗憾伤心的。”
“是吗?臣女相信,玉姐姐得静安王爷如此钟爱,也定是舍不得就此含恨而去,留下王爷一人形单伤心的。”云姒宓咽下心头的一腔苦楚,转过身来面对玄莳,四目相对间,她笑若春花,灿烂若华,“那王爷府中可是有名医了?皇上不如多派些太医前去候着。”
“女儿家心思果然细密,还是云妹妹想得周到。朕这就派几个太医前去照料,皇叔毕竟不懂医术,照顾玉姑娘必然是有些吃力的。”
“皇上谬赞了。”云姒宓心中冷冷的,想到玉明若危在旦夕,只想放声大笑,偏偏理智又在不断的提醒她,救活她才是对大局最有利的方法,听着玄莳口中玄昕对玉明若的一片深情,内心所有的不甘和倔强委屈堆积在那里,像是针刺般疼痛,可是脸上还是要强撑着,强颜欢笑。
实在是可悲复可笑。
两人都是沉默着,谁也都没再开口说话,空气里静悄悄的,静得都能听到了心跳的声音,玄莳的目光中隐隐有一种落寞的感觉,落在云姒宓眼里,又似勾起了一段难言的心伤,因为这种表情她在另一个人身上也见到过,尤其是他吹箫的时候,更甚。云姒宓别过头,不再看向玄莳,转过身来假意看着阆玉苑的风景,却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小心翼翼的身影,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有时候逼得太紧就会将猎物吓跑,不紧不慢的,才是一个好的猎人所为。
玄莳淡淡的笑了,他自然也看见了云姒宓的眼光之所在,声音清亮中不失遗憾:“看来是你的侍女来了……”
“是。”
“既然如此,朕还有要务,就不陪你赏景了,先走一步。待太后病愈,朕再邀云妹妹一起赏景。”
“臣女恭送皇上。”她默然,转过身来,朝着他福了一福,礼数依旧齐全,毫无差错。
玄莳谓然一叹,一挥衣袖,朝着苑外走去。当经过离儿的身边的时候,看着她诚惶诚恐而跪,微微一笑,就让她免礼而去了。
“郡子,这皇上怎么会在这里啊?”离儿一见玄莳走远,马上端着冰镇酸梅汤快步走到云姒宓身旁,小脸似有一抹红晕闪过。
“不过是偶遇了。”云姒宓没有多说什么,心思翟乱间也未察觉到离儿细微的神情变化,“我要你去端个酸梅汤,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奴婢方才去御膳房要的时候,管事的公公说,今日的冰只剩一点了,奴婢要了好半天才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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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按说,宫里的冰块应该早就备下了才是,怎么会少呢?你给我仔细说说。”
云姒宓一敛眉,察觉到其中的怪异之处,也用上了心思。
“听御膳房的陈公公说,好像是住在碧辉阁的玉姑娘全身高热,触之灼热非常,于是皇上便着人将她送入了冰室,所以今日御膳房才少了用冰。”离儿端着托盘,小心的说着,边说边细幼年观察着云姒宓的表情。
看来方才皇上是真的,半点也不夸张。但是她怎么会全身灼热,又是谁下的手呢?云姒宓眉心一皱,脑海中似系了一个死结,始终有些参不透。她一错齿,心中似下了必然的决心,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给自己选了出路。
“我马上修书一封,你去帮我递出去,就说是我这个女儿想念父亲了,将这封家书交给我父王。怎么穿你应该明白了吧?”
“是,奴婢明白。”既然看不清云姒宓心中在想些什么,离儿也并不在深究。对于她而言,万事只要服从云姒宓的决定便可,其他就不要再置喙了——
(其实,这一章我很想命名为“勾引与反勾引”这才是最合适的,可惜貌似有些不伦不类才忍痛改了。腹黑男与腹黑女,两个狡诈的双手,天生的敌人,偶昨天才发现两人j情的发挥空间很高啊!!!)——
父王见信如吾:
女儿身在宫中,身不由己,对父王甚为挂念,故特此修书一封,以表思父之情。女儿整日闭门修习礼俗道理,深思父王对女儿的训示,实是受益匪浅,深感父王所言之用心良苦,悔不当初。所论及异论具晓,然道德性命,其宗一也。道有君子有小人,德有凶有吉,则命有顺有逆,性有善有恶。伊尹曰:“兹乃不义,习与性成。”女儿茅塞顿开,若醍醐灌顶,思之甚为,天下之理,固不可以一言尽。君子有时而用礼,故孟子不见诸侯;有时而用权,故孔子可见路子;有时而用权。应时而变,权则用礼,见君子而成吉德。
遂,女儿冀父亦能通其中真义,与君子相交,助其行,近其德,通其事,结此善缘,以达顺命。
女儿不孝,不能在父王膝前尽孝,顿首而别,望父